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該起身了。」清晨,封絢帶著侍女走了進來。
看到邵樹德將妹妹摟在懷裡摩挲,她也很無奈。不知道怎麼回事,大王特別寵愛封都。
她們姐妹倆基本都是一起服侍大王的,但到了最後,總是在妹妹身上。妹妹都生了一個女兒了,看這樣子,過陣子還得懷上,自己的肚子則毫無動靜。
「是該起身了。」邵樹德替小封掖了掖被角,讓她再睡會,自己則在大封和侍女的服侍下穿衣。
時間已是三月初,溫馨閒適的居家生活要結束了。既有志於天下,那麼就不能在溫柔鄉中過多流連。
自己不是後世常看的電影小說里高大全的主角,苦行僧般的生活自己也適應不了,也會讓部下詫異。治民、征戰、娛樂的邊界,牢牢把握好即可,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
早飯照例是豚、魚、雞三味,外加乳製品和粟米粥,吃完後稍事休息,然後到後院的演武場練了會,很好,自己一直堅持錘鍊技藝,這箭術還是沒有丟下。
「大帥,該出城了。」李仁輔匆匆而至,提醒道。
「走吧。」夏州的早春依然十分寒冷,邵樹德坐上馬車,在數百親兵的護衛下出城。
他本想騎馬來著,但屬下們紛紛勸諫,認為坐馬車更安全,免得刺客有機可趁。邵樹德從善如流,到了他如今這個地位,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被刺客襲殺的小概率事情,不得不防,因為從古至今屢見不鮮,他記得孫策就是這麼死的。
到城外時天已大亮,鐵騎軍一部已牽著戰馬列陣完畢。
之前邵某人盤點了下家底,覺得還是有點餘裕的。於是一狠心,給鐵騎軍來了個豪華配置,即一人雙馬。本來想三馬的,即一匹戰馬沖陣用,一匹馱馬載運軍械食水甲冑,一匹騎乘用馬用於平時趕路,但想想實在奢侈,最後還是打消了念頭,暫時一人雙馬就是極限了。
戰馬吃的糧食是士兵的三倍。在營不出征時還好說,如果出征的話,一天要餵九升糧豆,騎乘用馬草料、豆子混著喂,消耗也不少,這養騎兵的成本是真的高啊!自己這邊地近草原,成本多少還能降一些下來,不知道朱溫在河南怎麼辦,勢必要大量占用耕地養馬吧?
「大帥,鐵騎軍已至。」全身甲冑的折嗣裕上前,稟報道。
「點名,三呼不至者立斬!」
「遵命!」折嗣裕很快下去按冊點名。
點完名,當然要發賞,這是邵大帥的老套路了。春社節的賞賜被挪到了今天發放,士卒們一直很信賴自己,倒也不覺得有什麼。
就是發賞的場面有點辣眼睛。銅錢、絹帛、牛羊皆有,混著發,整得有點像劫掠歸來的農民軍一樣。
「某記得你叫李紹榮?」邵樹德看著站在前面的一名軍官,問道。
「大帥竟記得某?」李紹榮有些激動。
「征宥州時有過戰功,騎射雙絕,現在已是隊頭了吧?」邵樹德笑道。
「是,大帥賞罰分明,折將軍亦公正無私,某已是鐵騎軍隊正。」李紹榮答道。
「此番討河西党項,李隊頭當再立新功。」邵樹德勉勵道。
李紹榮聞言有些激動,下意識覺得該說些什麼,但口拙,正急得要流汗,突然間福至心靈,大聲道:「誓死效忠大帥!」
邵樹德滿意地拍了拍李紹榮的肩膀。
正所謂計劃趕不上變化。朔方軍內亂後,韓朗、康元誠二人並不能壓服所有人,鹽州刺史蕭勉就不服。但他手底下兵少,不過千五百人,鹽州二縣也太窮,加起來不過近萬漢民,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靈州方面可能的討伐。而這廝也是果斷的,直接一不做二不休,請邵樹德派兵入鹽州,竟是直接投靠了過來。
不過邵某人在與諸將分析後,覺得蕭勉此人未必是真心投靠,可能還存著借力打力的心思。但這種心思何其愚蠢也!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驅虎吞狼,你有這個本事嗎?
邵樹德記得後世鹽州曾被李茂貞占據多年,本身實力弱得可憐。上次楊悅帶兵突入鹽州境,襲殺党項吳移四部的時候,鹽州守軍好像就裝聾作啞了,當沒看見。
就這點實力,還想把著不放,這就是軍閥的本能嗎?
唔,楊悅如今還在榆多勒城處理家事。如果他能及時回到夏州,自己可以帶著他出征,一路上再好好觀察觀察,看看此人到底能否委以重任。
賞賜發放完畢後,邵樹德鄭重地將折嗣裕叫到身前,道:「折將軍先行,某在後方整頓大隊人馬,隨時西進。」
「定不負大帥所託。」折嗣裕抱拳行禮道。
「忉忉截截,垂意肅肅,不用諫言,數行刑戮,刑必見血,不避親戚,此百人之將;訟辯好勝,嫉賊侵凌,斥人以刑,欲整一眾,此千人之將也;容貌怍怍,言語時出,知人饑飽,習人劇易,此萬人之將也。折將軍,鐵騎軍三千眾,乃定難軍騎軍主力,如今便交到你手上了。將軍出身將門,所學遠超旁人,當做萬人之將。」邵樹德語氣沉重地說道。
「大帥放心,末將定謹慎行事。」
「至鹽州後,可聯繫沒藏慶香。鹽州境內亦有党項部落,而今基本都已順服,可為助力。」邵樹德又叮囑道。
「末將遵命。」折嗣裕答道。
片刻後,鐵騎軍將士將財貨統一歸攏起來,托人分送給住在城內外的家人,然後三千騎攜帶數日食水,直奔宥州而去。
宥州,現在也已是一個大型倉儲基地,糧草、器械源源不斷地往那邊運輸著。承擔此項任務的被俘的拓跋党項丁口,他們又要開渠,又要挖煤,還要運輸糧草器械,實在苦不堪言。為此,那個被軟禁的拓跋蒲還求著見了自己一面,讓放了她的族人,當然還有他的父親。
邵樹德耐著性子聽完小姑娘的哭訴,最後還是沒答應,雖然看樣子拓跋蒲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拓跋党項數萬口人,還有數量更多的前部屬,影響力巨大。不過自己也不會一直奴役他們,先幹著吧,等時機成熟了再赦免,屆時還可品嘗下拓跋小娘的滋味。可惜,此女他萬萬不敢帶回家,折掘氏與拓跋氏的恩怨,即便是邵大帥,亦不想插手。
「走吧。」鐵騎軍三千騎次第離開後,邵樹德亦登上馬車,返回夏州。
戰戰慄栗,日戒一日,近賢進謀,使人知節,言語不慢,忠心誠畢,此十萬人之將。不知當今天下,何人能做到這一步。擁兵八萬的淮南高駢,怕是也不行,至少部將的忠心就很成問題。
慢慢來吧,自己的起步已經不慢了。折嗣裕此去鹽州,有党項部族協助,控制全州兩縣當不成問題。那個蕭勉,可以先留著,當個明面上的傀儡,免得落人口實。
下面,就是整備大隊兵馬了。
朝廷那邊其實已經有了消息。聖人從蜀中返回長安,見宮室一片斷壁殘垣,城中人煙稀少,狐兔跑來跑去,悶悶不樂。自己送過去的戰馬財貨直接被田令孜收下了,這廝居然還要求再送一千匹馬過去,真是貪得無厭。
韓朗、康元誠二人在靈州苦苦等待朝廷敕封兩月有餘,結果至今沒有回應,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心情。可惜當年唐弘夫一手帶出來的朔方精兵,而今已經變成了劫掠州縣的土匪。
自己這回,又得玩一出弔民伐罪了,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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