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茶喝得一點味道都沒有。
蘇子魚要是實力還在,大不了就跟眼前的清姬拼一波,可是他現在只是意識附身在了安珍的身上,安珍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和尚,連對方的一個小指頭都打不過。
打不過就只能智取了。
可是蘇子魚現在依舊不清楚怎麼掙脫這個真實夢境,就是稍微有一點點的頭緒,還得去嘗試一下才知道。
「安珍。」
「你走了一天的路了。我來給你泡泡腳吧。」就在蘇子魚走神的這一會兒,清姬便是端著一個木盆走了進來。
裡面裝著熱水,還灑落著少許的花瓣。
清姬將木盆放在了蘇子魚的腳邊,然後伸出白皙的手指幫他脫鞋,這個時候安珍殘留的意識又鬧事情了,似乎是想要把腳從清姬的手中掙脫出來,蘇子魚怎麼可能還讓他再壞一次事情,於是便強行壓制安珍殘留的意識,在這時爭奪著身體的控制權。
「怎麼樣?燙不燙?要不要再加點涼水?」就在蘇子魚壓制安珍的殘留意識時,清姬便已經是雙手捧著他的腳放入了木盆中,也不在乎腳上沾著的污垢,很溫柔地輕輕按捏著腳心。
腳底板被一雙柔嫩的手指按捏著,感覺稍微有一點點的癢。
安珍殘留的意識終於是不再反抗了,而蘇子魚此時也是不由愣了一下,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溫柔小心地給自己洗腳。他低頭看著面前認真清洗著污垢,還給自己小心地按摩著腳心的清姬,神色也不由緩和了許多。
如果沒有那種病態的愛戀與占有欲,清姬應該會是一個大和撫子般的完美扶桑式妻子。
她長得也是非常漂亮。
小巧的臉蛋極為精緻,纖細的柳眉,明亮的眼睛,給人一種小家碧玉般的感覺,在顏值上蘇子魚目前見過的妖怪裡面就只有青行燈可以跟她媲美。
「讓我自己來吧。」蘇子魚緩緩道。
他還是不太習慣被人服侍,而且也怕萬一心軟了以後下不了手,他可是很清楚眼前美麗少女的本質,此時的清姬已經是差不多快變成妖怪了。只要稍微有一點不對勁刺激到了她,她就會立刻黑化變成人身蛇尾的妖怪,瞬間就會把蘇子魚燒成一堆焦炭。
「是妾身做得不夠好嗎?」清姬揚起頭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那……那你繼續吧……」蘇子魚想拒絕,又怕清姬再度黑化,只能被迫享受著她的服侍。
在將蘇子魚的腳洗得乾乾淨淨後,清姬這才端著木盆走了出去,離開前輕聲道:「那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她總算是走了。
在清姬離開後,蘇子魚也是不由鬆了一口氣,他站了起來看了看房間,發現書架上擺放著不少的佛經。
清姬的家裡面應該是很有錢的。
這個莊園雖然是在郊外,但是看著也不小,應該是屬於地主豪強的級別,清姬又是一個獨生女,如果真娶了她後半輩子當個小地主應該是沒問題的。蘇子魚有點想不明白為什麼安珍要反悔,是因為在他的心裏面佛法是要高於兒女情長嗎?
果然和尚的思維確實跟普通人不一樣。
蘇子魚無聊地翻了一會兒這些佛經,眼前的局面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只能先等老和尚回來再說。
不過老和尚好像是跟清次居士聊嗨了。
蘇子魚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等到人,此時夜色已經漸漸深了,就當蘇子魚準備休息一下明天再說時,安珍殘留的意識又傳出了一道心聲:「不行!清姬肯定是想把我留在這裡。」
「我必須得想辦法逃走。」
「就是現在。」
然後,安珍的殘留意識一下子就奪取了身體的控制權,小心翼翼地往莊園外面摸去。
臥槽!
你不要搗亂啊!
我還沒想到應該怎麼辦呢!
蘇子魚試圖搶奪身體的控制權,可是安珍的殘留意識在此時卻是相當的堅定,腦子裡面就只有一個逃跑的想法,他一時間居然無法奪取身體的控制權。
莊園的大門就在眼前。
安珍也顧不得那麼多,居然想直接從圍牆那爬出去。
「你要去哪?」就在此時一道幽幽的女聲突然從身後傳來。
完蛋了。
這把肯定是涼了。
安珍有點僵硬地回過頭,在他的身後是一臉面無表情的清姬,她的臉上不復之前的溫柔之色,一雙眼睛已經是化作了妖異的豎瞳,一點點暗紅色的火焰在她的四周浮現,清姬冷冷道:「你果然是騙我的!你居然想要逃走!」
「我……我要去熊野參拜……」安珍急得滿頭大汗,這個劣質的藉口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一縷暗紅色的火焰襲來。
在刺骨的劇痛中安珍整個人都是化作了焦炭,而那詭異的火焰也開始蔓延,很快將整個莊園都燒成了灰燼,身體化作蛇尾的清姬在火焰中浮現,肆意地發泄著自己的怒火,將四周的一切都化作火海。
………………
「安珍,安珍!」
「起來了。」
蘇子魚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然後罵了一句:「操!又死了!」
他也不理會旁邊滿臉驚詫的老和尚,直接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道:「走了。要下雨了。我們得快點趕路了。」
這已經不是蘇子魚第二次被清姬給燒死了。
事實上,他剛剛才被清姬燒死了第十一次,在死了這麼多次後,他都快習慣清姬的火焰了,那種痛苦讓他有點麻木。
蘇子魚嘗試了很多的辦法去破局,甚至還試過半路逃跑,都不去清姬的那個莊園。
可是沒有想到,半夜的時候他就被妖魔化的清姬給追上了,然後又是一把火給燒成了焦炭。在死掉了這麼多次後,蘇子魚已經漸漸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就是安珍是真的想當一個和尚,哪怕是死了這麼多次後,他的殘留意識已經是非常虛弱,甚至是快要消散了,他依舊還是會在關鍵的時候強行奪走身體的控制權逃跑。
一逃跑就是死。
蘇子魚已經是發現矛盾所在了。
如果他去莊園裡面,太抑制安珍的殘留意識,比較親近清姬的話,那麼安珍的殘留意識就會反抗,在半夜的時候就提前逃跑,那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條。而他如果不抑制安珍的殘留意識,那麼就會因為他太過於冷淡,提前觸發清姬的詢問,問他是不是想反悔,那個時候不管怎麼回答,清姬都會迅速黑化,同樣也是死路一條。
安珍是鐵了心的要去當和尚。
清姬也是鐵了心的要安珍娶她,要不然就是一個火葬的結局。
這兩個人都是極為偏執的人。
蘇子魚前面那麼多次都是死在雙方的矛盾對立上,太親近清姬的話,安珍的殘留意識就要造反,很快就會逃跑然後被燒死了。可是如果順著安珍的想法來,清姬就會在晚上黑化,不用多說也是一個被燒死的結局。
可憐蘇子魚想了好長的時間,最後才想到了一個也許可行的破局方法。
那就是讓安珍又當和尚,又娶清姬。
當然。
在當前的這個時代,那是不可能實現的。
因為現在的和尚是絕對不能娶妻生子的,可是在遙遠的未來裡面,扶桑的和尚是可以娶妻生子的。
很快。
一座莊園便出現在了眼前,而清姬包含期待的身影也迅速出現。
「你們總算來了。」一道異常溫柔的女聲響起。
清姬快步地走到了蘇子魚的面前,表情非常的喜悅道:「安珍?餓了吧?」
「我給你準備了一些齋飯。」
安珍此時的殘留意識已經無法再控制身體的日常行為,只有特定的情況下才會不要命的逃跑。
「嗯。」蘇子魚露出一絲禮貌又不失親切地笑容。
他點點頭後退了半步道:「我們進去吧。」
清姬的表情稍微有一絲失落,但是很快也跟了上來。
接下來的劇情,蘇子魚已經是非常非常熟悉了,他靜靜地享受著清姬的服侍,然後等待著黑夜的降臨。
老和尚又跟清次居士去討論佛法了。
而過了一會兒,清姬也端著一個木盆走了進來,如果不是太親近她的話,她就不會端茶過來,但是如果清姬晚上沒有過來給安珍洗腳,那麼基本上就代表著她快要黑化了。
蘇子魚很淡然地享受著清姬給自己泡腳,他被清姬燒死了那麼多次,讓她服侍一下自己也是應該的。
「坐吧。」就在清姬起身準備將木盆端出去時,蘇子魚突然開口道:「你喜不喜歡聽故事?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吧。」
清姬很乖巧地跪坐在了旁邊,柔聲道:「只要是你說的,我都愛聽。」
安珍以前也會給她講一些故事,但都是些佛經裡面的故事,目的是想要讓清姬明白他無法放棄佛法,順便看看能不能說服她主動放棄。
清姬並不喜歡聽那些枯燥的佛經故事,但是她依舊很耐心地傾聽著。
「這個故事來自東土大唐。」蘇子魚的語氣很平靜,仿佛是回到了那天給青行燈講故事的時候,緩緩道:「故事的主角是一個妖怪,一個修煉千年的蛇精,名字叫做白素貞。」
不是佛經裡面的故事?
一個妖怪嗎?
清姬美麗的瞳孔中幽幽一片,溫柔的表情漸漸消失,但卻依舊滿是好奇的模樣,似乎是很想知道這是一個怎麼樣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放牧的童子。」
「他從一個捕蛇人那裡救下了一條小白蛇,然後把它給放生了……」
蘇子魚不緊不慢地講起了白素貞的故事,看得出來眼前的清姬聽得很投入,似乎是已經將自己代入了白素貞的角色,尤其是在聽到白素貞水漫金山被鎮壓在了雷峰塔下後,整個人都是不由繃緊了起來,身體四周更是浮現起了一縷縷暗紅色的火焰。
「這個法海真可恨!」清姬的瞳孔中滿是憤怒,好似著火了一般散發出妖異的光芒。
當聽到故事的結局時。
她又是滿臉的歡喜,似乎是為這一個大團圓的結局而感到振奮不已。
「這個故事真精彩!」清姬的目光又變得溫柔了起來,盈盈似水,痴痴地望著眼前的蘇子魚,柔聲道:「清姬也會努力成為白素貞那樣的妻子的!……」
蘇子魚沉默不語。
安珍的殘留意識似乎是又有一點想要造反的跡象,他是鐵了心要當一個和尚的。
「你知道嗎?」蘇子魚想了想,緩緩道:「成為一個和尚,鑽研佛法,是我畢生的追求。」
「可是和尚是沒有辦法娶妻生子的。」
「為此我很困惱。」
「如果娶你的話,我就沒有辦法當一個和尚了。可是如果想當一個和尚的話,我又不能再娶你了。」
聽到蘇子魚的話,四周的空氣頓時一片死寂。
清姬的表情逐漸變得冰冷了起來,一雙幽幽的瞳孔注視著他,淺淺的豎瞳已經浮現,似乎是稍微有一句話沒說對,她就會直接黑化變成妖怪。
蘇子魚抬頭注視著清姬一雙幽幽的豎瞳,仿佛是無視那燃燒在她身旁的鬼火,前世無數次看電影的經歷,一代代影帝的演技正在加持到他的身上,他甚至是已經完全入戲了,徹底把自己代入成為了安珍,用飽含深情但卻又極為複雜的聲音道:「你知道嗎?」
「昨天我做了一個夢,夢裡面是很久很久以後的將來。」
「那個時候扶桑的和尚是可以娶妻生子的!」
「當時我就在想,要是我們生活在那麼一個時代會有多好啊!」
蘇子魚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接著沉聲道:「我會娶你的。」
「但必須是我去熊野參拜回來以後,成為一個和尚是我畢生的追求,我必須要親自去了結這一段因果。」
清姬聞言久久不語,接著抬頭注視著他道:「好。那我等你回來。」
「在很久很久以後的將來,扶桑的和尚真的是可以娶妻生子的嗎?」
清姬只在乎安珍會不會娶她,至於當不當一個和尚並不重要,和尚不能娶妻才是她最痛恨的一點。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然也不想要安珍放棄自己畢生的追求。
「嗯。那個夢裡就是這樣的。」蘇子魚緩緩道。
在明治五年,扶桑政府為了削弱佛教的力量,模仿漢武帝的推恩令,發布了《肉食妻帶解禁令》,宣布「僧人今後無論蓄髮,娶妻,生子,食酒肉,皆聽從自便」。一開始這個法令是遭到僧人極度牴觸的,可是架不住裡面的僧人殘差不齊,有些人就開始明目張胆的喝酒吃肉娶妻生子,而且法令還允許寺廟是可以作為私產繼承的,直接可以傳給自己的後代。這就導致了一個結果,那就是嚴守戒律的僧人沒有子嗣留下來,相反是那些破戒的僧人可以把寺廟變成自己的家產傳給後代繼承。
《楞嚴經》曾說:末法時代,邪師說法,如恆河沙。
魔王在佛滅度時,也曾說過:末法時,吾子吾孫為僧,披你的袈裟,壞你的佛法,有僧之名,行魔之道。
一夜無話。
蘇子魚終於是活到了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是清姬親自送他出門的,安珍原本已經快要消散的殘留意識,在這時接管了身體的控制權,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清姬,隨後頭也不回地朝著遠方走去。
這一路上蘇子魚又成為了一個旁觀者。
而安珍的殘留意識好似也在燃燒一般,明明已經是快要煙消雲散,但卻極為頑強地堅持著,一直到他來到了一個名叫『道成寺』的地方。
與此同時。
正在家中等待的清姬突然渾身一震,她好似感覺到了什麼一般,瘋了一樣地往外跑,很快整個人便是跑得披頭散髮狼狽不堪,不知道何時她的雙眼已經是化作了一對妖異的豎瞳,下半身的軀體化作了狹長的蛇尾。清姬整個人都是變成了一副妖魔的模樣,她在道路上飛掠而過,驚得無數人四處逃散。
道成寺一點一點出現在了前方。
清姬的身影掀起一片狂風逼近了這裡,她看著門前那些瑟瑟發抖的僧人,一臉面無表情的模樣,冷冰冰道:「讓安珍出來見我!」
他並沒有去熊野參拜!
他來到了這處寺廟!
他是騙我的!!!
一縷縷暗紅色的火焰浮現在了清姬的四周,她的表情越平靜就越冰冷,那是被壓抑被克制的即將爆發的瘋狂怒火。
可是下一秒,她的怒火突然就熄滅了。
「安珍已經坐化了。」一個老和尚緩緩地走了出來,表情有些恐懼地朝著妖魔化的清姬雙手合十道:「跟我來吧。安珍留了一些話給你。」
在一座大鐘前,安珍的軀體盤腿而坐,宛如一位得道高僧,但卻早就已經沒有了生命的氣息。
清姬緩緩地遊了過去,表情無比的悲傷,她俯身下去伸手輕撫了一下安珍的臉龐,看到了他生前留下的一張紙,上面寫著一首漢詩。
「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一滴滴血紅色的眼淚滑落。
眼前的清姬握著紙的雙手都在顫抖,喃喃地念著這首安珍坐化前留給她的詩,整個人都已經是哽咽到無法言語,她一身妖魔的氣息逐漸褪去,原本暗青色的蛇鱗一點一點變成了晶瑩的白色,此時的清姬居然在短短几個呼吸間化作了一條白蛇,她緩緩地,極為小心地,極為溫柔地纏繞住了安珍已經坐化的軀體,喃喃道:「這世上若是沒有了你,我一個人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一縷縷深藍色的火焰浮現。
這火焰很快便升騰而起,吞噬了安珍,也吞噬了清姬,兩個人就這樣在這座大鐘前隨著火焰消散逝去。
………………
「謝謝。」
伴隨著一道隱隱約約的感謝聲,蘇子魚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終於是出來了!」
蘇子魚的神色不由一愣,他望向了自己的掌心,那裡靜靜地躺著一枚奇異的珠子。
「安珍之理【傳奇】。」
與此同時。
在森林的某一處,一個有點驚慌失措的聲音響起:「不好!他醒過來了!清姬那邊應該也快醒了!」
「我得快點跑!」
「要不然他肯定得找我拼命的!」
「老滑頭!」
「這次我可被你給害慘了!這個真實夢境居然折損了我的百年道行!」
「不行!看樣子這邊是不能呆了!我還是去琉球吧!」
富士山。
在一片茂密的與世隔絕的森林內,一處焚燒後化作廢墟的寺廟中,突然傳來了一道急促擔憂的女聲。
「安珍!!?」
一條狹長的白色蛇尾在寺廟的廢墟內一閃而過,緊接著消失在了鬱鬱蒼蒼的森林中。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4s 3.704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