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的廢墟,踩上去咯茲咯茲的碎玻璃讓張琦腳步更加沉重。
家裡一片廢墟,就連廚房的碗和盤子都碎了。
張琦找了一張三條腿的椅子坐下,點了根煙拿出手機。
牆壁上滿是腳印子,看起來砸自己家的這些人一定帶著情緒來的,連廁所馬桶都砸成幾半。
他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是誰幹的,沒想到那個老小子如此的不入流,做出這種幼稚的舉動。
歐陽琳的這間房子剛裝修好,估計花了不少錢;本來對自己滿滿的信任卻……
肚子裡有一股子邪火亂竄,但張琦卻沒有喪失理智。
對方這樣做,只是想要激怒自己而已。
不敢動自己的人,或者說沒有能力動自己的人,就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威脅。
「這是……」儘管歐陽琳事先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情況,但看到眼前這一地雞毛還是捂住了嘴巴。
這個房子,是她投入了多大熱情和精力來裝修的啊!
張琦沒有說話,菸頭一明一暗,映紅著自己的臉。
「怎麼會成這個樣子?」歐陽琳原本淡定的情緒一下子崩潰掉了,眼睛立刻蒙上一層輕霧。
「對不起,我會給你一個交代。」張琦喉嚨咕咚一聲,轉身離去。
歐陽琳雙腳一軟癱倒在地,想哭卻哭不出來——屋子裡能打碎的東西都已經碎了,包括自己精心擺設的燒瓷玩具。
然而現在一切都沒有了,都被人粉碎了踩上一萬隻腳。
尹華正得意的帶著幾個人在酒吧喝酒,身邊幾人都吃著胳膊,身上花里胡哨滿是墨水。
紋身是一門學問,有時候你看看紋身就可以摸透這個人的底細。
越是紋的恨不得小**上都有條龍的,越是不入流的小雜碎,希望大家都認識自己記住自己。
越是紋身很隱蔽,很特別但不起眼的那種,越是巨頭大佬。
尹華身邊四個人中,有個光頭矮子身上很乾淨。
這就是北區大佬「老禿」;同時也是虎神武館的教頭,手底下身手利索的手下十七八個,在當地算是個人物。
他的紋身在後腦,只有一隻小小的蛾子。
但街邊那些小混混誰人見了這隻殷紅色的「吸血蛾」無不退避三舍。
跟那些只靠著手下人多呈威風的人不一樣,老禿是真心有幾分本事的,據說當年一幫外來的潮州青年和本地混混起了衝突,雙方呼啦啦近百人在城外劍拔弩張準備火併,結果被老禿一聲喝,兩邊的人立刻做鳥獸散。
「老禿哥,當時是怎麼個情形?您給說說。」尹華達到敲山震虎的目的心裡很是得意,對這個老禿做事手法也很欣賞:「但是我很懷疑張琦那傢伙敢不敢來,憑著您老的威名估計他早就嚇尿褲子了吧?」
「不會的,」老禿在一片獻媚聲中卻冷靜的抽著煙:「我找人查了他底子,卻一無所獲……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這個人根本沒有任何底子!尹華,我為你做這件事是看在你父親的面子,雖然他老人家不認我這個老部下,覺得我混的跌份,但他的兒子有事,我不會不管!我要讓大家都知道,我老禿是什麼樣的人!」
尹華有點不悅,這個老禿看起來不像是很容易控制的樣子,並且這樣說多少有點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意思,其實若不是自己實在沒辦法絕對不會找這種角色。
老爹一向不怎麼看中這些撈偏門的這些傢伙,據說當年老禿帶著豐厚禮品來拜訪,卻被老爹直接轟了出去。
所以老禿心裡一直壓著一股子邪火,他就是要這個這樣的機會證明:自己雖然是個混子,但關鍵時刻也是頂得住用的!
老禿的一個手下一直在搗鼓手裡的小玩意,這是歐陽琳擺在出租房裡面的一個金屬小玩具,穿和服的小姑娘造型,十分有趣。
「擺股那玩意干毛!」老禿有點惱火。
確實,一個五大三粗渾身帶墨水的混混,手裡把玩這種娘們小孩喜歡的小件,真是有點不倫不類。
那個黃毛手下不好意思的笑了,把東西收了起來。
確實,屬於混混的世界,刀子,血,女人雪白的大腿才是永恆的話題。
突然酒吧的人都扭轉過頭去。
門被人用肩膀狠狠的撞開了,來者雙手插在褲兜裡面面無表情。
「張琦!」
尹華失聲叫了出來,老禿的幾個手下條件反射站起了來,有一個還沉不住氣伸手去摸傢伙。
「慢著,他就一個人來的,看看再說。」老禿依然坐著,若無其事的喝著酒。
張琦的目光沒有落在任何角落,一進屋就跟老禿對上了。
這是強者才有的氣息和直覺,強者之間相互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力量。
「是你砸的?」張琦甚至都沒搭理洋洋自得的尹華,他決定把好菜留在後面壓軸。
「沒錯,怎麼著吧。」老禿把手中啤酒瓶一撥,酒瓶子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周圍的酒客都四散而去,拉開一定距離卻不捨得離開。
管閒事誰都不敢,但是看熱鬧的熱情是人人都有的。
「住手!」眼看雙方就要大打出手,吧檯後面的屋子傳來一聲斷喝!
「不相干的人少插嘴!」尹華不耐煩的扭頭一看,眼珠子卻直了:來者居然是一乾癟的小老頭,個子不到一米六還抽這個旱菸袋穿布鞋。
「啊,洪爺!」誰知剛才還沉穩有序的老禿一下子慌了,連忙恭敬的湊過去:「您怎麼在這裡?」
「我怎麼在這裡?這是我孫子開的店!」被稱為「洪爺」的這個老者,在本地社會上極有聲望,無論是黑白兩道都要給幾分面子。
據說他是老青幫,當年解放上海斷然與自己的師兄杜月笙決裂反正,立過功的傳奇人物。
這種人物就連市長過年過節探望名單上排在首位的,他的弟子遍布大江南北,屬於新青幫的元老之一。
「啊?這裡是您孫子開的店?」老禿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光:「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沒事,這事也怨我沒跟大家說一句,孫子開這個店也沒跟我打招呼,你這是在幹嗎?這種時代了還舞刀弄槍撈這種偏門?」洪老側頭看了張琦一眼:「你跟他有仇?有怨?」
老禿倒是直率:「洪叔公,我跟這下子無仇無怨,但他動了我老上級的兒子,您說我這個老部下該不該替他出出這口氣?!如果我悶聲不作,道上的弟兄怎麼看我?」
「去你的!還什麼道上不道上的?早就沒什麼道了……」洪老苦笑幾聲:「現在是有錢有勢當道,你居然還在相信那些玩意,我問你一句……若不是我大兒子現在當大官,二兒子現在是武警軍官,三兒子是比你們還壞的混蛋,你們會怕我?會把我這把子老骨頭當回事?」
張琦笑了,在這種場合這種情形,這位老者的豁達依然讓他感到很欽佩。
尹華臉色變了,他明白今天若是老禿跟張琦打不起來,自己就要被打的起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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