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冢前傳 第十八章：葬身崖下

    司空覺黑白分明的眼眸看著邢放道，「還請聖主指點。」語氣倒真很謙卑。

    「我教你個法子，不公開我的死訊。」邢放泰然道，「無論小桃源一干人眾，還是江湖上，都不知我死——我準備好了，桌子上是我的親筆字跡，你拿給眾人，說我......效仿叔叔，退出江湖，雲遊海外，將聖主之位——傳給你。」說完指了指那桌上。

    司空絕看過對邢放施禮道，「司空絕，遵命。」

    邢放慢慢起身道，「夜雨初霽，星河漫天，我想去九死崖上，你可能送我去？」

    司空絕看著邢放，慢慢點頭。

    邢放起身將竹青長袍的帶子系好，拉了拉衣服上的褶皺，司空絕看他神色自若，似早有赴死之心，不由目光閃動一下。

    夜雲輕巧，桃花滿地，邢放便踏著這一地落花，走上了生命中最後一段路......

    抬頭看滿天星輝，與當年全無二致，只是物是人非，江山沉浮，功名二字，總是誤人。

    迎面看見一些人，透著無盡殺氣，看來司空絕不是一人來的。

    邢放回頭看司空絕，他慢慢揮揮手，讓這些人退下，轉眼消失在燈明花暗的夜色里。

    二人一前一後，行到小桃源的禁地——九死崖。

    立在崖邊，邢放只覺風聲滿耳，芳香沁人，自己少年縱馬，中年渾噩，年至不惑，終究如一場大夢，多少悲歡，此時都將隨風而去。明早江湖，與自己無關，多少日出日落，都不曾被自己珍惜，而明日朝陽晨曦，卻再也看不到了.....

    「聖主，可還有話？」司空絕見他失神，淡淡問道。

    「哦，」邢放回過頭，透過夜色看司空絕道，「火烈劍，是當初我最好的弟兄送我的，可否讓它送我？」

    「遵命！」司空絕一揚手，那劍凌空飛起，落在邢放手裡，力道之大，邢放險些接不住——他太虛弱了。邢放不由淡淡一笑，卻笑出淚花，看著那劍笑道，「兄弟，今日，我們可一起上路了！」

    四周寂寂。天地仿佛熟睡，不知這黑暗星空籠罩下的山崖上，發生的一切。

    「司空絕，恭送聖主！」

    司空絕說完，伏身而拜五體投地。這是小桃源的大禮，他在恭送邢放上黃泉路。

    邢放看著匍匐在地的他道，「司空絕，你可能答應我最後一件事？」

    司空絕慢慢抬頭看邢放。

    「你不要，滅我邢氏！否則，我再生厲鬼也不饒你！！」邢放最後看了那寶劍上的花紋，伸手撫摸晶瑩寒光的劍身，往事歷歷在目，他似見少年自己，對面立著的，是肝膽相照的兄弟，縱橫江湖、呼嘯絕巔——邢放大笑一聲，橫劍抹在脖子上，撲哧一聲，血沿著劍落在他手臂上……

    司空絕依舊不語，毫無表情地看那血淌下.......

    「一死，無愧天下——」邢放含混說出一句，釋然一笑凌空躍起，一如當年豪情，翩然身軀轉眼消失在崖下——九死之崖，九死之地，這山崖下邊是一處深不可測的死湖，夜色淹沒了邢放身軀，久久才從崖底發出沉悶的水聲——

    司空絕默然地跪著半晌不動，隨即對那空空崖邊上一灘血跡，再次磕頭道，「司空絕，遵命。」起身上前，揮掌對染血之處劈去，轟鳴一聲，碎石紛飛，那血跡與石屑落下九死崖，痕跡全無......

    司空絕傲然立在九死崖上，星空浩蕩之下，負手迎風，露出近乎猙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