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莊園,現在如同一部全力運行的機器,從接迎,待客,引座方面,有條不紊的進行。
莊園由內到外,女婢家僕們如同勤勞的螞蟻,不停地走動。
曹沖曹植等人到清潩莊園的時間不算早,所以面前有好幾波人。
背著一個包袱,手上握著一個竹簡的落魄書生,乘豪車的官宦子弟,鮮衣怒馬的少年郎,皆有之。
「子健,陳琳這廝也太囂張了,居然不出來迎接我等!」
楊修在門前苦等了一炷香,不多的耐心也被陳琳給消磨完了。
吾等親來赴宴,本就是給你面子,而你倒好,居然把我們晾在一邊?
簡直豈有此理!
曹植則比楊修要有耐心一下,但明顯臉色已經有些不耐了。
不消片刻,一道略顯老態的聲音傳來。
「平原侯,楊主簿親來赴宴,老朽深感蓬蓽生輝,請!」
滿臉皺紋的陳琳快步走了出來,對著曹植楊修行拱手禮,算是給足了面子了。
「軍師祭酒言重矣!」曹植躬身行禮,雙手合抱,行了大禮。
曹植與楊修先一步進了清潩莊園,而陳琳明顯沒有請曹沖的意思,居然徑直跟著曹植一同進了莊園大門。
只餘一個中年管事來接待曹沖。
「公子,請!」
「呵呵……請!」
周不疑的臉色已經是很難看了,而高義更是差點衝上去給這個管事一拳。
他陳琳是什麼意思,看不起公子?
所謂主辱臣死,曹沖既然受辱,那他們不為主子掙回面子,豈不是尸位素餐?
所以高義直接沖了上去。
「長德,勿要意氣用事!」曹沖擋住憤怒的高義,臉色平靜,古井無波的隨管事走了進去。
而那管事則是心裡一咯噔,這曹七公子的平靜,倒是讓他心裡有些發毛。
周不疑低著頭,眼神閃爍,估計已經在想什麼鬼點子,要去坑害陳琳了。
曹沖也勾起一個「溫暖」的笑靨,對陳琳本來有些愧疚的思緒,如今也隨風散去。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進園,流水假山,翠樹鳥鳴,賓客盈門,熱鬧非凡。
曹沖被安排的坐次就在曹植旁邊,在這方面,陳琳倒不敢做什麼手腳。
俏麗女婢持酒給曹沖周不疑碗內倒了些許酒液,而高義則是站在曹沖身後。
食塌前只有一些肉食,一整塊的羊腿,還有半隻烤乳豬靜靜地放在盤子中。
從這個宴會的布置中,比蓮池宴高了不知道多少個檔次。
單單是肉食,就是司馬家比擬不了的,更何況,還有舞姬揮袖,絲竹之聲。
在此也可看出,司馬家是真的簡樸,司馬八達,或許也因為這個原因才讓人看重吧!
曹沖所坐的位置靠近上首,當然,最前面的幾個是司馬防,和楊彪的,陳琳則坐在主位上。
「今日,諸君會於清潩之畔,著實令老朽感懷不已,諸君之賁臨,乃使吾柴門有慶,臉上有光。」
「孔璋言重矣,我等還不是託了老哥的福,才能暫放朝中瑣屑,與君一同縱情山水!」
「此杯,吾敬孔璋兄!」楊彪起身,一口把酒樽中的酒一飲而盡。
「好!文先好酒氣!」
陳琳司馬防也將酒樽拿起,一口便飲了酒樽之酒。
「痛快,真痛快!」三人相視而笑,眼中皆是暢快淋漓。
曹沖則是輕飲杯中酒,一邊用小刀劃一些肉食,放在嘴裡,細嚼慢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只是來吃一頓酒肉的。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主賓相敬酒。
曹沖苦等的宴會重頭戲,也真正的開始了!
為首的,是曹植先行起身。
「陳公,楊公,司馬公,植不才,願寫一首詩,做拋磚引玉之用!」
「賢侄大才,切莫藏拙啊!」
陳琳,楊彪等人放下酒杯,一臉認真的看著曹植,似乎很在意曹植之文賦。
曹植走出食塌,在眾賓客面前走了一圈,才緩緩說道:
登高墉兮望四澤,臨長流兮送遠客。春風暢兮氣通靈,草含干兮木交莖。丘陵崛兮松柏青,南園薆兮果載榮。樂時物之逸豫,悲余志之長違。嘆《東山》之愬勤,歌《式微》以訴歸。進無路以效公,退無隱以營私。俯無鱗以游遁,仰無翼以翻飛。
語畢,四座悄然無聲,哪怕是曹沖,也不得不承認曹植在文賦中卻有天賦。
「好!子健妙賦!」楊修粗紅著脖頸,大聲讚揚。
陳琳擼起鬍鬚,也不住地點頭,說道:「臨觀之賦,竟至於廝!」
而那些剛準備打臉曹植,想踩著曹植上位的寒門士子們,則是一臉悻悻然的坐回原位。
他們剛聽了曹植的文賦,可沒有自信比得上曹植。
所以便潛伏了下來,看接下來有沒有人上場。
踩人上位,是漢代的傳統文化,從西漢時期,便有主父偃踩著諸侯們的血上位,一道推恩令,不知道害死多少位諸侯的命。
而無名士子想要出名,最快的自然是踩人上位,最好是那些當世大儒,被自己辯駁得啞口無言。
當然,這難度自然不小。
所以他們主要是把目標定在了青年才俊身上,例如曹植,楊修等人。
「諸公慧眼,然植雖有才,但比之吾弟倉舒,卻是差了不少!」
曹植向曹沖使了個眼色,然後拱手跪坐回去。
「哦!素聞曹七公子之聰慧,不知竟還有錦繡文章?」
曹沖這時才慢慢站了起來,對陳琳拱手示意,輕聲說道:「四哥謬讚也,倉舒只十三之歲,目不識丁矣!」
「賢侄無須多言,可否有文章?」楊彪示意曹沖。
「前幾日倒有一篇,願請諸公斧正!」
曹沖從袖子裡取出一卷竹簡,遞到身側一個小廝身上,然後再由他交給陳琳。
「嗯!」
陳琳對於曹沖這個孺子有錦繡文章自然沒有多少期待,但做做樣子還是要的。
所以陳琳打開竹簡,第一行入目,卻是讓他收回了小覷的神色。
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一時間,陳琳的臉上如同自導自演一部電影一般,表情豐富。
許久!
陳琳抬起頭來,居然滿臉通紅。
「此文賦,真是你所書?」
這個問題曹沖回答了不知道多少遍,但曹沖還是拱手而立,不卑不亢的說道:「確為沖所書!」
「孔璋,可有異常?」楊彪接過竹簡,也細細觀看開來,無疑,他的表情和陳琳一樣精彩。
「快快與我看!」看到陳琳和楊彪的表情,司馬防的心就像被螞蟻啃噬一般,難受的緊。
待他拿到竹簡,表情同樣精彩。
許久……
司馬防放下手中的竹簡,面有奇色的看著曹沖,似感嘆一般說道:「江山俊才,果然是奇之有也!」
如果說司馬防只是感嘆的話,那麼陳琳就是懷疑了!
「汝,不過十三個春秋,何來如此錦繡文賦,莫不是子健所書?」
曹植當時就拱手回應:「非植所書,此為倉舒大作!」
他倒是希望自己能寫出這類文賦,但他既然是曹沖所寫,他就不會硬說是他寫的。
「軍師祭酒,可否念出來?」
楊修早就被陳琳等人勾起好奇心,關鍵是這廝居然磨磨蹭蹭,不把他念出來,要不是楊彪在場,楊修早就衝上去了。
「是極,陳公快快念出來罷!」
座下寒門士子看到曹沖的作品引起了大佬們的注意,一個個心思活泛,躍躍欲試,都想踩著曹衝上位。
「也罷!」陳琳展開竹簡,用抑揚頓挫的聲音念了出來。
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四座之地,唯有陳琳的詠頌,而那些拿著竹簡的寒門弟子們,早就面如死灰,放下了竹簡了。
這曹操的兩個兒子,怎地如此大才!
就連司馬防也開始感嘆起來。
「諸君!」一個寒士拿著一個竹簡站了起來,他低頭大聲說道:「此篇大作,趙琪不信是為曹七公子所書!」
「哦?」
陳琳放下竹簡,眼中不禁閃出一些喜色,說實在的,這篇《阿旁宮賦》都比他寫得好了,一個十三歲孺子,寫出的文賦居然比我寫了幾十年的文章還要好?
這怎麼可能?
是故陳琳也不信是曹沖所寫的,現在有一個馬前卒沖了上來,正合了陳琳的意。
「那依你之見,當如何?」
蓮池宴上,曹沖雖然寫了一篇李白的《箜篌引》,但那個宴會本來影響就有限,故此也沒有入陳琳等人耳。
「稟陳公,依愚下之見,不如請曹七公子再寫一篇!」
再寫一篇?
曹衝心里已經開始冷笑了,別說一篇,就是十篇,我曹沖又何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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