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征對鄧皇后的得隴望蜀很是不以為然,她因著運氣好當了皇后,就以為皇后以後都該出自他們鄧家了不成?
這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
嘴上卻道:「娘娘的擔心臣自然能理解,但眼下皇上的確沒有那個心思。娘娘不是旁人,臣便與您交個底兒,皇上如今不止醉心於修仙問道,還……還在遍尋能人異士,以期練出能長生不老的丹藥來,據臣所知,也已有幾分眉目了,既然皇上自己便能長生不老,江山永繼了,還要太子做什麼?這次是大年下的,又法不責眾,皇上才沒因過繼的事發作,等下次誰再敢去觸這個霉頭,只怕皇上就要發作了,娘娘難道想去當這個出頭鳥兒,還是想讓臣去當這個出頭鳥兒?娘娘就捨得?」
說著挑眉晲了鄧皇后一眼,說不盡的風流。
鄧皇后立刻軟了,低聲嗔道:「本宮自然捨不得你,可本宮心裡的焦慮,你還不明白麼?不僅僅是不知道該把嬌嬌嫁給誰的好,又怕這樣拖下去,耽誤了嬌嬌的終生,還得防著長樂殿那一個……呸,她一個嫁出去的女兒,生的兒子也姓蕭而不姓宇文,也敢肖想宇文家的天下,偏太后和皇上都縱著他們母子,誰知道將來會如何?本宮實在沒法不焦慮啊。」
她說的是隆慶帝唯一的胞姐福寧長公主,隆慶帝自來敬重這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姐姐,當初他能順利上位,福寧長公主也出了不少的力,所以如今福寧長公主在朝中都還有一定的話語權,她的兒子蕭琅在隆慶帝面前,也自來是最得臉的晚輩。
時間一長,福寧長公主母子難免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來,橫豎都要過繼,這外甥與侄子又有什麼區別?太后也頗支持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別人不知道這些,鄧皇后到底是六宮之主,又豈能一點風聲都沒聽說過?
韓征的消息只有比鄧皇后更靈通的,當然知道福寧長公主母子的心思,笑道:「娘娘多慮了,您也說了,這畢竟是宇文家的天下,怎麼可能讓一個外姓人摘了現成的果子去?別說皇上不會同意,便是皇上同意,宗室百官們也斷不會同意的,娘娘就放心吧。」
鄧皇后見他一臉的篤定,這才稍稍安心,道:「那本宮現在該怎麼辦?就這樣得過且過不成,就算本宮能等三五七年,嬌嬌卻等不得啊,偏咱們家沒有旁的女兒了,總不能拿旁支的來魚目混珠吧?」
韓征笑道:「這自然是不成的。娘娘不若時常召了平親王世子和安親王世子進宮,再製造機會讓大小姐與他們相處,看大小姐更中意哪一個,到時候便指了大小姐給哪一個,咱們再設法兒,讓那一個上位,山不來就我們,我們去就山便是了,娘娘說呢?」
鄧皇后等的就是他這句話,斜眼晲他:「這話可是你親口說的,以後若是不成,本宮可唯你是問啊。」
韓征笑道:「臣辦事,娘娘難道還不放心嗎?時辰不早了,臣便不打擾娘娘歇息,先告退了。」說完站起身來。
鄧皇后也跟著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踮起腳尖在他耳邊吐氣如蘭,「你真要現在就告退,就沒別的話兒要與本宮說了?」
韓征不著痕跡的退了一步,忽然對眼前的人膩歪得緊,堂堂一國皇后,老在他一個太監身上找慰藉,算怎麼一回事?誰虧欠了她為人妻應有的溫存,她找誰要去啊,他今日實在懶得應付。
又有些可憐鄧皇后,雖然已母儀天下八年了,今年也不過才二十四歲而已,瞧著卻一點沒有這個年紀應有的豐腴與風情,反而又瘦又憔悴,眼角也已有了細紋,她這個年紀,可本該是一個女人最美的時候……皇宮果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韓征笑著拱手:「臣今日委實累了,本該回宮就覲見皇上的,偏皇上正閉關,臣也不敢回去梳洗更衣、小憩片刻,剛面完聖出來,又趕著來見娘娘,這會子實在撐不住了,只能明日再來向娘娘請安了,還請娘娘勿怪。」
鄧皇后見他眼瞼下的確一圈淡淡的青影,再想到如今的韓征,早不是曾經那個得仰仗她鼻息的韓征,而得她反過來仰仗他鼻息了,到底收回了手,笑道:「那廠臣就先回去歇著吧,本宮也要歇息了。」
韓征應了「是」,這才卻行退了出去。
次日清晨,施清如在雨聲中醒了過來。
再次進京的第一夜,她本來以為自己會很久才能入睡,倒是沒想到,竟不知不覺睡著了,還一覺就到了天亮,想來,都是因為知道離韓公公更近了,她心裡無形中安定了許多,身體便自有意識的也安定放鬆了下來吧?
桃子忽然輕手輕腳的進來了,見施清如已經醒了,也就不再躡手躡腳了,笑道:「我剛才來看小姐還沒醒呢,沒想到這次來就醒了,小姐要起嗎,還是再躺一會兒?京城可真冷,還下雨了,就更冷了,還是被窩裡舒服。」
施清如撐著身體坐了起來,「什麼時辰了?」
桃子笑道:「辰正了。」
施清如點點頭:「我現在就起吧。其他人都起了嗎?」
桃子一邊去火盆前給她取衣裳,一邊道:「老太爺和二老爺還沒起,老太太倒是一早就起來了……」壓低了聲音,「好像是為了等太太過來請安。」
施清如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施老太太也太把自己當一回事兒了吧,居然還妄想張氏早起來給她請安?
她不用問桃子,也知道張氏必定至今還沒過來,笑著更衣梳洗畢,便帶著桃子去了正屋的廳堂。
果見只有施老太太一個人坐在當中的榻上,正罵施蘭如:「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你眼裡還有長輩嗎,你怎麼不懶死算了?果然跟你那個賤人娘一樣,都不是好東西!」
施蘭如低著頭,看不清臉上是什麼表情,身體卻一直輕微的顫抖著,也不知是怕的,還是恨的?
施老太太見不得她這副鵪鶉樣,不,應該說無論施蘭如現下什麼樣子,她都見不得。
何況她還本來就滿肚子對張氏的火,就更躁狂了,張口又罵道:「賤人生的小賤人,要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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