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空中一輪皎皎孤月,月色如水般溫柔,靜靜地傾灑在旅館的地板上、白牆上。
旅館的窗簾半開著,在月光的照射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大床上躺著的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女,她雙眼緊閉,雙眉緊皺,小手抓著身下藍色小碎花的床單,時松時緊,分明是在噩夢中。
葉柳是被身上的冷汗刺激到,才從噩夢中逃離,她在床上怔怔地靜坐半晌後,覺得口渴,於是下床想去客廳倒水喝,可她剛跨出房門,就差點被門前的一個硬物絆倒。
葉柳扶額,心底的陰鬱也消散了一點,她對著睡在房門口的康家健無可奈何地說道:「地板真的這麼舒服嗎?」
康族舉族搬遷,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就像一滴水珠融入大河,又像泥牛入海,找不到一絲蛛絲馬跡,於是,康家健跟著葉柳啟程。
在歸途中,葉柳仍不忘收購物資,這次,因為原本打算用來收購青龍石的那筆金錢省了下來,她花起錢也不像之前那麼謹慎了,把那些可買可不買的東西也買了,說不定以後在關鍵時候還能用到呢。
最開始,葉柳在旅館還是開兩間房,她和康家健一人一間,可早上起來她總會發現康家健睡在她的房門口,她跟康家健說過很多遍,讓他睡回自己的房間去,可他都充耳不聞。
後來,葉柳乾脆只開一間房了,讓康家健睡在客廳的沙發上。可即便如此,第二天起來,他還是睡在她的房門口。
康家健在這一點上,有一種異常的執拗,就像他總是貼身帶著的那個裝有小蜘蛛的玻璃瓶,寸步不離。
「我說過,你可以睡到沙發上。」
葉柳給自己和康家健各倒了一杯水,一副長談的架勢。因為明天就要回到星城了,她覺得有些事情是該好好和他說說了。
母親身體還沒有完全好透,而末世還有半個多月就要來臨,她害怕自己難免會有照顧不到母親的時候,所以她更希望的是康家健在她不在的時候夠照顧好自己的母親……她不希望蕭銘慘痛的歷史再重演。
想到銘兒,葉柳的雙手握拳,略微尖銳的指甲死死的掐住自己的手心,她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前事。
對於葉柳提出去沙發上睡的要求,康家健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他墨眸低垂,臉部的五官異常的深邃,那鼻那眼都像是用尖刀一筆一筆地刻出來的,雖不俊美但十分耐看的臉龐一半隱在黑暗中,一半暴露在月光下,如同米開朗琪羅刀下的雲石雕塑,凝固而靜默。
那半暗半明、似魔似幻之間,葉柳仿佛看到了一個瑟瑟發抖的稚嫩少年。
葉柳突地想到,要不是有巨蜘蛛的相伴,他可能早就變成了那些白卵怪物中的一員。
那是怎樣悲慘的童年?
被族人漠視,犧牲,進而拋棄,可他卻從沒想過離開。
可能不是不想,而是無路可走吧!
「算了,隨便你。」葉柳的心倏地一軟,她轉而問向小蜘蛛,「它怎麼樣了?」
康家健終於開口說話,「好多了。」
他的語氣有一絲落寞,孤獨造就了他堅毅的沉默,但偶爾,他也是需要交流的。
曾經,小蛛是他唯一的傾聽者……現在,多了一個人。
「要是裡面的水少了的話,你記得找我要。」葉柳道,「那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點睡。」
「明天還要趕路,你最好去沙發上睡,我不會一個人偷偷跑掉。」
背對著康家健,葉柳留下了這句話。
她不知道的是,有一個人在身後默默地盯著她的背影,直到房門完全合上,那眼神也不曾離開。
*
前世,葉柳只見過康家健三面。
只有三面。
一次暗殺,一次殺鯨,一次鬥武。
可這足夠葉柳對這個男人有一個模糊的認識了,他尚武,崇尚天地自然的力量,一切都依靠自己,當別人開始依賴高科技和藥劑來刺激身體機能的時候,只有他不服用任何藥劑,穩打穩實地、孤獨地攀爬在強者之路上,他是單純的為變強而變強,不是為了權勢,也不是為了美色。
純粹為了突破自我。
這樣單純到無欲的人才是最可怕的。當在五城鬥武的決賽中,整個大地都在他腳下顫抖、哀嚎時,其他強者才明白自己之前忽視了一個怎樣空前強大的對手。
沒有人可以超越他,他最終死在自己的手上。他由七階末期成功進階到了八階前期,可在培根固元的過程中,一著不慎,血脈逆流,自爆而死。
誰也不知道其中有什麼貓膩,可能是葉城城主忌憚他功高震主,可能是同僚間的相互碾壓,也有可能是他自己一時疏忽,誰又知道呢,最後他死了,帶著讓人可望而不及的傳奇色彩死了。
前世,曾有人說過:康家健之後,再無八階。
這話其實並不完全正確,康家健死後的一兩年時間雖然沒有人成功進階到八階,可五六年後,在藥物和外力的強烈刺激下,還是有突破自身體能的偽八階。可惜的是,那些偽八階到了後期就完全離不開科研所提供的藥物了。
可能當初提出這句話的人,他是在感嘆、遺憾,康家健之後,再也沒有一個完全依靠自身能力進階的強者了吧。
康家健之後,再無八階。
它無時無刻不是在警醒後人,只有純正的力量才可長久,走歪門邪道不過是一時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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