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楊端午就是知道,倪越雖然人品不行,可是能力還是有的,平時他太懶惰了。端午用激將法,才能讓他賣命。若是不說狠話,只怕他是不會用心去查的。
可他若是用心去查了,總能查到點蛛絲馬跡。端午實在是太忙,沒有時間再去查哈密的事了。
處理完內宅的事,楊端午從抽屜里拿出上回,在那幾個黑衣人身上,找出的牌子,牌子上規規矩矩的寫著「華蓋鏢局」幾個大字。
&城璧,你等著,我馬上會來找你了。」端午把牌子重重丟回抽屜,目光露出一抹殺伐決斷的沉穩之氣來。
此時,京城的天空,也是烏雲密布,陽光不漏。
吳宅里,忽然飛落一隻雪白的信鴿。
倪重陽推著輪椅過去,從信鴿腳上取下一封信。
信鴿飛走了。
倪重陽看了信,眉毛擰成一條繩。
他呆呆坐著,直到暮色轉變成了夜色。
月光如乳。
周圍一片靜謐。
倪重陽把藥草放在石臼里,搗了起來。
一聲,兩聲。
聲聲刺耳,響亮。
他專注的磨了一夜,直到手掌上的皮被磨破,露出里皮的粉白色。
可是,他還是沒有停歇。
陪伴他的只有三隻烏鴉。
他安靜的抿著嘴,汗水流下來就被冷風給蒸發掉。
終於,他丟下了磨石。
一股淡淡的藥草香,從石臼里發出來。
烏鴉飛了過來,對著他大叫了三聲。
他抬頭,露出溫柔的笑來:「我知道,你們是在擔心我,沒問題的,抹了這藥草,我的腳就能走了。」
這些藥草被搗成泥,貼在傷口處,若是運氣好,可以治腳,可十有**都是在治好腳傷的同時,體力不支而死去。
這是一種毒草。
它的毒性入侵,可以完全覆蓋傷口,修復破損處,可毒性卻已經超過人體的承受能力。
內功再高的人,都會被毒性侵蝕,不到一柱香的時候就吐血身亡。
可也有例外。
比如,那個人如果是兩隻腳都受了傷,則可以用一隻腳的精血,去換另外一隻腳的復原。
可這還是很冒險的事,畢竟是毒,搞不好就會搭上一條命。
可就算是這樣,倪重陽也要試一試。
之前,他沒有嘗試,不是因為他不知道有這麼一種治癒腳傷的方法,而是,他心灰意冷,覺得已經沒有必要再站起來。
可昨天,他受到了一封書信,那信鴿帶來了那個讓他牽腸掛肚的那個人的消息。
楊府上,又出事了,端午的貼身奴婢哈密,已經無故身亡,原因還沒有查到。
他不能坐視不理了。
從他打算退出和方家的人合作那一天開始,他就無時無刻不在背後關注著楊端午的消息。
既然今生要辜負她,那麼,他就要保證她的幸福。
辜負是他的選擇,因為無奈,也因為逃避。
可若要問他,這輩子是不是已經忘了她,他卻是辦不到的。
此刻,他將這藥草泥,均勻得塗抹在自己的雙腳上。
一陣刺痛襲來,他皺起了眉毛,緊緊咬住的牙幫子,在劇烈的顫抖著。
差點咬破了嘴唇。
空氣中瀰漫著血腥味。
毒性入侵,那本是何等的疼痛。
就連身旁的烏鴉,也驚慌的亂叫起來。
倪重陽終於痛的暈了過去。
生死邊緣,他想到的竟然只有一個人,不是他自己,不是他的父母親,不是方圓。
而是,楊端午。
當他醒來的時候,日頭已經升到頭頂了。
冬日的太陽好像包了一沉銀薄膜,熱氣也少了一半,倪重陽抬頭,看著天空呈現好看的淡藍色。他明白,他還沒有死。
憑著頑強的意念,他戰勝了毒性,活下來了。
他起身,拍拍兩條腿,發現,他的右腿,有感覺了。
當然,他的左腿,也許,永遠不會有感覺了。
他緊緊握著輪椅的扶手,用右腳支持著,站了起來。
然後,他拿了一個包袱,用輕功跳上屋檐,飛躍吳宅,消失不見。連同他一起消失的,還有那三隻烏鴉。
方圓來吳宅的時候,倪重陽已經不見。
裝飾著黃金珠寶的輪椅,空空的被擱在院子裡。
方圓伸手撫摸著輪椅的把手,好像還能感覺到倪重陽的體溫。
倪重陽去了哪裡,她不用猜也知道。
可接下來她怎麼處理呢?
她喜歡他,純粹是來自於少女的那抹初戀情思。倪重陽這樣罕見的君子,任何一個聰明的女孩子都會喜歡上他的。
因為,有了他,就有了一輩子的真情。
倪重陽是可以不離不棄真情守護一個女孩的正人君子。
他不是一個時辰的君子,他自始至終都是君子,這樣的人,自然是方圓百里挑一才找到的佳婿。
方圓雖然被眾多男子捧在心尖,可她也還是逃不出倪重陽的好。
只是,好男人往往都是別人的,方圓卻不怕。並且方圓一直告訴她自己,倪重陽已經不是倪重陽,他是吳瑾,和她有著婚約的吳瑾。而她,更是他的救命恩人。
不但是他一個人的救命恩人,還是他父母雙親的救命恩人。所以,倪重陽才什麼都答應了她。
可那又如何,是傻子都看的出,他心裡真正愛的人是誰。
方圓回到方宅後,疼愛獨女的方老爺,敏感的感覺到了方圓的悶悶不樂。
於是叫來自己的女兒,一起喝茶。
青花蓋碗上,綠色的茶葉瑩潤如玉,纖毫可見,方圓對著吹了一口,涼了後才喝。
&瑾近來都在做什麼?」方老爺問,肥大的手指放在膝蓋上。
方圓支吾了一聲:「他——在做草藥。」
&已經是吳瑾了,怎麼還在做草藥。難道他就不怕有人認出他來?」方老爺很不滿意。
方圓嘆了口氣,凝視茶杯上的漆紅梅圖案,沒有接話。
&圓,爹爹想和吳瑾見一面。」方老爺說,「有些話,爹爹要和他說清楚。」
&要,父親。」方圓忽然驚慌起來。
&怎麼了,圓圓,難道見面不方便嗎?」方老爺疑惑起來。
他的女兒他最了解,從來不會驚慌,哪怕前面就站著老虎狗熊,她都能鎮定自若的讓手下射死它們。
如今她竟然驚慌,可見,倪重陽有可能不在吳宅上了。
倪重陽還是方圓第一次動情的男子,方老爺非常的重視。
&不是。」方圓說,「父親,這幾天不方便,等過幾天再說吧。」
方圓眼神躲閃,方老爺就全明白了。
&也好。過幾天就過幾天。」方老爺說。
方圓到自己房間裡,還是心神不寧。
上次,楊端午去晉州,倪重陽也消失了,這回,又是楊府上出了事,倪重陽又消失了。
若是讓方老爺知道了這些事,還不知道方老爺會怎麼對付倪重陽呢。所以,方圓把嘴閉的緊緊的,什麼都不說。
&了,父親會不會自己懷疑了?」方圓想著就偷偷來到方老爺的房間。
&們晚上去吳宅給我看看,吳瑾有沒有在裡面。」方老爺對站在他面前的幾個打手下了這道命令。
方圓眼神慌亂,看來,這事情是越來越大了。
清河縣。
北方起,天氣驟降。屋檐上都結了霜。天空烏雲覆蓋,陰沉沉的。
楊府上除了梅樹,別的樹木都落了花。海棠花也落盡,海棠樹幹禿禿的,綠意變成了焦黃色。
楊端午看著這濃濃的蕭條之色,沉沉的嘆氣。
&娘,外頭風大。」芒果提了暖爐子過來,「這是剛剛暖好的,姑娘你快握著,免得著涼了。」
芒果最了解端午身體了,她非常的怕寒。
只是,過去了解端午身體的,還有一個哈密。
&密就這樣死了。」端午嘆氣說。
芒果眼中滴下幾抹眼淚來:「可她能得到姑娘如此的厚葬,她父母還領了這麼多撫恤金,也算是沒有白活一場了。」
端午說:「可惜的是,哈密的父親兄長來領撫恤金,連哈密的屍體都不願意多看一眼,他們更關心的是銀子,而不是哈密。」
芒果說:「哈密是悲慘的,可是,至少,她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親人。」芒果是在可惜她自己,因為芒果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她的親人。
端午說:「哈密有這樣的親人,聊勝於無。只是,芒果,你的家族呢,親友呢。牙婆子提交的你的檔案上,只是寫著你曾經是官家小姐,後來家破人亡,流落街頭。」
芒果的眼波閃了閃,也許她沒想過端午會查她的檔案。
&娘,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是父母雙亡了。」芒果說,「所以,我羨慕一切有父母還在世的人。」
芒果用了「我」來自稱,她眼神迷離,臉頰暈著淡淡的胭脂粉色,紅撲撲的,雖然不是很漂亮,可卻很健康。
這是一個會照顧自己的女子,雖然很早就是孤兒,可芒果自立自強著,楊端午不由得有點心疼芒果,說:「那麼,你的親人呢,比如說,哥哥姐姐,也一個都不在了嗎?」
芒果垂下眸子,可能覺得這個問題讓她為難了,她低著頭,沒有回答。
&不回答,總比騙我來的好。我還是很高興的。」端午心想,也許,一開始,她就錯了。
她把懷疑對象,緊緊鎖在芒果,哈密,周瑜恆三個人身上,卻不知,有可能,兇手根本就不是他們三個。
不錯,當初,她去晉州的消息,是只告訴了他們三個人,可是,誰都不能斷定,就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
就因此而不懷疑別的人,這是她犯下的最大錯誤,以至於,讓兇手逍遙法外,最後,還害死了哈密。
哈密一定是已經查到了兇手的蛛絲馬跡,才慘遭毒手的。
正沉思著,奴婢來報告,說倪越找端午。
倪越奉命去查哈密的死因,如果沒有查到什麼,是不可能鼓著勇氣來找她的。他這個人,最愛面子了。
端午點點頭,對芒果說:「你去和香梨說一聲,天氣冷了,我娘每日的吃食要添加枸杞薏米之類的補藥,我先去會會倪越。」
&芒果點頭就去了。
議事廳里,只有端午和倪越兩個人。門已經關緊了。
&查到了一條很重要的線索,就是,那天告訴哈密家裡要她回去的是奴婢香梨。」倪越說,「而香梨,平時和哈密還有芒果三個人最為要好。甚至,和哈密關係還好一些,所以,香梨既然告訴哈密家裡人要她回家,哈密想都不想就相信了。香梨,一定有問題。」
端午點點頭,眉毛皺了起來:「香梨比較成熟,年紀也比幾個奴婢大,所以,我讓她服侍我母親。這麼說,以後也不能讓她服侍母親了。」
&當然。」倪越洋洋得意起來,十足一副要端午論功行賞的嘴臉。
這神情像極了徐春玲,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
端午搖搖頭:「可是,香梨只是一個奴婢,並且還不會武功,就算她參與了,也絕對不會是她一個人。」
如果香梨就是幕後兇手,那麼,這個兇手也太弱了。
倪越說:「那不是香梨還會是誰?」
&個就需要你繼續查的。」端午說,「放心吧,只要你查出來,賞金我會給你的。」
倪越聽了,就下去了。
端午過去查過香梨的檔案,香梨只是一個貧家女賣的丫鬟,為人厚道,至少表面看起來很厚道,怎麼可能會殺害哈密呢?
不過,當時,冥城璧調撥來的奴婢,倒有幾個和香梨關係很好的。
香梨為人厚道,人緣很好,不比哈密,天天只知道奉承主人,對別的奴婢不理不睬,更不比芒果,做事謹慎,是端午第一得力助手,自然遭到別的奴婢的妒忌,哈密和芒果兩人,在奴婢里,人緣都不是很好。
可相反,香梨卻人緣普遍好。
要查香梨的朋友圈可有點難度,因為,府上的奴婢,都是她的朋友。
端午不想打草驚蛇,只是等著倪越的消息。
過了傍晚,倪越果然回來了。
&試探過所有冥城璧調來的奴婢,發現一個叫雲雀的奴婢,很可疑,因為,她平時吃飯愛用手抓,不怎麼習慣用筷子,並且,她走路很快,力氣也很大。」倪越說,「兇手一定就是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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