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文熙真情實感,聲音都在顫抖。
在這一刻,他投入了發自內心的情感。
他對盧文老書記的知遇之恩沒齒難忘。
談及盧文老書記的遺憾,很難不真情流露。
蘇希看著歐文熙,這一刻,他內心充滿著震撼。
他們倆人都是聰明人,歐文熙作為半個局外人,都猜到了盧文老書記為什麼要那麼做,以及和蘇希之間的關係。
蘇希不傻。
一飲一啄,因果循環。
蘇希來嘉州的時候,是衝著林向東來的。在上一世,也沒有出現夏小軍這個人物。如今這一世重來,竟然發現這個因果。
盧文老書記的行為帶給蘇希不僅是震撼還有感動。
聯想到那天在東灣賓館碰到的老爺子們,蘇希知道,這是怎樣一種感情。
正如歐文熙說的那樣,蘇希相信當年那個新聞鬧得那麼大,這些老爺子們暗地裡沒少助拳,在那個時候,他們敢於這麼做。
足以證明他們對爺爺的感情。
南溪多忠義,枕戈不旋踵。
蘇希微微吸了口氣,他提起酒杯,說:「敬盧文老書記。」
歐文熙連忙提起酒杯,和蘇希微微碰了一下,他說:「敬老書記。」
兩人一飲而盡,好不痛快。
只有歐文熙知道,他和蘇希碰杯的時候,他細微的往下壓了壓。
哪怕他是正廳級,他也沒有將杯口高過蘇希。
在這張酒桌上,在這個時間點,已經不再是談論級別。
喝完這杯酒,蘇希說:「歐…老兄,改天能不能帶我去老書記墳前坐一坐。」
「可以,可以。」歐文熙說道:「我和老書記的兒女一直都有聯繫,盧明在嶺南大學當教授,盧玲在嘉州擔任教育局局長。」
蘇希點點頭。歐文熙這個答案聰明且真誠。
蘇希笑了笑,說:「這麼說來,你是盧文老書記在政壇的接班人了。」
歐文熙趕緊說道:「蘇希同志,我一直不敢忘記老書記對我的教誨。遺憾的是,老書記走得早,未能看到今日。」
「來來來,我們再喝一杯。」
酒杯碰在一起。
這頓飯歐文熙吃的很痛快,臨走時,他和蘇希互相留了電話號碼。
他吃完飯就往嘉州趕,以前有很多事,他沒法做也沒有膽氣去做。
現在,他好像煥然新生,又回到那個衝勁十足的年輕時光。
幾乎是下午,他就將這些年收受禮金的賬目還有他妻弟公司的經營財報送到了紀委聯合調查組。
他以一種壯士斷腕的勇氣和過去幾年做乾淨利落的切割。
這種決絕甚至超出沙正剛等人的預料。
他們查了歐文熙的賬本,還調查了歐文熙家族成員的賬戶以及金流,總體來說,和賬目對得上。
歐文熙算老實。
他妻子也不是胃口很大的人,之前被嚴管,這些年才稍稍鬆綁。
屬於膽子和胃口都沒被餵大。
收受的那些禮金金額,基本上是都能算作是人情往來。
至於妻弟的承包工程,儘管有打著歐文熙的名號,但都是合規經營。有意思的是,哪怕起初階段,借用了別人的工程資質招標,也沒有轉包出去,都是實打實的干,各種款項乾乾淨淨。
紀委工作組的人說,如果都是這樣,那得多好?
不過,這也是剛剛起步階段。
等到嘗到甜頭,都是一發不可收拾。
人性是經不起誘惑的。
實際上,歐文熙的妻子和妻弟都有這個傾向。
也就是蘇希忽然帶隊來了嘉州,否則以歐文熙在嘉州越來越位高權重,越來越和新嘉州派接近合流。他們家沒有一個能逃過法律追責,包括歐文熙本人。
當然,他們也得感謝歐文生。
歐文生本來在歐文熙的計劃中,是一個知心且得力的助手,幫著斂財用的。
哪知道歐文生這個人看上去滑頭,不是好官。
但其實是蘇希的臥底,他來嘉州這幾個月,雖然到處結交『朋友』。但…他是真沒暗示人家拿錢,反而是讓他們往歐文熙老婆那兒送。
可你歐文生不收,人家也摸不准,也不敢明目張胆的送,只能先試探試探。
等到他們試探來試探去,蘇希來了。
歐文熙屬實是命好。
如果沒有蘇希和歐文生,他和他的家人沒有一個能逃脫,因為他那根緊繃的弦已經鬆了。此後一旦斷了,那就是一發不可收拾。
歐文熙此時也是一陣後怕,感到無比慶幸。
恍若重生了一般。
出了這樣一身冷汗,將來他和他家庭面對考驗,也會冷靜許多。
相當於吃了一顆後悔藥。
…
晚上,蘇希和謝明通、曹傳一起吃飯。
謝明通現在是羊城市市委副書記、市紀委書記,位高權重。下一步,如果沒有接市長,就會接副省長。
曹傳比謝明通年輕一些,古城找他談過話,組織部那邊也和談話。接下來,田豐退休後,他就要升任常務副廳長。
目前一直在傳,會讓潮州的市委書記接任省公安廳的廳長,然後按照程序提拔為副省長。
謝明通在餐桌上提到:「其實,組織也考慮過我,和我談過話。但我覺得羊城這邊的工作才剛展開,就拒絕了。」
曹傳有點替謝明通感到惋惜,認為無論成不成,都應該爭取一下。
副省長兼省公安廳長,是實權極大的副省級幹部。
謝明通卻說:「只是詢問一下,概率不大的。老陳資歷深,早年又有公安系統的履歷。虞書記上次點名表揚過他,我就算再爭取,大概率也是陪太子讀書。」
然後,他們談到夏小軍的死。
謝明通說:「這個人死了兩次,終於死透了。上世紀在嘉州胡搞亂搞,造成國有資產嚴重流失,下崗工人爆發群體事件,居然只是政治生命終結。這一次,他被親手扶持的黑老大一槍崩掉,真是死對了方式,也死對了地方。」
「肉食者鄙,他這種人沒有比死在餐桌上更諷刺。」
謝明通充滿著諷刺。
曹傳也認可,說:「夏家沒有一個好東西。」
聊到這兒,兩人意識到自己聊大了,就互相看了一眼,不再繼續往下說。
他們仍然在隱瞞蘇希的身世。
殊不知蘇希早就猜到了。
這次粵東之行,蘇希最大的收穫就搞清楚了人生三大難題之一:我從哪裡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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