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濯聞言,眼梢微微彎起,一面喝著茶水,便將手裡的首飾木盒遞給顧雲檀。
顧雲檀先是一愣,側過頭來看了一眼他,「這是何物?」
謝濯倒是喜歡打啞謎,對著那木盒點點下巴,「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原來,這是謝濯送給她的。
木盒上面還雕刻著花紋,上面塗上了一層朱紅色的染料,她心裡油然生出一股期待勁兒。待到她打開那個木盒時,她一時瞪大眼睛,看著那做工精細的小琴,竟然如拳頭那般大小。讓她覺得驚奇。上面竟然還有弦絲,透過琴身還可以看到上面雕刻著細小精緻的花紋,她拿在手心裡細細觀摩,越瞧越覺得喜歡,方才心裡那點煎熬和尷尬全然沒了。謝濯從旁打量,就見顧雲檀雙眼痴迷的看著那小古琴,小心的捧在手裡生怕摔了,就覺得好笑。
顧雲檀看了一會兒,這才偏頭看向謝濯,面帶微笑,「謝謝。」
那一聲謝謝,叫他聽到耳朵里,竟然尤其的好聽。
這時,顧雲檀抬頭看向謝濯,剛好又看到他脖子上的劃痕,心底忽然覺得又不歡喜了。
她到底該不該問謝濯,他和那梅貴妃到底是什麼關係?
但,以什麼身份呢?
東宮裡眾多后妃的名義?
夜色正濃,顧雲檀一臉失神的走在橋廊上,彩綢接連不斷從尚汀殿一直到尚汀亭外的橋廊左右上下,其間還點綴著數盞琉璃燈。穿過橋廊就到了木橋,她走過木橋,卻在另一端見到了易猶憐。
她停在半路,易猶憐步伐舒緩,不一會兒就到了她跟前。顧雲檀不禁疑惑,方才易猶憐不是在尚汀殿嗎?她又轉頭看了一眼尚汀殿,通往的道路也不止這一條,想來她是從東面那條石橋路繞過來的。
顧雲檀本不想與她打交道,便要繞開。
這時,易猶憐反倒先她一步擋在前頭,不許她離開。
月色如薄紗頃刻間便灑落在二人身上,顧雲檀眼底滿防備,就在易猶憐將要上前一步時,她就像是躲避害物一般往後退了一步。顧雲檀終於開了口:「易小姐,為何擋我去路?」
易猶憐眸光一閃,看著橋廊樑柱上吊著幾盆花草,一朵素紫色的紫藤花正落在顧雲檀的肩側,就要伸手去抓。一面喃喃道:「今年的紫藤花開得真艷,顧良娣可喜歡這花兒?」顧雲檀身子往後一退,卻不妨易猶憐一隻手已經抓住她的手腕,兩隻丹鳳眼裡透著一抹得意之色,唇瓣微微一勾,「救命啊!」
下一刻雙手拉著顧雲檀,身子往後一跌。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見嘩啦一聲,易猶憐就這樣自己掉進了木橋下的湖水裡。
顧雲檀雙目愕然,隨即震驚地瞪大雙眼,她回過頭來卻見自己手腕上划過一道血線,許是方才被落入湖中的易猶憐情急之中抓破了手背。
她雖然害怕,卻心裡比誰都明白,那易猶憐是自己掉進湖裡的。
緊接著,她又聽到幾聲落水的聲音,就看到太后等人連帶著謝濯,幾人從廊橋處慌忙趕來。
顧雲檀則一臉坦然,雖然不知道易猶憐這番舉動是為何,但她也不願白白受委屈,開口道:「是易小姐自己跳進湖裡的,與我無關。」
太后本就喝了酒,眼下見此情形,二話不說上來就要給顧雲檀一巴掌。就在那巴掌剛要落下來時,顧雲檀嚇得微闔上的眼,謝濯突然站到顧雲檀身前,那重重的一掌便打在謝濯身上。那巴掌很重,聲音清脆,剛好打在他的脖頸上,留下五指紅痕。反倒是謝濯仍舊面不改色,一雙黑眸里情緒早已翻騰而起,他沉聲道:「皇祖母事情還未查清楚,便要定人罪,未免過早了些。」
太后勃然大怒,破口指責:「太子你是糊塗了不成?到現在了還在護著這個禍水!」
顧雲檀本就害怕的顫抖身子,卻見謝濯替她擋下這一掌,一雙剪水眸里光芒抖了抖,凝著謝濯的背影她霎時眼眶裡熱淚洶湧,剛要抬起手觸碰謝濯的後背,就被太后的幾名宮娥給扣住了雙手。
慈祥殿。
易猶憐早已經被帶回了寢殿,聽太醫說幸好橋下的湖水不是很深,只是嗆了水,但又偏巧染上了風寒,眼下臥床不起還高燒不斷。
太后坐在高位上,方才動怒又引起了咳嗽,一面太醫又來看了一遍這才慢慢舒緩過來。
顧雲檀倒是不慌,畢竟身正不怕影子斜。
事情一直僵持到了第二天早上,謝濯依舊沒有趕來慈祥殿,眼下易猶憐高燒未醒又不能詢問當夜的具體情況,眾目睽睽之下整個慈祥殿的人都看到,橋上只有顧雲檀和易猶憐二人。理所當然,太后懷疑顧雲檀將人推到湖裡也是順理成章。
慈祥殿內,顧雲檀跪了整整一夜,那張巴掌大小的臉蛋此刻憔悴得很,身形單薄如蟬翼此刻若是刮來一陣冷風,都能將她吹倒一樣。顧雲檀揉了揉冰涼發麻的膝,神情恍惚之際,就聽到小太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回稟太后,易姑娘高燒已退,方才醒了!」聽此,坐在椅子上的太后臉上露出一抹驚訝之色,下一刻站起身來,手裡拿著佛珠,一面對著高堂之上參拜,仿佛是受驚過度此刻嘴裡不停的念叨著太好了。一方的顧雲檀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被太后會意一瞪,那雙鳳眸里滿含著惡意的揣測,「眼下易家小姐已醒,若是哀家真的問出,是你故意推她,我便再也留你不得!你可要想好,等會兒又該如何向易小姐賠罪。」
說完這番話,太后轉身對小太監吩咐幾句,並派自己的大宮女挑一些上好的藥材藥膳,交由小太監,直到小太監離開慈祥殿。
太后這才看向顧雲檀,顧雲檀神情凝滯頭也垂得更低了,太后不屑得勾起唇笑著,只以為是她心虛不敢抬頭直視她。顧雲檀縱使心中萬般委屈,但身處高牆深宮內謠言和算計也能殺人於無形,她哽咽了喉嚨,一張白皙的臉蛋上頃刻間淌了淚珠,淚珠如斷了金絲線的珍珠,不斷滑落,她並未哭出聲來,而是依舊板正著身子,這才抬起頭,正好對上太后的眼。
太后也毫不避諱,就見顧雲檀帶著淚水的眸子裡油然生出一股子倔強來,就聽到顧雲檀說道,「我沒有推她,是她自己跳進湖裡的,還請太后明察!」
太后一時愣住,卻沒想到這顧雲檀如此有骨氣,心底不免也開始仔細琢磨昨夜發生的事情。她抬眼看去,卻見顧雲檀的膝蓋處似乎滲出了血漬,女人眉頭一挑隨後擺手讓宮娥給她請了一位太醫。
太后道:「是不是冤枉你,哀家自然會查清楚,嚴懲罪魁禍首。」
太醫慌忙從太醫院趕製慈祥殿,顧雲檀這才得以放鬆身子一倒便暈了過去。太醫院醫正來瞧了瞧,顧雲檀的膝蓋上都是淤青,本就白皙的膝蓋上多了一道瘀傷,太醫給她包紮好後便退出了慈祥殿。
約莫到了午時。
顧雲檀手中的細粥還未吃上一口,就被太后命人給抓了。
易猶憐倒是醒了,醒來時就說是顧雲檀推搡她掉進湖裡,太后氣得滿面通紅,當下就安撫易猶憐一番隨後就急匆匆趕回慈祥殿,緊接著就命人將顧雲檀抓去了慈祥殿。
顧雲檀百口莫辯,當時夜裡黑,慈祥殿四下的宮娥都被調配去了尚汀殿,無人注意到那木橋上的事,而且木橋上還有密密麻麻的紫藤花架,視線不是很好,也無人注意到橋上的一切。加之易猶憐一口咬定是顧雲檀所為,太后不分青紅皂白就要定罪。
顧雲檀跪在地上,卻還想著謝濯何時能來救她,時不時的轉頭往身後殿門看去,卻遲遲不見謝濯。太后坐在高位上,喝了一口熱茶,抬眸看向跪著的顧雲檀。破口就道:「顧良娣,眼下你還有什麼可辯駁的?易家小姐已經醒了,哀家倒是留你不得!真是個惡毒的女人,之前哀家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著把你留在太子身邊,這樣不至於和太子鬧不和,但是現在看來,還是哀家太仁慈,你現在竟然還敢嫉妒起易小姐來,竟做出謀害他人性命的禍事來,真是其心可誅若是不殺你,難平眾怒!」
太后越說越激動,一張儒雅的臉上頓時氣得通紅。
顧雲檀聽著心裡越害怕,她根本就沒有想要謀害易猶憐,分明是易猶憐自己掉進湖裡的,現在倒好,易猶憐是費盡心思想要置她於死地。顧雲檀濕潤的雙眼眨了眨,一手緊緊的攥著裙角,攥得越來越緊,越來越緊,直到白皙的手心裡全是熱汗。當夜她應該帶著如娘一齊出尚汀殿才是,眼下又無人證,全憑易猶憐一席話,就要憑斷她的生死,她真是覺得委屈得很。
顧雲檀雖然跪著,但是身子依舊板正,「太后明鑑!我沒有推易小姐,當夜我只是途徑木橋,是她自己跳進湖裡的,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污衊我,就憑易小姐一席話,您就要殺了我,我覺得很冤枉。」她沒錯,沒有錯。
太后冷哼一聲,心想到了這個時候,這個顧雲檀倒還真是嘴硬!太后放下茶杯,聲量也放大了些,「冤枉?你以為哀家會這麼糊塗?事發突然,我早已經派人查了一遍當夜尚汀殿值守的宮人,倒還真找到了證人。來人啊!將人帶上來!」
說著,方才站在門口的小太監,轉身離開,隨後派著兩名宮娥將那證人給帶了上來。
顧雲檀側身看去,是一名面生的宮娥。
宮娥一直低下頭三兩步上前,撲通一聲便跪在地上,「奴婢昨夜經過涼亭,碰巧看到顧良娣和易姑娘站在木橋上,然後,然後顧良娣就將易姑娘一推搡,就掉進了湖裡。奴婢句句屬實,不敢隱瞞。」
就在這時,謝濯終於出現了。只是,他身邊還跟著一個陌生的女子,瞧著穿著打扮,一身粉紅色的紗衣襦裙,也不知道是哪個宮的娘娘。
接近半日未見謝濯,顧雲檀這個時候見到他,忽然心裡又燃起一抹希冀。
謝濯遵照禮數向太后行禮。
謝濯並未看她,而是將目光落在方才的宮娥身上,他走上前,詰問:「你既然說昨夜看到了有人將易小姐推入湖裡,我讓人查了一番,你並不是慈祥殿的宮娥,又怎麼會到慈祥殿內,還碰巧看到了木橋上發生的事?」
眾人皆都將目光聚集在那名宮娥身上,宮娥卻始終垂著頭,緊接著磕頭行禮,說的話也是滴水不漏,「回太子殿下,我是幽蘭殿新進的宮娥,昨夜是隨著顧良娣一齊入的尚汀殿。奴婢碰巧看到顧良娣同易小姐在木橋上講話,緊接著就見顧良娣將易小姐一推,就落入湖中。」
顧雲檀心急如焚,剛要開口之際,就看到謝濯回望她一眼,她腳下的步子便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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