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道,人人都在想辦法往上爬。看小說網 www.kanxiaoshuo.net
京城規劃司宋衡原本不過是少府當中的六品主事,聯合幾人出了個京師規劃圖,一下子便在少府內部變得炙手可熱起來,皇帝也讓其在整體上控制京師的擴大和進城人員的安排。
現在的京城,大型建築不到這個規劃司先落圖、查驗,誰也不能隨意動工,否則就是『擾亂京師規劃』的罪名。這樣,那些想要自建府邸的貴戚、富商,哪個不得賣他的面子?
結交到了上層以後,將來的許多事都可以順理成章了。
同樣原先並不起眼的張池,因為將皇帝的『藏書樓』設想優化成了『藏書園』,一下子也進入了新式官員的群體之中。
過年以後,南城熱熱鬧鬧的,就是在忙著這件事。
藏書園匯集天下奇書,落成之後,張池的名字也要和它聯繫起來,如此一個青史留名的果實被摘到了手裡。
再如王守仁,因剿匪、籌建水師而至巡撫陝西,名不見經傳的嚴嵩因為辦事敞亮而至拍賣所正使,楊廷和入軍機,楊一清因復套入閣……
一句話,一朝天子一朝臣。
變化之時,到處都是機會。
對於他這個工部的虞衡清吏司主事而言,自然就把心思落在了火器之上,不管是神機營重建還是水師的籌建。
誰弄出了火器,誰就可以簡在帝心,之後一路拔擢,無人能擋。
所以公孫備才如此上心,而坐在他對面的是他為此特地從家鄉找來的人。此人名柯廷,他不做生意。
但出海的商人,總會找些經驗豐富又身體精壯的青年。柯廷便以此為生。
公孫備也是偶然聽家裡人說起有位同鄉做這件事,之後他便向其打聽海外的一些事,這種火炮也是柯廷帶回來的消息。
可惜沒能取得伍文定的信任。
公孫備說:「咱們兩條腿走路吧。本來是想著推薦你到這伍時泰的帳下,專門負責此事,現在看來已不可能,只能你自己出海時見機行事了。至於京里,我調幾名軍器局的工匠,先試製一番,興許也能弄出來。軍器局裡的孫大眼也在瞅准了這件事,他是工匠世家,我可以與他聯繫。」
柯廷有些不願放棄,「叔,佛朗機人的炮我個人不好弄的。要不讓我再去試試?」
「你說伍時泰?你有辦法?」
柯廷想了想說:「我見過海船打仗,也有把子功夫,乾脆就當兵算了。反正給那些東家也是干一樣的活兒。」
「嗯,這倒是也行,以後立了大功,叔想辦法給你撈個官身。」
「那可不敢想。」柯廷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
「要敢想,眼下這世道,算是個好世道。你只要立了功,官身容易得很。」
伍文定回到住所,安心的等候皇帝召見。
在不夜城的見聞落在了他的心裡,實際上,那個公孫備說了一句京里的許多人都認識他,這讓他生出一些疑慮。
被人惦記可不是什麼好事,公孫備應該也是惦記他的人之一。
初來乍到的,他可不敢輕易答應了什麼。
第二日午後,聖旨果然來了。
伍文定相當重視,他洗了個澡,換了身新官服,整理的整整齊齊才入宮去。
路上,領頭的小太監倒是客氣,提醒說:「到了乾清宮以後,先生就在侍從室稍待,等前面的人陛見結束,裡面來人宣召,先生在入內叩頭。」
「好,多謝公公指點。」
「都是應當的。」
侍從室的結構很簡單,就是一間屋子,有三排六張桌子,門口放了好幾張棕色的木頭凳子,都是留給等待人在這裡坐的。
如今侍從室就剩兩人,靳貴和謝丕。
伍文定也知道,這些人將來都是很有前途的,所以不敢怠慢。去見了禮之後才坐在門口。
不過也不知道前面的是誰,伍文定等了好久都不見有人來召他,宮廷禁地他也不敢跑過去瞧,只是偶爾屁股稍微抬一抬,伸伸腦袋往裡看,不過始終不見有人出來。
最後實在有些急了,他便抱拳到靳貴的面前,
話還沒說出口,靳貴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一般,說:「三位閣老和軍機處的大臣都在,再耐心等會兒吧。」
伍文定聽了,心思一抖。
好傢夥,那麼多重臣都在和皇帝商議事情,這麼說來肯定是大事。
他原本僅是常州通判,還沒到過這樣核心的圈層里,不由得更加緊張起來。
……
「……除了大同,宣府、固原、寧夏都有可能遭受小王子的突襲,達延汗的兵鋒很盛,實力也比當初火篩要強上許多,僅守住大同一地,卻不能使他處免受兵燹之禍。」
這話是李閣老在說。
他們五個人站成一排,朱厚照背手在中央。
而在御案之上展著的,則是一封沾有血跡的密信。
錦衣衛北司有刺探境外軍情之職責,這是最新傳回來的消息。
朝廷去年剿套、今年封鎖,韃靼小王子已經按耐不住,今年秋冬之際必定興兵來犯。
如果不搶點什麼,這個冬天韃靼人不知道要死傷多少人口和牲畜。
生死之間,就算知道你防守做得好,那也得提刀來拼上一把。
朱厚照倒不害怕,為此他已經準備了好久了,但畢竟是個大事,還是得好好應對。
「楊應寧應該知道這件事。給陝西的王伯安也去信吧,讓他務必謹慎應對。另外,亦不剌去聯繫的那兩個萬戶部落,具體結果如何,也要有個說法。但自朕之下,要有個共識,這場仗就是這兩個萬戶倒向達延汗,咱們也得打贏。這一天也總歸是要來的,他不來犯大明,朕也會過去找他。既然戰事在即,那麼糧草、軍餉、馬匹……」
「陛下。」兵部尚書王炳忽然驚異了一聲。
「怎的了?」
「這幾年朝廷翻修興建的官牧馬場,可都在陝西。」
朱厚照皺起眉頭,離京師比較近的大同、宣府等地有周尚文守衛,再往西就是楊尚義,他在前,楊一清在固原府截後。可再往西,也就是河西、寧夏一帶。
朱厚照腦子裡有地圖,他知道這時候沒有寧夏,這時候那裡就是陝西的管轄範圍。
「你是說,他們有可能去搶掠軍馬。」
眾人心都驚了。
王鏊則說:「陛下放心,王伯安治軍頗為有才,有他巡撫陝西,這些事他都會想得到的。」
「想得到和做得到是兩碼事,不管怎樣還是給他調撥一些軍需過去,軍餉先撥給他五十萬兩。此外,被動防守總歸不是辦法,去旨給周尚文,要他以達延汗犯邊為假想狀況,列出作戰方案。以前咱們沒有騎兵,仗只能在長城之內打,現在有了騎兵,憑什麼不能打出去?韃靼人來可以,但是回去不允許,一定要想方設法搗其巢穴!」
眼下已經是五月,說是秋冬之際其實也沒有多久了。這密信還帶著血,說不準達延汗已經整兵出發了。
不過這一次的大明,可不是先前那番模樣了,不敢說名將如雲、精兵百萬,但至少是兵員糧餉充足,將官無朝廷掣肘。
說句大話,只要沒人拖後腿,韃靼人再想如逛花園一般來去自由,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王鏊拱手,「內閣回去後,便給大同去個急遞說明此事。」
「嗯,軍需糧草之事,介夫,」
楊廷和靠前,「臣在。」
「這事你來負責,明日起你便離京吧,以軍機大臣的身份巡邊,查看各邊儲糧。」
因為吏治腐敗,預備倉的糧食總是被大小官員私吞了,朱厚照知道,但他儘管屢次警告,可處理的手段一直不激烈,就是顧慮這些官員為了應對上邊兒檢查,可能會大索民間,把百姓的口糧也全都搶過來。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戰事當前,軍隊的糧草是一定要保證的。
「內閣和軍機處再聯合下一道旨意,大明對韃靼採取封鎖之策,這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凡我大明子民,自朕而下,天下宗親藩王、勛臣貴戚、文臣武將以及士兵、農戶、商人、工匠,任何人不得私通韃靼,為其提供信息、物資等各種便利,違者,朕必去其頭顱,誅其九族!
朕知道,過往時候,邊疆一些商人會為私利而冒險與韃靼人交易,那是過往,朕不追究,但自旨意下的這一刻起,到大明擊敗韃靼止,值此國戰之時,若是還有那膽大包天的要和韃靼人暗通曲款,則決不允許!」
「是!」眾人齊應,倒也有些氣勢。
「大司馬,」朱厚照又轉過身來。
「臣在。」
「兵部要考慮一旦戰敗要如何應對。銀子,朕的內孥有。」
「陛下的意思是……」
「朕說了,兩國交戰,是不死不休。如果陝西或是固原的兵敗了,河南、山東、南直隸等地的衛所之兵也要北調。」
「陛下……」李東陽帶著顧慮…但還是講了,「各地衛所糜爛,那些兵怕是難有作為。」
「到那個時候,朕說不定都已經上了戰場了,還管什麼糜爛不糜爛,只要是大明的士兵就要拿起武器!」
全國衛所的兵是兵部管轄範圍。王炳也明白皇帝的意思了,就是前方敗了,後方的明軍要馬上頂上。
這在往常很難做到,大軍開拔是要一筆銀子的。而且作戰的士兵越多,人吃馬嚼得,這都是錢。
但皇帝一句『朕的內孥有』就表明已經下了決心,甚至可以讓過來的軍隊自備糧草,反正所有花費朝廷承擔得起。
「那臣以兵部得名義下令,令山西、河南、山東的衛所之兵先往北調動駐防。」
朱厚照點點頭,作為皇帝,他沒辦法具體的指揮軍隊,他能做的就是提供錢、人並給各處官員以政治支持,他能做得他都會做,甚至考慮萬一打敗了怎麼辦。
剩下的就看戍守邊疆的文臣武將們了,現在大明從西往東是王守仁、楊一清、周尚文,王守仁有些薄弱。
「調撥陝西五十萬兩軍餉要快,他的時間還是緊張的。」
王鏊說道:「此事臣親自來辦。」
錢這種東西,他寧願花出去打仗了。死命捂在口袋裡,萬一打敗了簽個城下之盟還得賠給人家。所以哪怕浪費一些他也無悔,至少讓大明也打回富裕仗!
(本章完)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4s 3.697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