旺門佳媳季善沈恆 第一百九五回 好人有好報

    便是季善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也知道入室弟子與尋常弟子是不一樣的,入室弟子乃是師父親密親傳的弟子,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相當於是師父培養的繼承人。墨子閣 m.mozige.com

    打個比方,孟夫子那樣開私塾廣收學生,從蒙童到三三十歲學生都有的,嚴格來說,便與他所有的學生都算不得是師徒,他哪怕一輩子教了成百上千的學生,也沒有一個是他的入室弟子,若非要擇一個說是他的入室弟子繼承人,那便只能是孟競的大哥孟章了。

    其他學生對他雖也該敬著,卻不過就是出於情分而已,沒什麼利害衝突時,敬著讓著是情分;一旦有了利害衝突,不敬著不讓著,那也是應當,旁人至多嘀咕幾句也就罷了。

    反之,葉廣之於季善來說,便算得是入室弟子了,師徒之間的拜師程序雖然因為季善不看重這些,而一切從簡了,那也是正式磕過頭敬過茶的師徒,季善教起他廚藝來,也是從不吝嗇藏私,那葉廣某種程度上來說,便也算得是她的繼承人了。

    用葉廣的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自此便要將季善當自己親生的父母一般孝順,將來還要為季善養老送終的。

    那如今羅府台既說的是要收沈恆為入室弟子,便相當於是季善與葉廣師徒之間一般,羅府台不但自此要將自己的才學見識、為人處世的原則方法都傾囊教給沈恆,將來沈恆不出意外,還能繼承到他的人脈關係,尤其是在羅府台沒有親生兒子、嫡親侄子也都不成器的情況下。

    當然,沈恆自此也要視羅府台為父,事事都「弟子服其勞」,無論公事私事,事事都得替羅府台考慮在前頭,為羅府台拋頭顱灑熱血也在所不辭;將來若羅府台遇到了什麼災禍,他也休想獨善其身,少不得要跟著一損俱損了。

    不然便是欺師滅祖,忘恩忘本,所有人都要鄙視唾棄,要成為一輩子怎麼都洗不去的污點的

    然就算如此,能得羅府台親自開口,說要收沈恆為入室弟子,一樣是沈恆賺了,且賺大發了,等消息傳開後,還不定得讓多少人羨慕妒忌恨呢

    是以季善是真的驚喜,說完立刻又道「你喝得這樣醉醺醺的,不會是聽錯了,或是弄錯了吧這樣的好事兒可是府學所有人都求也求不來的,怎麼就會忽然砸到你頭上了真的是府台大人親口說的嗎,當時除了你和府台大人在,還有沒有其他人在那府台大人說了什麼時候行拜師禮嗎,若是真的,我們可得即刻開始準備拜師的一應禮物了,你知道一般尊長收入室弟子時,都有些什麼禮儀,要收什麼禮物才顯鄭重嗎」

    沈恆的回答是頭重重落到桌子上,很快睡了過去,還打起了輕微的鼾聲。

    把季善滿腔的激動霎時給澆滅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嗔道「你遲那麼幾秒再睡能怎麼著,倒是會弔人胃口」

    卻還是忍不住心痛他今兒累了,才肯定也把頭磕痛了,忙叫了路氏,「娘,您幫著我把相公扶回房裡去,讓他先好生睡一覺吧,等他睡醒了,有話咱們再慢慢兒說也不遲。」

    路氏忙應了,「我也覺著不必急於這一時,讓他先睡醒了再說吧。」

    與季善一左一右攙起沈恆,將他扶到房裡床上去躺好,還忙去打了熱水來,讓季善幫著他擦了臉手和脖子,讓他睡得更舒服些後,才與季善一道,輕手輕腳回了廳里去。

    沈九林父子三人都坐在廳里等著,一見婆媳兩個出來,沈九林先就道「老四安頓好了」

    路氏「嗯」了一聲,「安頓好了,睡得還挺香」說著抽了抽鼻子,「什麼味兒,我怎麼聞著像是有什麼東西燒糊了哎呀,我鍋里還蒸著飯呢,看我這記性,竟給忘得乾乾淨淨,完了完了」

    一邊嚷嚷著,一邊已忙忙往廚房跑去。

    餘下其他人都忍不住好笑,季善則笑著也要給她幫忙去。

    卻讓沈九林給叫住了,「老四媳婦,讓你們娘一個人去就是了,她忙得過來的,我有話想問你。才老四說府台大人要收他做那什麼、什麼入室弟子,入室弟子是什麼意思呢看你和老四都那麼高興,應該是很大的喜事吧」

    季善笑著點了點頭,「是的爹,是很大的喜事,相當於是親傳弟子,跟自己的親兒子也差不了多少了,所以相公才這般高興呢,府台大人實在是位德才幹都上佳的令人敬重的尊長,這樣的福氣,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沈樹也笑著道「爹,這麼說吧,就跟我和我師父是一樣的道理。我師父教了我十幾年的木工,能教的都教給我了,我如今雖已出了師,早單獨在做活兒了,四時八節一樣得備了禮去看望師父,師父家有個什麼大事小事,我也得立刻去幫忙,算是大半個主人家,將來萬一我師父我也要給披麻戴孝的。當然,我剛單獨做木匠活兒時,也都是靠的我師父的名頭,還有好些活兒乾脆就是我師父幫我拉來的,所以我也理所應當孝敬我師父才是。」

    沈九林這下明白了,「也就是說,老四以後就是府台大人最親近的徒弟晚輩了那可是府台大人難怪你們這麼高興,是該高興才是,我們老沈家的祖墳當真是冒青煙了」

    季善見沈九林高興得直搓手,笑道「看把爹高興得,那我要是再告訴您,府台大人只有一個女兒,沒有兒子,您豈不得更高興了總歸這真的是天大的喜事,比相公當初中案首,甚至將來中舉人,還要讓人高興。」

    沈九林又有些不明白了,「老四媳婦你這是什麼意思,府台大人沒有兒子,難道他不止是收老四做徒弟,其實還要收他做兒子呢那可使不得,府台大人既有親生的女兒,自然一應財產都該是自己女兒的,不然也該是他的父母親人本家族人的,咱們可不能白占人府台大人這個便宜才是,我們是窮,但不該我們的,我們可一文都不能要」

    說得季善「噗嗤」笑了出來,「爹想到哪裡去了,您誤會了,我的意思是,府台大人沒有兒子,那將來他的人脈關係,不出意外,便該是相公這個做弟子的繼承。至於府台大人的財產,別說本來就沒有相公的份兒了,就算府台大人出於師徒情分,要分一些給相公,我們也不可能要一分一毫,反倒我們以後都該傾盡所能的孝敬府台大人,衣食住行樣樣都該無微不至才是。」

    可光羅府台的人脈關係,那已經是一筆無形的巨大財富了,不然以沈恆的出身家世,就算將來有幸中了舉人進士,說句不好聽的,想要把路走順走遠,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他再慎獨、再問心無愧,誰就能保證不會有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那一日了

    但若能做了羅府台的弟子,能背靠羅府台這棵大樹就不一樣了,不怪錢師爺前兒態度會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怕是當日羅府台便已決定要收沈恆做弟子了吧,他這次當真是好人有好報,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沈九林這才鬆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這心裡也太過不去了,倒像老四拜府台大人為師成了他有所圖,我們沈家也有所圖了似的,回頭萬一府台大人的親族本家鬧起來,大家也不好看。」

    頓了頓,「不過光人脈關係也夠難得了,我雖然是個鄉下人,也知道很多時候其實人脈關係比銀子更值錢,有了人脈關係,辦什麼事都更順利,銀子自然也就有了;反之,縱有金山銀山,也是坐吃山空。那老四以後可得加倍孝順府台大人,比孝順我和你們娘還要孝順才是。」

    季善擺手笑道「爹放心吧,相公和我心裡都有數,不會想那些有的沒的的。本來這也不是我們強求來的,而是有相公舍己相救在先,又有府台大人心正體下在後,大家都是種善因得善果,都有一顆正直的心,當然會師徒相得,皆大歡喜的。」


    不然若遇上的是別的官員,沈恆一個小小的秀才,舍己相救尊長,那不是理所應當嗎就算不幸真回不來了,至多補償些銀錢也就是了,誰還能說他半個不字的

    沈樹忽然道「四弟妹,四弟方才喝得迷迷瞪瞪的,怕是自己已經回了家都不知道,你說他、他不會是弄錯了,其實沒有收徒弟的事兒吧那可是府台大人,那麼大的官兒我這心裡忽然不踏實得很,就怕我們現在高興得太早,結果發現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說得季善心裡也不踏實起來,遲疑道「應當不至於吧這種事相公怎麼可能亂說,就算他喝多了,不是都說喝醉了的人其實心裡都是清楚的嗎」

    沈石小聲道「心裡倒是清楚的,問題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就是要一味的說些胡話,等自己醒來後,卻什麼都不記得了啊」

    沈九林聞言,想到自己醉酒的經歷,也是笑不出來了,「可不是麼,心裡想的,跟嘴上說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兒,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別真到頭來,空歡喜一場」

    季善乾笑,「不會真像爹和大哥三哥說的這麼、這麼別擔心,那個叫川連的之前不是說以後大家就是自家人了嗎,無緣無故的,他怎麼可能說這樣的話,肯定有原因的。再說實在不行,就等明兒相公睡醒了問他便是,若是真的,當然最好;若不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咱們日子該怎麼過,便仍怎麼過,只要咱們勤勞踏實,肯定還是能把日子越過越好的。」

    沈九林聽得直點頭,「老四媳婦說的是,若沒有這回事兒,難道咱們就不過日子了咱們又不是吃不上飯穿不上衣,如今日子已經比前兩年好過太多了,還有什麼不知足的,比起老四這次能平安回來,我覺得什麼都不重要」

    季善也忙點頭「正是爹這話,相公能平安回來,已經是我們家天大的喜事,其他的又算得了什麼時辰不早了,三哥勞你掌一下燈,我去廚房給娘幫一下忙,早些把飯做好了,我們早些吃了,也好早些睡下,有什麼話,都明兒再說吧。」

    待沈樹應了,便轉身出門往廚房去了。

    一時晚飯得了,一家人圍坐著吃過晚飯,季善怕沈恆半夜醒來肚子餓,待刷完碗收拾完廚房後,又給他抓了兩把小米在小鍋里熬上煨著後,才回房梳洗一番,也睡下了。

    翌日清晨,季善迷迷糊糊的醒來,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摸身邊的人,卻摸了一個空她猛地坐了起來,殘存的睡意也是霎時蕩然無存,急聲叫起沈恆來,「你去哪裡了相公沈恆,你人呢」

    還是瞧得一身中衣的沈恆很快推門進來了,才鬆了一口長氣,嗔道「你去哪裡了,不是說以後我每天早上睜開眼睛就能看見你嗎嚇我一大跳」

    沈恆自然知道她在嚇什麼,忙上前挨著她坐了,方笑道「我看你睡得熟,又那個人有三急,實在急得慌,就輕輕出了門,上茅廁去了,誰知道你這麼快就醒了,看來我還是吵著你了。」

    季善已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懶洋洋道「不是你吵著我了,是我本來就到時間該醒了。倒是你,昨兒喝得醉醺醺的回來,還當你今兒要睡到日上三竿,醒來還要不停的喊頭痛呢,沒想到你醒得這麼早,瞧著精神也挺好的樣子嘛。」

    沈恆笑道「昨兒是喝得有些多,不過喝的是府台大人珍藏了多年的好酒佳釀,口感非常好,據府台大人說來,也不上頭,管保喝得再多,第二日醒來也不頭痛,倒不想竟是真的,果然好酒還是不一樣哈。」

    季善翻了個小小的白眼兒,「你這不是廢話麼,一分錢一分貨,既是府台大人都珍藏了多年的,肯定是拿了銀子也買不到的好酒,當然不一樣了。」

    頓了頓,「倒是你還記得你昨兒是怎麼回的家,回家後又與我說了什麼嗎」

    沈恆失笑,「我只是喝多了些又不是傻了,怎麼可能連自己怎麼回的家都不知道是府台大人跟前兒的川連大哥送我回來的,本來我說不用的,我自己叫個車就能回來了,可府台大人不讓,非要川連大哥送我,我卻不過,只好讓他送我回來了。」

    還記得是川連送自己回來的,看來真不是他是無中生有了

    季善心下稍松,笑嗔道「你昨兒連路都走不穩了,還自己叫車回來,你真看得起自己哈,不過好歹還記得是誰送你回來的,看來的確沒喝糊塗到家。那,你記得我們把你扶到廳里後,你說了什麼嗎」

    沈恆就親昵的捏了她的鼻尖一下,「我當然記得,我說府台大人說要收我為入室弟子,他至今唯一的入室弟子善善你莫不是以為我喝糊塗了,在無中生有吧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我就算喝得再醉,也不可能拿這樣的事來胡說啊」

    季善這才笑逐顏開了,「這麼說來,府台大人是真要收你做入室弟子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那府台大人是什麼時候說的,原話是什麼你快告訴我,一字不漏的都告訴我,讓我也高興高興早知道昨兒會有這樣的大好事,我就該厚著臉皮跟了你一起去,不然扮成你的小廝跟了你一起去也行啊,真是太失策了」

    說得沈恆忍俊不禁,揶揄道「扮了我的小廝跟了一起去,你確定確定做得到我和府台大人吃著,你卻在一旁看著,什麼都不能吃,只能幹咽口水還是別為難自己了好好好,我不開玩笑了,說正事兒。我昨兒到了府衙後,沒等一會兒,川連大哥便出來引著去,進了府衙的後堂,見到了府台大人」

    沈恆見到羅府台後,第一件事自然是行禮問好。

    卻是未及拜下,已讓羅府台離座親自給攙了起來,讓他不必那般客氣,「本府歷來視你為自家的子侄輩,如今你於本府又多了一層救命之恩,就更是自家人了,還不必說小女與令夫人還是交好的朋友,以後在本府面前,都不必拘禮了。」

    沈恆卻仍堅持全了禮,「多謝府台大人垂愛,但禮不可廢,學生萬不能恃寵生驕。」

    彼此才分賓主落了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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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五回 好人有好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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