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城,街道上全部人來人往,一隊隊的人馬奔馳而過,全都面色凝重。
很快,一隊人馬飛奔入城,他們暢通無阻地來到將軍府。
陳壽躍馬而下,因為動作有些急,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背後被人一提。
陳壽一看是李靈越,她緊緊握住陳壽的手掌,一塊進到府內。
李威在床頭坐著,看著進來的女兒女婿,面色先是一喜,然後稍有疑惑問道:「鳳兒呢?」
陳壽強笑道:「鳳兒馬術不精,隨後就到。岳父大人看上去面色不錯,我看該把亂說話的傳令兵砍了。」
李威哈哈一笑,卻突然捂著胸口,咳出一口血來。
「你小子說話,總是這麼不著調。老夫需要你們來說這種話安慰麼?我十二歲出征,第二年親手砍下一個党項人的腦袋。那時候我就知道,命這東西,說貴就貴,說輕...一文不值。」
「我看也是,那党項鳥人就是一文不值,岳父大人的命,就是重如泰山。」陳壽牽著李靈越,到床邊坐下,伸手握住了李威的雙手。
他的手掌很厚、很結實,布滿了老繭,李威稍有詫異,隨後笑道:「越兒,爹最近常夢到你兄長,我估摸著你大哥是想我了。」
李靈越帶著一點抽泣,說道:「爹,別亂想,大哥最是孝順,巴不得您長命百歲呢。」
「他是我的驕傲,也是我們李家的驕傲,可惜...爹不該,為了幾斗糧草,讓他去中原的。中原這種腌臢的地方,還是陳壽去比較合適。」
陳壽也不生氣,笑道:「地穢萬物生,小婿我渾身俗氣,油滑奸佞,對付他們那些腌臢人,再合適不過。」
李威搖了搖頭,說道:「你做的很好,我把女兒交給你,很是放心。」
他看著陳壽,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欣慰,眼前這個人雖然奸猾狡詐,但是他對待自己人,卻是難得地真誠、重情義。
據說他曾經讓侄子,千里送衣冠,把岳祥的牌位送回老家安葬。
幾個老太監沒有選錯人,自己和蔣項禹也沒有選錯人,他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並不全是偶然。
英雄乘勢而起,也得有能起來的天賦。
「你很好。」
李威很少這麼誇人,尤其是對陳壽,每次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畢竟他是在娶了自家二女兒之後,又勾搭了大女兒。
要不是因為李靈鳳十分寡婦,本來就可憐見的,李威肯定不會輕饒了陳壽。
陳壽笑道:「岳父大人莫說這麼肉麻的話,我還等您起來,咱們一道喝酒呢。到了涼州,你可不能太吝嗇,要知道在汴梁,我可是每天都陪你喝酒。」
李威沒有理他,神色一正,問道:「陳壽,中原你已經沒有對手,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陳壽楞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問這些,但還是很真誠地說道:「我欲南渡滅唐。」
李威搖了搖頭,道:「不妥。」
「岳父有何高見?」
李威坐直了身子,臉上的灰敗的神情減少了些,凝神道:「江南不論是唐皇帝,還是水師亦或是商會,不過是些碌碌之輩。他們滿腦子都是錢,早在他們父輩、祖父輩甚至更早的時候,就被奢靡的生活,磨去了鬥志。」
「大敵不在南,在北!」
李威加重了語氣,說道:「漫說合不勒、吳猛之流,便是志大才疏的蔣褚才、有命無運的姚關,都比任何一個江南實權人物,強幾十倍不止。」
「肉雞家禽放養一段時間,只能是更肥美,而猛虎放歸之後,養上幾天又能傷人了,這邊是所謂的縱虎為患。」
「你要先北後南,徹底剷除蒙古和遼東的威脅,莫貪圖一時之便宜,留下萬世之禍根。」
陳壽陷入了沉思,他是個主意很正的人,一般決定的事不會更改,即使再多人勸他。
他想要先南後北,是因為自己現在手頭卻是有些緊,拿下江南會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不過這一次,他猶豫了。
李威說的也很有道理,不管是先南還是先北,都有自己的理由。
這沒有對錯,只是看自己的心胸和氣度。
先拿江南,無疑更加穩妥,至少可以建立一個中原和江南一統的王朝。
不過確實給了遼東和蒙古喘息的機會,到時候再來攻打,只怕他們已經養好了元氣。
如此一來,邊關就始終有兩個強敵。
不過沒有江南的輜重,現在就去追擊,勝率並沒有想像中的高。
李威哼了一聲,罵道:「你要開朝換代,還在瞻前顧後,莫非也想學唐皇室南渡,去偏安一隅麼?若是將來蒙古或者遼東出一個雄主,你的子孫後代,將會是什麼下場?」
陳壽嚇得出了一身汗,靖康之恥、崖山之戰、甲申國難...一個個場景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陳壽站起身來,道:「岳父大人一言點醒小婿,我意已決,先北後難,就算是再難再苦,也要咬咬牙先把這兩個心腹大患,徹底剷除。」
李威笑道:「這就對了,你好好想一想,我是怎麼收伏橫山羌人的,或許對你將來的政令,有些啟發作用。」
「你將來的地位,註定不會平凡,要知道在什麼位置,就要操什麼樣的心。對於一個君王來說,正義、仁慈、憐愛都不是重要的。你要關心的,應該是什麼?」
陳壽低聲道:「是氣運。」
李威笑道:「沒錯,就是氣運。皇帝受天下供養,不該騎在天下人的頭上作威作福,而應該把天下人抗在肩膀上。不然的話,就跟北齊南唐的這些蠢材皇帝,沒有區別了,便是享受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也和行屍走肉沒有區別。」
「那時候,你給李欣出的計謀,你以為只有你能想到?西涼這麼多人,難道都是愚忠之輩麼?我們征西將軍府,時代鎮守西涼,難道沒有割據的實力麼?但是割據之後,能帶給西涼百十萬軍民的,除了更嚴酷的戰火還有什麼?」
陳壽臉色凝重,收起了一貫的輕浮,道:「小婿受教了。我必掃平漠北,拿下遼東,而後才揮師南下,一統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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