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漾回到自己工作的城市,那些故事,到這裡,該說再見了。
「葉漾,最近有一個帥哥找你好幾回了,srr,上次出差了,這事兒一耽擱就忘記告訴你了。」方恆雙手合十十分抱歉的模樣。
「沒事,已經見到了。」
「怎麼樣?有戲嗎?」針對葉漾這個大美女從未談過戀愛的事實,足夠嚇死一批人。用葉漾的話說:所有的男人看我第一眼就覺得我有男朋友,我能怎麼辦?要拿著大喇叭到處喊:我是單身狗,我想談戀愛麼?
葉漾笑:「不知道。」
她不知道魏浪是怎麼想的。葉漾早已過了自作多情曖昧不清的年紀了,總不能因為別人尋過她,她就自以為是對方喜歡她。
午休時,手機響,收到一個陌生號碼的簡訊:抬頭,看對面。
她的辦公桌靠窗,一眼就能看到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對面咖啡廳安逸閒適的場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忙,同時也有自己的閒。可惜,這種景象一如以往,沒什麼不同。
葉漾:你是?
對方沒有立刻回復,過了一會兒發來消息:現在可以了,我挑了一個最好的視角,看對面。
葉漾看過去,魏浪站在咖啡廳玻璃窗前沖她笑,手上還拿著手機沖她揮舞了幾下。葉漾倉促的笑了笑,收拾東西,提起包往樓下跑,途遇方恆,兩人差點撞上。方恆護著一杯熱水,幸而水沒濺出來。語氣嬌嗔:「葉漾,你這是要投胎嗎?」
葉漾喘著氣,用手撥弄著劉海:「方恆,我現在美嗎?頭髮亂不亂?妝花了沒?」
方恆看了看,略有疑惑:「你怎麼忽然開始注重儀表了?」
「快點說啊。」她等不及了,就要跑開。
方恆小雞啄米點頭,豎起大拇指:「很美,一直都美,咱公司一枝花。」
得到肯定回答,葉漾風風火火的跑走了。臨近樓下,她知魏浪也許在對面看著她,拿出鏡子補了口紅,平復心情一步一步優雅的出了大樓的門。
日頭很大,曬的人心花怒放。
「你怎麼來了?」葉漾問。
「我只是湊巧經過或只是出差到此。」魏浪笑,一身乾淨的淺色襯衣和休閒褲,看起來溫文爾雅,少了商場白領的氣息,越發的魅力無比:「很想這麼騙你。事實上,我辭職了,現在是無家可歸的狀態,不知漾姐願不願意請我喝一杯下午茶?」
葉漾不相信他說的話,可是依舊請她喝茶。點好餐後,葉漾斟酌一下,還是開口:「有什麼可以讓我幫忙的嗎?」
「你已經幫過了。」他指的是下午茶。
「那你接下來怎麼打算的?住的地方找好了嗎?」
「投簡歷等消息。」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兩個小時過的很快,葉漾要回去上班了,魏浪擺手告別:「放心吧,我很快就找到工作了。」
第二日,魏浪又來了,還是那個時間點,他似乎掐准了葉漾休息的時間。
「領我去你們食堂吃吧。」他特自來熟,似乎不怕別人看見說閒話。
「不是很好吃,你確定要去?」
魏浪嘆氣:「我現在有飯吃都得感謝上天讓我遇到你。哪有挑的權利?」
葉漾點頭,表面上寵辱不驚,內心實在波濤洶湧。她很想遇到同事,期待別人的眼光,那種眼光在告訴她:他們是一對。她想自己很變態卻變態的自樂。
可惜已過飯點,沒什麼人在。僅僅五分鐘時間的差距,因為食堂著實不好吃,五分鐘足夠他們解決兩頓飯了,若不是食堂不要錢,大多數人喜歡定色香味俱全的外賣。
魏浪吃的很香,他似是一點也不挑剔,即使他曾是五星級酒店的經理。
「你不吃辣椒?」魏浪問。
「恩,我只是喜歡吃和辣椒一起炒的土豆。」她有些不好意思,還是夾了一塊辣椒就要往嘴裡送去。
「不愛吃就別吃。」魏浪推過自己的盤子使之緊挨葉漾的盤子,接著從葉漾的盤子一一夾出辣椒:「浪費不好。」夾住最後一塊放進嘴裡細嚼慢咽:「還行,就是咸了點。」
她那顆老化的少女心啊。
魏浪做的極其自然,但不妨礙她想偏。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依舊膽小敏感想太多,有時候也想有那麼一刻的奮不顧身,可惜,她就是膽小鬼,腦中琢磨一次告白的場景,罪惡感盈滿全身。
魏浪蹭了一星期的飯,最後一天,他看起來心情很好,待葉漾下樓,直將她塞進出租車裡。
「去哪?」葉漾問。
「我找到工作了,請你吃飯。」魏浪向司機報了地址:「上回經過時看到的西餐廳,環境優雅,適合報恩。」到了地點,葉漾才知是主題餐廳,每天會換一主題,今日湊巧是情侶主題。粉紅的燈光幽幽照著,紙巾被疊成玫瑰花的形狀。
「您好,兩位裡面請。」服務員引導他們坐好。
葉漾看了價錢,目瞪口呆,魏浪這才找到工作,不忍讓他破費,她道:「我不是很餓,隨便吃點就行。」
「有忌口嗎?」魏浪問,而後喃喃自語:「我知道,不吃辣椒,不過這兒也沒辣椒。」
葉漾紅了臉:「沒不忌口。」
牛排被切成心形,就連其間的小西紅柿也是心的造型,不忍下口,內心默默忐忑,也默默告訴自己:這家餐廳湊巧情侶。
「你好,兩位打擾了。牛排還可口麼?」一穿著酒店制服的人笑意盈盈:「我們西餐廳最近在做一項問卷調查,只需填幾個選擇題便可以免費享受情侶拍照活動,現拍現拿的。」
「我們不是」
魏浪:「好。」
她沒再說了。魏浪接過問卷調查,他低頭時,頭頂柔和的燈光將他的陰影投射在紙上,他的手指很好看,他低頭的樣子如畫。
「填好了。」他將問卷調查遞過去:「謝謝。」
女服務員微笑:「女士,你男朋友很紳士很帥。」
要知道大多時候,用餐時別人忌諱被打擾,又想貪小便宜,便囫圇吞棗的勾幾個答案,哪會有認真看題並事後道謝的。
葉漾:「不是」
魏浪微笑:「謝謝誇讚。」
算了,已經被誤會很多次了,葉漾也懶得去解釋。
飯後,他們去拍照片,這裡早已聚了不少人,幸而還有時間,他們站在隊伍中等待著。葉漾羨慕別人臉上的表情,很幸福很簡單。而她,算不算得償夙願?輪到他們時,攝影師由衷夸道:「郎才女貌。」
葉漾表示不解釋。
「你們挨近點,顯得親密點。」攝影師發話:「男士,你可以將手搭在你女朋友肩上。」
魏浪照做了,輕聲耳語:「抱歉。」手上虛搭著,並沒有讓她感受到重量或是溫度。照片定格,魏浪向葉漾要手機,她不明情況拿出遞給他。只見魏浪將照片放在桌上,用手機拍了幾張,末了收起照片揚了揚,帶了一抹淺笑:「我請的客,所以我拿照片。」
好摳門!
而後,魏浪再也沒找她了,葉漾不貪心,這幾天的相處足夠她回味一輩子。打開手機,點開照片,攝影師按快門的時候,魏浪偏過頭看她,那種角度就像看心愛的人一般,而她沒出息的紅了臉,雖然他只是側過臉微笑著抱歉罷了。
「啊啊!好想談戀愛!」
可惜她已經一個星期沒見魏浪了。
這日,葉漾收到一個包裹。最近她沒有購物,老妹也不可能寄東西給她,難道快遞弄錯了?掂量掂量,還挺重的。
拆開一看,厚厚一疊全是信,足足兩手握不住。
她認出是魏浪的字跡,還是學生時代魏浪的字,稚嫩、收筆處習慣往上勾。而今,他的字要更好看,更堅定。
每封信按照時間順序分門別類,信封上標明了日期。
2006,9月
2006年,10月
2007,1月
2007年,2月
2008,12月
每個信封上都寫著兩個字:致n。
她不知從何看起,心臟莫名的被一雙手抓住,有些呼吸不過來,不可置信的仍由眼淚流下來。
她打開最上面的一封信。
2006年9月
n:
適應新學校嗎?我一切安好。毫無懸念,我的年紀又是一個梗,大家都很照顧我這個「弟弟」,令我哭笑不得的是打掃衛生時他們不讓我倒垃圾,說這活兒累,「弟弟」就該擦黑板。那為什麼不索性照顧到底?比如不讓我打掃衛生了,或者早上順便幫我帶早飯?我是不是太貪心了?不說了,要上課了,先這樣。
最後幾個字很潦草,可見他是在課間倉促的寫給她的。
葉漾深吸一口氣,聲音哽咽,發不出聲音來:「我我」
對不起,魏浪。那幾年我從未想過給你寫信,我是一個不合格的筆友。
對不起,魏浪。原諒我總是給自己找藉口而沒有勇氣真正尋過你。
「我」她一隻手掩住臉,聲音壓抑的嗚咽:「我很好,我適應新學校。」
目光下移,拿起2007年7月那封。
n!
暑假快樂!終於不用考試了!我準備好好睡幾天順便喊上朋友去打球,誰料我爸買了好幾本卷子,說是一天做一套。我可不想這麼壓抑,尋了藉口跑出去打球,回頭時間不夠了,偷偷上下了答案抄。你看我也學壞了呢?你呢?變了嗎?有沒有堅強一點?可不要為了一次考試偷偷哭鼻子哦。
葉漾放聲大哭,她告訴自己已經是大人了,不能在這樣肆無忌憚的釋放情緒,可是她忍不住,心一絲一絲下沉,就要衝破心臟,渾身都是溫暖的疼痛。胸口又像是懸掛了一匕首,一下一下扎著心,卻不致命,只是單純的難受。
她怎麼忍心捨棄了他?
絲絲縷縷情緒纏繞,繞的是深入骨肉的思念。
2007年9月
又要開學了!我起不來怎麼辦?我討厭鬧鐘,討厭打鈴聲,好想流浪去,看看異國風光。看看大好山河,聽聽鳥語花香。可是不能走啊,考慮的事情太多,卻沒有一件是快樂的。有時候在想我可以流浪三年,回來了就能和同齡的人一起了。
葉漾還記得那個穿著拖鞋踩著鈴聲進教室的少年,眼睛半闔半睜,臂彎間夾著書。他肯定想不到她最愛聽的就是他踏踏的拖鞋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走著走著,走近了,走著走著,又走遠了。她從根據聲音判斷時機,然後從衛生間探出腦袋看他的背影。
幾顆豆大的淚珠掉落信上,字被暈開,如一副水墨畫。
葉漾將信貼在胸口,她不敢再哭了,靈魂空蕩蕩的。
2008年5月
漾!
學習累不累?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我已經有兩個月沒有打球了!憋死了!可是沒辦法,我有時間打,可是沒人陪我。他們說我成績好,有時間可以自己一個人去打。可籃球就是要搶來搶去,一個人多沒意思。好寂寞,好無聊,高考有什麼可怕的?還是初中自由自在。如果你現在聯繫我,我就給你劃重點好不好?
葉漾又拆了幾封信,不知何時n變成了漾。
她以為自己不過是他生命中匆匆而去的過客,小到渺隨風逝去。而她本著自己的自以為是,偷偷的告訴自己,別聯繫了,你不過是差等生。
魏浪曾告訴她:每個人都是會發光的金子,若現在黯淡無光,不過是埋得深罷了。
她將自己埋起來了,終日不見光,惶惶度餘生。她發不了光,她不是金子。
2008年7月
漾!
最後一次問候你了!很遺憾今天打你家電話依舊是空號。原諒我不夠堅持,不能再寫信給你了。和你當筆友是我遇到的最燦爛的事,可是你不見了。我當自己的筆友,很寂寞,很空洞。沒辦法聽你訴說喜怒哀樂,對不起。沒辦法去期待你每個星期到來的信,很遺憾。今後,願你浮生安好,長風破浪。
葉漾家裡鮮少有人待,座機便停了,用手機更方便聯繫。這個建議是她提出來的,而今,後悔不已。
這是倒數第二封信。
最後一封,很新。信封與先前的不一樣。字體遒勁有力,如那日問卷調查上的字。
她拆開看,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日期是昨天
2017年5月23日
千八女鬼和n,魏浪和葉漾,前者喜歡後者。如果漾同意,請抬頭看對面的浪。
葉漾低下頭,撲在桌子上,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麼丑的一面。辦公室只她一人,眼淚盈滿眼眶,她想這些年攢滿的淚水一次性宣洩而出了,胡亂抽幾張紙揉了揉眼睛。
對面,還是那個位置,那個男人,看了過來。
她站起身,打開窗,紗簾飄飛,像淡淡的夢境。而這一切,本就美妙如夢。
張開嘴,還是發不出聲音。葉漾固執的瞪大眼睛,試圖趕走眼淚,可是情緒這玩意兒不是她所能控制的,即使她很多年沒有失控了。
「我」她無聲的說出:「我願意。」
她放聲大哭,覺得自己快要缺氧了:「王八蛋,王八蛋。為什麼給我看,為什麼」
對面傳來聲音:「葉漾,你看到了嗎?最後一封信。」
不要問我,不要問。我現在沒辦法說話,你越問我越想回答,可是我真的說不出話來。
魏浪沒等到她的回答,出了咖啡廳,慢慢走過來,他的姿態很隨意,陽光照在他的身上,鍍了一層光。風吹進來,書信沙沙作響。
魏浪,魏浪,你等等,我還沒回答你。
她顫抖著聲音,錘了好幾下胸口,嗓子已經嘶啞不堪:「魏浪!」她成功的喊了出來,只是尾聲有些斷了。
那人如願抬起頭,離她最近的地方停了步。蔥蔥鬱郁的綠樹,匆匆而過的行人。深深淺淺的樹影,樹影下抬頭的他。陽光從樹葉灑落,星星點點的也是他。
不知今夕是何夕,浮雲亦為浮生否?
「恩?」
「我我喜歡你。喜歡你很多年了。」我真喜歡你,我有很多話要說,可是她的嗓子徹底不能發出聲音了,像個孩子無助的捂住嘴巴:「我真的喜歡你。」
魏浪笑了:「很高興你今天答應了我,雖然我已經做好追你幾年的決心了。」他理解的答應就是當她抬頭看向他的時候。
他是瘋子,那麼她就是傻子。
魏浪上了樓,一步一步走向她,一步一步,仿佛回到最初的相遇。他額間濕潤,全是汗意:「等電梯太慢了,我就跑上來了。」
她跑過去,抱住他,像兩根疊加在水裡的浮萍,起起伏伏。那些曲折的、動人的過程都無關緊要,仿佛他們相愛是很水到渠成的事。
「我願意。」
這一天,跌宕起伏。
葉漾問:「如果我沒看到最後一封信呢?」
魏浪:「那我今天來只是單純的請你吃飯。等你看完後,再告白。」
他們如人世間最普通的情侶那般約會、問候。而同時又要比大多數人幸福,誰能堅持這麼多年?說出來別人是不信的,可是,就是做到了。
晚上,魏浪發來信息:睡了嗎?
葉漾:還沒。
魏浪:嗓子好點了嗎?
葉漾:吃了藥,好點了。
葉漾:其實你早就找到工作了,對不對?
魏浪:恩,生氣了?
不生氣,一點都不生氣。
她心甜如蜜。
約會番外
沒什麼不同,他們相處起來就像生活多年的家人一樣,甚至於,多年未見,第一眼看過去是親切和激動而不是生疏和忐忑。
吃完飯他們去了電影院,路上,魏浪替她擋開人群順便牽住她的手。葉漾覺得心中幸福滿溢。他們選的是當下最流行的愛情片,劇情大抵如他們這般,久別重逢,可是葉漾總覺得有些無病呻吟,論暗戀,她比誰都有經驗。而不是像女主哭哭啼啼,要生要死。分開那些年,她很少哭,也很少想起魏浪,說來很殘忍,若不是再次遇到,或許他們都會選擇一個合適的人結婚生子,從此餘生沒有筆友。
魏浪接了一個電話,待回來時,他靠過來:「剛放了什麼劇情?」
葉漾被他長長的睫毛吸引著,昏暗的環境裡,他的眼睛黑如珍珠:「女主見到男主了,恩,告白了。」
「怎麼告白的?」
「她說:這輩子,很愛很愛你,不管你愛不愛我,我都會義無反顧的愛下去,哪怕去死。」
「恩?什麼?我沒聽清。」
「這輩子,很愛很愛」
魏浪俯身親過來,待回神,葉漾發現自己嘴裡有一顆話梅糖。
「獎勵你的。」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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