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籠輕紗,喧囂巳散。
茗香齋除了幾個角樓上掛著風燈,三處大門緊閉,整個茗香齋似乎進入了休憩之中。
只是雅閣三樓的議事廳內燭火如晝。
胡二爺,沈羨陵及五大茶師正靜氣凝神的看著白袍飄逸的茶尊泡茶。
一隻碗口大的透明琉璃杯注滿了熱水,隨著水汽裊裊,茶水漸漸變的通透明黃。片刻後只見茶葉在杯中一根根垂直立起,踴躍上沖,懸空而立,繼而上下遊動。再過片刻茶兒如雪花下墜,沉入杯底,狀似鮮筍出土,又如刀劍林立。
沈羨林握緊了手中的書卷,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瓊漿玉液?當真有的?」
胡二爺接道:「白日只管飲茶,卻不曾看到如此奇妙的泡茶。怪不得茶尊如此喜愛了。只可惜咱們吳越產不出這樣的名品。」
古先生雙目如炬滿眼的喜悅:「胡二爺所言差也,不是吳越產不出,而是此種茶需要特有的土壤,光照。你們仔細看看這茶。」古先生說著小心翼翼的將小半盒的茶兒推到了胡二爺面前。
古先生朗朗的聲音令人振奮:「這可是黃芽茶之極品君山銀針茶。芽頭茁壯,銀毫披露,芽身金黃光亮,內質毫香鮮嫩,也就是傳說中的金鑲玉,價值千金。若將君山銀針放入琉璃杯內,以沸水沖泡,上懸之後徐徐下沉,簇立杯底,能夠三起三落。軍人視之謂刀槍林立,文人贊之如雨後春筍,藝人偏說是金菊怒放。相傳文成公主出嫁時就選帶了君山銀針茶入藏。」
沈羨陵接道:「據說此茶產於洞庭湖邊的君山島上,失傳已久,世人也只是聞其名而未嘗其味。」
「非也!」古先生連連搖了搖頭:「古某在沈老弟這個年紀的時候可是有幸品嘗過一次,至今未忘。」古先生說著又將泡好的茶分至小杯子供幾人品嘗。
胡二爺緩緩接過小杯捧在掌心微微笑道:「還請茶尊給我們講講。」
古先生亦端起一小杯,眯著眼睛神情極其陶醉,又似乎在回憶遙遠的往事:「那還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當年明宗聖德和武皇帝酷愛飲茶,召集天下茶商雅客齊聚洛陽品茶論道。蜀、吳、吳越、閩、楚、南漢、南平、北漢等等十多國均派人參加。自然各國茶商雅客都會帶自國的名茶入會。古某有幸代表吳越參會。會上有幸飲用了此茶。在十多款各國的名茶之中君山銀針被尊為茶王。此茶產自楚國,恰逢楚國動盪,明宗便有心將此茶占為己有。會後便派重兵攻打楚國,卻是遲遲久攻不下。其他小國諸如蜀、閩也都蠢蠢欲動。楚王為免戰禍,命人火燒君山銷毀此茶......」
「噢......」胡二爺悠悠吐了口氣:「原來還有這麼一段典故,怪不得茶尊見到此茶如此激動了。」
沈羨陵輕抿了口茶悠悠道:「照茶尊這麼說,是不是可以斷定有楚國之人來了西都?」
古先生搖了搖頭:「我擔心的不是這個。此茶雖名貴,但識貨的人不多。此人有此茶也沒什麼好稀奇的,或許君山殘留了些許的茶根,也或許當年楚王預留了茶樹。讓我擔心的是此人定是熟知當年的洛陽茶會,知曉我在此特意讓我品嘗,又指明了要五月初八的品茶大會再見,這裡就大有文章了。」
沈羨陵蹙眉道:「茶尊是說此人意在品茶大會?」
古先生放下小杯,輕嘆了口氣:「茶是雅物,亦是俗物。熏得幾分人間煙火,焉能不帶煙火氣。有比賽的地方,自然有優劣,自古人心難平。只怕這場品茶會早已不止吳越一國了。」
胡二爺皺起了眉頭:「可是他這麼做為了什麼?投石問路還是向我們示威?」
「不得而知!」古先生搖了搖頭:「也只能再等上二十餘日了。想必品茶大會之日自會見分曉。」
胡二爺見古先生有了些許的倦意,便道:「既然如此,那就等等吧,夜深了,還請茶尊早些歇息。都散了吧。」
沈羨陵回到家時已接近子時了。
大院內人來人往的忙個不停,正廳內更是燭火通明。
沈羨陵穿過人群,找到了正在指揮著家人收茶葉的陸家明:「陸大哥夜深了,告訴他們早些歇息吧,不是還有明天嗎。」
「可是夫人......」
「沒事去吧!」沈羨陵說著邁步進入正廳。
陸秀英,沈茗妍,沈茗妧正圍桌而坐,爭吵的不可開交。
沈羨陵一進門便聽沈茗妧尖聲道:「不行就是不行!那是我的二哥又不是秦女兒的!憑什麼教她!要教也是教我!」
沈羨陵沉聲道:「說什麼呢?」
三人抬頭一看沈羨陵冷著臉站在門口,瞬時靜了下來,不自覺的都站起身來。
陸秀英看著沈羨陵除了冷著臉似乎沒有太多不悅連忙讓出錦凳讓沈羨陵坐下:「老爺回來了,快坐!您瞧瞧妧丫頭正發脾氣呢。還不是為了你那個不沾家的寶貝疙瘩。」
「關他什麼事?」沈羨陵緩緩坐下。他不是不知道二女兒稱沈茗嫀為秦女兒,只是這麼親耳聽了便覺得有些刺耳:「妧兒好好的說你三妹是為何?你們都是爹的女兒,潤兒怎麼就不是他二哥了?」
「爹爹都是妧兒的錯!」沈茗妧聽出爹爹話中的怒氣不由紅了眼睛陪著小心:「都是妧兒的錯,還望爹爹不要生氣。妧兒下次再也不敢了。」
「到底什麼事?」
「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麼事。」陸秀英說著連連給沈茗妧使眼色:「你們姐妹也忙了一天了,早些去睡吧。什麼事明日再說。」
沈茗妧會意拉著沈茗妍離去。
陸秀英笑臉盈盈的坐在了沈羨陵對面:「老爺要怪就怪妾身沒教導好女兒,都是妾身的錯。」
沈羨陵輕吐了口氣:「罷了,不管是誰的錯,日後決不能讓妧丫頭再這麼信口開河了。別人聽了像什麼話!」
「絕對不會了!」陸秀英繼續笑道:「怪只能怪嫀兒生的太好,咱們妧丫頭嫉妒了不是。這不聽到嫀兒要習武,妍丫頭說潤兒回來可以讓潤兒教她,這不妧丫頭就不願意了。瞧她在外面大姑娘似得,在咱們面前還不是孩子一個。這不是又犯孩子氣了嘛。老爺就不要怪妧兒了。」
對於兒女之間的瑣事,沈羨陵素來管的少。聽陸秀英如此說,沈羨陵便不再過問,岔開話題道:「算算日子潤兒也該到了!」
陸秀英釋懷一笑:「可不!這幾日我天天差人在門前看著。這次潤兒回來可不能再讓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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