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泉這些天雖然不見人,但在外頭著實是忙前忙後極其辛苦。信弟能夠這麼快解了牢獄之災,他著實出力不少。」
上房之內,聽張輔如此一說,張越兄弟三人都覺得納罕。然而,張輔卻只說了一句便不再解釋,誰也不好多問。畢竟,堂堂英國公沒有理由更沒有必要為一個下人開脫,這件事也就輕輕揭過去了。倒是當張超提起接到張輗的帖子邀明日去狩獵時,張輔臉色微微一變。
「既然是老二相邀,超哥兒就一個人去吧。信弟說不日就要起程前往交趾赴任,赳哥兒好好陪陪你父親,明兒個就先搬回去住。越哥兒想必對這種打獵之類的勾當不熟悉,沒必要去敷衍那些成日裡只知道狩獵玩耍的紈絝,自己做該做的事情就是。老二那邊我自會讓人送信過去,他也不至於因這點小事埋怨你們。」
聽了這話,三人全都鬆了一口氣。張超從小就是喜歡舞刀弄棒的,到了南京結識了友人,最多的也都是彼此探討拳腳上的勾當,這打獵的事情自然當仁不讓;張越張赳都是自己知道自己的斤兩,這跑去打獵無非出醜,再說一個惦記父親,一個另有約會,只恨沒有法子推託,這會兒推託的理由送上了門,兩人自然全都高興。
「多謝大堂伯。」
「好了,時間不早,你們回去早些歇下,明日還各有事情。」
眼看著三兄弟一起站起身告辭離去,張輔的臉上不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欣慰之外更有些惆悵。張超雖魯莽,略有些紈絝脾氣,但心地卻是純良;張越沉穩有擔當,更懂得進退,倒是頗有大將風範;張赳這回固然險些闖禍,但單單是一個孝字,也可抵消千般不好。
王夫人適才一直沒有說話,這會兒覷著張輔面露悵惘,猜也能猜到丈夫的心事是什麼。她如今也已經三十七八,早就不存誕下親子的奢望,只府中那許多宜男之相的年輕姬妾也都是動靜全無,這就著實是蹊蹺了。此時此刻,她略張了張嘴,那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一聲嘆息。
張輔卻被這聲嘆息給驚醒了,見王夫人正在拿帕子擦眼睛,他便軟言寬慰道:「兒女上頭的勾當乃是上天註定,夫人憂心也沒用。二弟三弟都有兩個兒子,這三個也都是好孩子,實在不行,到時候過繼一個,那也是你的兒子。」
「老爺說的是。」王夫人忙放下紅綃帕,眼睛卻有些紅,但仍是強笑道,「老爺這半輩子都是行善積德,怎會沒有嫡親子嗣。我不過是看著這三個孩子各有各的好處,心裡有些感傷罷了。說實話,比起二叔和三叔家那幾個兒女,他們的心性舉止倒更強些。」
「嬸娘在開封城,老人家雖然年紀大了,可畢竟重規矩方圓講禮儀章法,所以才調教了幾個好孫兒。老二老三自幼沒了爹娘拘管,我又長年領兵在外,他們自己都少人管教,哪裡教得好晚輩?說起來我看著他們那奢侈的模樣,就擔心他們惹出什麼禍事來。」
眼看丈夫恨鐵不成鋼地嘮叨起了兩個小叔子,王夫人本想提一提張越收到的那兩份帖子,可權衡再三還是忍住了。楊士奇那邊正是當紅的閣臣,拜訪一下也有利於前途;至於那大德綢緞莊,大約是小孩子家惦記江南綢緞好,於是帶一些回去給長輩,沒必要大驚小怪。
次日一大清早,三兄弟便分頭出了門。要去打獵的張超身穿一件青絹箭袖,外頭罩著大紅猩猩氈披風,頭上戴著紫貂皮暖帽,腳下蹬著鹿皮快靴,身上背一張雕漆柘木弓,顯得英武神氣。他跳上馬後,便衝著張越和張赳嚷嚷道:「回來之後,我一定讓你們嘗嘗我打來的獵物!」
瞧見張超帶著人風馳電掣跑得沒影了,張赳方才撇了撇嘴,扭頭正要走,他忽然站住了,轉過身對張越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先頭的事情我如今知道錯了,謝謝三哥的教誨。」
張越沒料到這一遭,等到張赳上馬車走了,他方才笑著抱了雙手,心想小傢伙雖說有時候可惡了些,究竟還有些真性情,不是那種無藥可救的貴胄子弟。他只希望以後永遠不要再有用這大巴掌教訓弟弟的機會,這打人的時候,他的手也怪疼的。
雖說今日該當赴大德綢緞莊之約,張越卻沒有出門直奔地頭,而是先去了一趟杜府。年初二的時候他已經來過一趟,可那次杜楨正好受召入宮,他只好留下了節禮,更壓根沒敢提拜見師母的勾當——杜楨拋下妻女在浙東張偃,卻在開封城教了他四年,他怎麼想都有些心虛,於是今天就借著接到楊士奇帖子的機會又跑了來。
然而,仿佛是老天註定,他匆匆來到杜家的時候,卻在大門口撞上了正要出門的杜夫人裘氏。這一回,他避無可避,只得硬著頭皮上前拜見。然而,裘氏非但沒有如他想像那般給他面色瞧,反而端著笑臉打量了他好一陣,然後方才和善地道了一番話。
「你來的倒是不湊巧,老爺出門拜客去了,正好不在家。加上先頭你來卻沒遇上人的那一次,你倒是白跑了兩趟。要是我上回一早知道,也好和你說道一聲,這正月頭七天,老爺有空的日子不多,你既是他的得意弟子,拜年的心意到了就行,晚幾天也不打緊。不過,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既然在京城,平常閒著的時候你也不妨常來,老爺不在還有我呢。」
張越雖覺著裘氏看自己的目光中除了慈祥還有些別的意味,卻感到對方並不是惺惺作態,心下不禁暗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連忙躬身答應了。眼看裘氏上了轎,四個轎夫抬轎並幾個隨從護送著漸漸遠去,他方才迴轉身上了馬,一時之間犯了躊躇。
那大德綢緞莊究竟該不該去?
連生和連虎瞧見裘氏和自家少爺親切交談的時候,那臉色都和苦瓜似的,這會兒方才有所緩轉。哥倆跟著張越好幾年,一看張越猶疑便猜出了為難之處,於是連生便策馬靠近了些,低聲提議道:「少爺,反正眼下時候還早,去一趟那兒也不耽誤什麼。再說,小的聽說大德綢緞莊在江南遍地都是,最是有名,不如買幾匹蘇綢杭綢回去送老太太和各位太太。」
儘管只是個藉口,但有時候人就是缺少一個藉口,當下張越便笑著應了。主僕三人一路打馬,按著帖子上的地圖標記,順順噹噹到了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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