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通緝 第一百六十三章 翻臉如翻書

    「為什麼？雅靈帝國不是一直都在支持你嗎？」

    不得不承認，維娜·杜波夫對於政治決策的內幕接觸面太窄，儘管她在當冒險者的生涯中見多了那些在利益面前翻臉無情拔刀相向的無恥之徒，但對從來只講利益交換，不考慮道德問題和一切原則立場的政治領域所知還是少了那麼一點點，這俗稱叫作天真。

    相形之下，科班出身的羅正道的頭腦就清醒多了，他在紙面上跟舊世界歷史中無數的政客系統學習過什麼叫厚黑至於無形，兩面三刀不要臉又該如何實際操作，他對那些嘴上甜蜜蜜，手裡動刀子的把戲已經看得厭煩了。

    既然早有明晰判斷，羅正道可以客觀冷靜地分析出當前形勢，自身處境有多麼險惡，他無意與半精靈美女詳細解釋其中原因，笑了笑說道：

    「班恩的神諭可能促使雅靈帝國放棄對我的支持，雅靈跟我是互相利用的關係也談不到有什麼牢不可破的友誼，那些客氣話就不要說了。假如雅靈帝國承受壓力大了，會覺得放棄支持我比較好，別以為雅靈會講什麼道義，沒反手出賣我就要感謝他們有良心了。」

    的確，隨著局勢發展，波詭雲譎的敵我態勢變幻不定，哪怕明天是世界末日來臨的日子，今天到了該吃飯的時候還是得吃飯，該睡覺了還是得躺下。那些欠缺了一顆大心臟的人，即使世界末日爽約跳票，他們也能神經質到把自己活活折騰死，這就是自個作死啊！

    漫不經心地放下了關於班恩神諭的煩心事，羅正道轉回頭重新檢視沙華魚人王國設伏之戰取得的成績，經過了此次實戰檢驗，他不無欣喜地發現，航母這件新式海戰武器不像他剛開始認為的那麼雞肋無用。

    沒有新式動力裝置取代風帆，全通甲板航母仍屬於痴人說夢的胡話範疇，不過技術尚不成熟的飛機也顯示出了一些明顯優於戰艦的長處。目前新世界的主流艦炮仍是前裝滑膛炮，無論是射程還是精確度都不怎麼令人滿意，飛機的航程雖然相對有限，但也遠超過艦炮的正常射程，尤其是在對岸攻擊方面，艦載機的機動性優勢業已充分顯現出來。假以時日，進一步提高性能的戰機必定會成為海戰戰場上的重要一員，這是大勢所趨。

    在研發飛機和航母的過程中，連帶拉動了威克礁基礎薄弱軍工產業開始從近代向現代轉變，一系列的軍事科技革新進步雖然幅度不大，綜合來看還是頗有建樹的，特別是金屬定裝彈的技術突破引起了雅靈督軍的關注。

    薩莉爾·拜恩抽空參觀了換裝新式槍械後的首次實彈射擊效果後，隨即她向羅正道提出，是否可以轉讓這項技術給雅靈帝國。對於擴散科技這一條，穿越者們是從來不會缺乏自信的，區區一個單項科技，跟偌大的一棵科技樹比起來，自然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樁。等到雅靈帝國送達第二批軍援，隨船一同抵達威克礁的軍械技術專家們看過金屬定裝彈的生產和使用演示後，他們集體否定了薩莉爾的觀點，表示雅靈帝國無意引進這項革新技術。

    軍事技術的先進與否，不是決定一切的因素，正如舊世界的漢斯貓被白頭鷹和毛熊碾壓致死，根本原因也不在軍事科技不先進，而是生產力決定了戰爭潛力，單靠一兩樣新式武器是打不贏一場全面戰爭的。

    雅靈帝國瞧不上金屬定裝彈的真實原因羅正道也很清楚，誰都知道新世界正處於工業革命前夜，在廉價動力誕生之前，僅憑人力挖掘礦井的深度是相當有限的。排除了如幽暗地域那樣本身就屬於地下世界的特殊地區，在其他地方要開採礦山，首先遇到的棘手難題就是如何清理礦井積水。在舊世界，礦山採掘技術已然相當成熟的情況下，類似礦井透水和瓦斯凸出等事故還時常引發群死群傷的特大傷亡事件，雖說其中不少是因為私人開礦私挖濫采，但倒霉的也不乏擁有合格資質的大型企業。由此可知，危機四伏的地下世界不同於地表世界，在地面上看來微不足道的小事，擱在礦井裡就是要人老命的致命危機。

    造型傻大黑粗，效率低下的紐科門蒸汽機在舊世界開始普及應用，第一個用場就是給約翰牛的煤礦抽水，因為當時靠畜力抽水的機械裝置，速度遠遠趕不上礦井下面自然滲水的速度了，在繼續增加畜力抽水機和使用蒸汽機之間，出於成本考慮，礦主們選擇了後者。

    新世界的礦山採掘遇到的各種困難可比舊世界複雜多了，那些好戰的地下種族更不是好惹的，各種善於在黑暗中突襲的怪獸也是一大阻礙，整體金屬產量因此難以提升，這事比較容易理解的。

    要知道，一艘雅靈帝國的一級戰列艦用單側艦炮齊射，單次消耗的石彈重量也要接近一噸，考慮到同等口徑的鑄鐵炮彈由於構成物質的密度不同，大約要比石彈重上三倍左右。這也就是說，只是一次艦炮齊射就要把將近三噸份量的金屬扔出去，而且是無法回收的永久性損失掉。這種揮金如土的敗家速度對任何一個國家的財政來說都是無法容忍的犯罪行為，跟用大把金幣砸死敵人有什麼區別？雅靈帝國引進金屬定裝彈技術的交易就此告吹也就不足為奇了。

    金屬定裝彈遭到了無情蔑視，雅靈專家們對金屬彈殼和火帽擊發這兩項技術挺有興趣，他們覺得這兩個革新項目應用在改良火炮和火槍上肯定大有前途。

    在參觀過程中了解到火帽的基本原理，雅靈專家紛紛表示自己的思路已經打開，隨時可以仿製出山寨軍品，結果是這樁生意也跟著完蛋了，技術門檻更低的子彈殼就更不用說了，人家連句抱歉話都懶得說。簡而言之，經過了一連串扯淡事件後，羅正道也就對輸出技術不抱什麼期待了，這種貌似平靜的氣氛一直持續到薩莉爾·拜恩在某天早晨輕輕敲開了羅正道辦公室的房門，她當面呈交了一份內容早在意料之中的公文。

    簡而言之，這是以雅靈帝國內閣首相名義簽發的一份外交備忘錄，用詞典雅文字修飾華麗，主要內容歸結起來無非只是四個字而已。

    「斷絕關係？這麼說，你也要離開威克礁了嗎？」

    在辦公桌前望著嘴角掛著一絲意味不明笑容的羅正道，雅靈督軍不動聲色地回答說道：

    「不，伯爵閣下。今後我將是以個人身份接受伯爵閣下的僱傭，作為您的私人安全顧問和護衛。」

    聞聲，羅正道臉上的虛偽笑容轉而透出幾分真摯，他點頭說道：

    「噢，我明白了。勞煩轉告女王陛下，我可以理解她的選擇，期望著今後我們能有再次合作的機會。」

    政治是黑暗的，伸手不見五指都屬於褒獎了，舊世界曾有一位研究國際關係的專家，仔細尋找了很長時間後，最終確定黑幫是與國家最為近似的參照物。無論二者是在組織架構模式層面、經濟收入的來源和渠道，以及不同黑幫之間的鬥爭與合作，全都是與國家行為具備高度相似度。不客氣地說，剝去了外表籠罩的榮耀光環，國家跟黑幫的內在區別相當有限，或者說它們是一丘之貉也不為過，因此指望國家跟你講交情，那是忘了吃腦殘片才會產生的想法。

    即便是全然找不出道理的翻臉，文過飾非的手段也沒有能超過國家的，把沒道理的事情強詞奪理地說出幾分道理，說不出任何道理也要堅持胡攪蠻纏下去，總之打嘴仗是不能給人以理屈詞窮之感的一門語言藝術啊！

    此類話術的典型範例之一，即是當別人問你難題時，切記參考以下例句回答：「閣下問一加一是否等於二，我們堅定不移地認為答案可能會是除了二以外的任何一個數字，當然，我們也不排除答案等於二的可能性。」

    外交其實就是扯皮了，相信習慣了在網上論壇上歪樓打屁的廣大網民們是很有體會，無論什麼帖子超不出三句話必然歪樓。諸如自古以來、開天闢地、天賦人權、皿煮石油，那都是信手拈來的強詞奪理絕佳口實。甭管在道理層面上站不站得住腳，邏輯方面是否存在智商捉雞的弊端，反正嗓門夠大的一方總能在交涉中占到些便宜。之所以此刻在心裡大肆吐槽，羅正道不過是覺得雅靈帝國做得不夠無恥，有些鄙視罷了。

    雅靈帝國的作法是在故作姿態與自己這個焦點人物劃清界限，跟外界表示我與這個聲名掃地的傢伙一刀兩斷，從此我們沒有關係了。從本質上來說，這種掩耳盜鈴的作法跟那些父不慈且子不孝的糟爛家庭，內部矛盾鬧到要公開登報宣布脫離關係什麼的沒啥兩樣。

    不管是何種信誓旦旦言辭，說到底都不如雙方的根本利益一致來得堅實可靠，有人會背叛的自己的家庭，有人會背叛自己的信仰，但是沒人會捨棄追求自己的利益，除非有更大的好處在誘惑著他。對地精第二帝國的總後.台，那位戰爭與征服之神班恩，要說雅靈帝國是抱著一種又怕又恨的敵視態度，肯定是千真萬確的。若說雅靈們會虔誠地服從異神的旨意，這麼想的人百分之百是小時候地溝油和三鹿奶粉喝多了，或者是被門擠過腦袋留下了某種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