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司馬府守門人聽到這個消息亦是吃了一大驚。
如今這兵荒馬亂的世道,的確有人已經動起了旁人家祖墳的心思,尤其是一些大戶人家的祖墳,受到厚葬習俗的影響,先人的墳墓中自是少不了陪葬可觀的黃金玉器。
這些東西在漢朝可都是硬通貨,有的人不認銅錢,卻一定都會認黃金玉器。
也是因此司馬家才特意從家僕中挑選出五十餘人,
當做守陵人日夜在祖墳附近巡邏,甚至下一步司馬家還有在祖墳附近修建房屋,使守陵人拖家帶口搬遷至祖墳附近居住的想法,如此自是更加保險。
結果沒想到他們如此防備,竟還是出了這樣的事情。
「快!快去請家主啊!」
男子見那守門人居然愣住了神,當即急的用力推了他一把。
「哎!我這就去!我這就去!」
守門人哪裡還敢有絲毫怠慢,
立刻撒開了丫子向府內跑去,僅僅只是一晃神的功夫便已經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今天晚上對於司馬府上的所有人來說,都將是一個不眠之夜。
被守門人以極其忤逆的方式拍開了門之後,
司馬防還來不及將自己的起床氣撒出來,隨後便因守門人帶來的消息大驚失色。
接著「司馬八達」不論大小便全部都被叫了起來,府內不論男女只要是能夠動彈的也都被叫了起來,所有的犬只與馬匹都被牽了出來,如此僅僅是一盞茶的功夫便已經集結了近千號人,而後有兵器的手持兵器,沒有兵器的手持農具,浩浩蕩蕩的向司馬家的祖墳奔去。
「賊人總共多少人馬?」
如此出了門之後,司馬防才總算找到空檔將跑回來報信的守陵人叫到身邊,詢問祖墳那邊的情況。
「大約百人……也或許是百十來人,天色太暗,那伙賊人又太過兇悍,我等還未來得及反應,便已經被殺了個人仰馬翻,小人也是拼了命才僥倖逃脫跑回來了報信。」
那守陵人很沒底氣的答道,
但臉上浮現出來的驚懼之色卻很明確。
「來人!」
司馬防接著便將一名親信叫到身邊,「你即刻前去縣府向縣令求援,
告訴他儘快將能夠召集來的人全部召集起來前來相助,
只要能夠保住今夜司馬家的祖墳不受侵害,他日我定有令他滿意的報答!」
「諾!」
那人應了一聲,便趕忙向縣府的方向奔去。
司馬防是個十分謹慎的人,聽說賊人比較兇悍之後,又心知自家這近千人其實只有幾百名壯年男性家僕還有一些戰鬥力,自是向縣府求援更加保險,還可有效減少己方的傷亡。
緊接著他又看向了那名守陵人,繼續問道:「你可看清楚那伙賊人領頭什麼模樣?」
「小人並未看清,不過小人倒是聽到了那些人說話的口音,聽起來像是并州以北的口音,肯定不是咱們本地人。」
那守陵人答道。
「并州以北?」
司馬防的眉頭擰成了疙瘩。
這四個字似乎在哪裡聽過,莫名覺得十分耳熟。
對了!
司馬防猛然想起究竟在哪裡聽到過這四個字,今天白天胡昭說起那個曾被他投餵奇異果實的外鄉人時,便曾說過他是并州以北的口氣。
當時司馬防並沒有放在心上。
倒是吳良卻好像明白了什麼一般,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另外,那伙賊人並不像是什麼烏合之眾,而更像是訓練有素的兵士,
他們動起手來果決利落,
而且衝殺起來亦不凌亂,
互相之前總是保持著某種陣型,我們試圖反擊根本無從下手,沒有訓練過的人絕對不可能有這般風貌。」
守陵人又想起了什麼,接續對司馬防說道。
聽了這話,司馬防的眉頭自是皺的更緊:「難道是哪個擁兵自重的人在與我司馬家過不去?」
若是果真如此,這件事無疑將會變得更加難辦。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這必然是什麼有心又有勢力的人盯上了司馬家,又或者也可以說是盯上了司馬家占據的那條「潛龍」。
但司馬防卻完全想不出究竟是誰。
一來他執掌的司馬家從來從未與人鬧過矛盾,尤其不曾出現過這種要拿他們家祖墳開刀的深仇大恨。
二來這條「潛龍」除了司馬家的人與胡昭之外,也就只有今日才偶遇的「吳先生」了,司馬家的人與胡昭自然不可能做這種事。
而這位「吳先生」近日才剛見過面,還提及了司馬家占據的那條「潛龍」,夜裡便出了這種事,的確很有嫌疑。
但仔細想想,「吳先生」貌似也沒有去做這件事的動機。
畢竟如果他真有什麼心思的話,又怎會在宴席上承認已經看出了那條「潛龍」的事情,這不等於增加自己的嫌疑麼?
何況今日「吳先生」離開之後,司馬防雖未同意司馬懿下黑手的簡易,但最終也還是曾派人跟蹤了他們,不但查明了他們如今的落腳地,今夜還有人在他們的落腳地附近盯梢,如今盯梢的人沒有傳回消息,便說明「吳先生」回去之後未曾外出,也並未與什麼外人聯繫。
難不成正是那個曾經服下奇異果實的并州以北口音的外鄉人?
那人似那隻田鼠一般並未死去,反倒因禍得福獲得了異於常人的力量,如今已經成了一方豪雄,這次回來乃是為了尋找更多的奇異果實,或是尋找胡昭?
但這也說不通啊。
如果只是為了那奇異果實,又或是尋找胡昭,為何要與司馬府的守陵人過不去……
「那伙賊人可曾表明他們的意圖?」
想到這裡,司馬防又看向了那名守陵人。
「他們上來二話不說便開始殺人,我等根本沒有機會詢問他們的意圖,那感覺仿佛他們就是衝著我們來的……」
守陵人心有餘悸的答道。
「那便是有著明確的目的。」
司馬防心中不由的更加疑惑。
他現在所知的訊息很亂,亂到完全沒有辦法鎖定一個明確的嫌疑人。
不過此事非同小可,哪怕只是懷疑,司馬防覺得也有必要調查每一個心中想過的人,寧錯過不放過。
「伯達,你速速率領百人前往『吳先生』住處,無論用任何手段都要將他一併請來,就說我有事相求!」
司馬防又將長子司馬朗叫了過來,大聲下令。
「唯!」
司馬朗心中亦是有著與司馬防一樣的懷疑,見他這麼說自是立刻照辦,帶上一干人馬便前去「拿人」。
司馬懿見狀亦是湊了上來:「父親。」
「你要說什麼?!」
司馬防扭過頭來,此刻便如同一頭暴怒的獅子,哪怕對自己的兒子說話,臉上表情都令人感到恐懼。
「孩兒後晌雖想留下這位『吳先生』,但此刻孩兒卻認為,此事應是與『吳先生』並無關係。」
司馬懿低眉順眼的道,「因為此事對他極為不利,若孩兒是他,就算真對咱們家的祖墳有什麼想法,也應是離了溫縣再有所行動,而不是尚在城內便作出此事,這可不是一個似他那般厲害的人會做的事情。」
正史中雖然沒有「空城計」,但不可否認他依舊是一個多疑謹慎的人,也是這樣的人才能在曹氏主張權勢的殘酷政治鬥爭中活下來,並且完成反殺。
「那你的意思是……」
司馬防凝神道。
「孩兒一時也說不好。」
司馬懿沉吟著說道,「不過孩兒以為,父親稍後將『吳先生』請來,應先不要表露對他的懷疑,而應以誠懇的態度請求他幫忙探查這伙賊人的身份,如此方為上策。」
「嗯,你說的有理。」
司馬防微微頷首。
……
「我家公子已經睡下,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司馬朗率領百人前來「邀請」吳良,卻被曹純與十來名隨行的虎豹騎兵士攔在了門外,並且曹純的態度還極為強硬。
「請力士務必進去通報一聲,此事非同小可,否則我又怎會深夜造訪?」
司馬朗倒是個好性子的人,見曹純絲毫不給他面子,卻依舊還在好聲好氣的與他交涉,只是語氣已經表現出了些許的急躁。
「我家公子最不喜被人擾了清夢,不必再說這些廢話!」
曹純依舊寸步不讓,也不進去通報。
「……」
司馬朗見狀亦是有了些火氣,拳頭已經緊緊攥住,不過最終他還是忍耐了下來,忽然敞開嗓門大喊了起來,「吳先生!吳先生!請快快出來相見,我父有要事相邀,我也是沒有辦法,叨擾之處我日後負荊請罪便是!」
他自己喊還不夠,居然還煽動起了身後的家僕們:「大夥跟著我一起喊,一定要把吳先生請出來!」
能生出如此良策來,這也算是個妙人。
「住口!」
曹純也沒想到司馬朗居然會用這種手段,又不可能對這些人大開殺戒,頓時沒了辦法。
吳良聽到這震天動地的喊聲自然不可能還睡得著,心中疑惑著從床上爬起來,與一同受到驚動的瓬人軍眾人來了到院外。
「長公子,你這是……」
看到堵在轅門外的上百號人,吳良此刻心中非但不解,還有那麼一些不安。
「吳先生,我家出了大事,請吳先生立刻隨我走一趟!」
司馬朗連忙施禮說道。
「大事?何事?」
不問清楚情況,吳良當然不肯聽他任他。
「此事我只能對吳先生一人說起,可否允許我上前與先生耳語。」
事已至此,司馬朗也沒打算隱瞞,反正第二天便會全城盡知,只是士族的自尊心使得他不願親口將此事在這麼多外人面前說出來。
「請。」
吳良微微頷首。
曹純立刻上前下了司馬朗腰間的佩劍,接著又搜了身才將他放了過來。
司馬朗總算上前,對著吳良耳朵一同低聲細語。
「啊?!」
才剛聽了幾句,吳良便已是面露驚色,一臉怪異的看向司馬朗。
司馬家的祖墳居然遭遇了夜襲?!
這是吳良想破了腦袋都不曾想到的事情,這未免也太巧了些,早不襲擊晚不襲擊,偏偏在他今日才看出司馬家的祖墳占據了「潛龍」之脈會後,當夜便出了這檔子事。
怎麼覺得這事就是沖他來的呢?
「可曾查出來是何人所為?」
吳良下意識的問道。
與此同時。
吳良的餘光還暗自瞟了曹純一眼。
該不會是曹純乾的吧?
此人代表的便是曹老闆,而曹老闆若是得知此事,肯定也不會教司馬家的祖墳留著,甚至若曹老闆出手,可能整個司馬家都會被他肅清,哪怕必須付出一些代價。
但此刻「曹純」卻也被吳良這一聲「啊?!」吸引了注意力,正一臉疑惑與好奇的望向他,看起來與瓬人軍眾人一樣,完全是一副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樣子。
「不曾查出,不過我聽逃回來的守陵人說,這貨賊人有并州以北的口音,並且訓練有素不像是一群烏合之眾。」
司馬朗依舊小聲耳語道。
吳良那極為意外的表現同樣取得了他的部分信任,因此願意向吳良多透露一些不算秘密的信息。
「并州以北的口音……」
吳良精神一振。
難道是呂布不成?!
這個傢伙果然帶了點人躲在溫縣附近,如今可能已經過不下去了,於是便又動了發死人財的老本行?
不對,這對於呂布來說不能算是老本行,畢竟他此前亦是沒有停歇。
「先生請先隨我去吧,我父已在率人救援的路上,或許有些事情需先生相助!」
見吳良並非無動於衷,司馬朗趕忙抱拳催促道。
「此事的確非同小可,我回去準備一下,帶些稍後或許用得上的東西。」
吳良也終於不再猶豫,點頭應了下來。
他倒不擔心趟了這攤渾水會令瓬人軍遭遇不測,畢竟這是司馬家的事情,司馬家退無可退肯定得做主力,而他與瓬人軍則隨時可以撤走,絕不會深陷其中。
同時他也不擔心這是司馬家的詭計。
若要是什麼詭計,司馬家可以想出一萬種辦法,卻絕對不會拿自家祖墳開玩笑,否則此事定會傳揚出去,這對他們家在當地的名望亦是會有不好的影響,最起碼沾了個「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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