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門道宗,藥王閣,樓高七層,底樓丹藥尋常,內存丹藥一品,以此至頂共有七品靈藥,正是越往上越稀缺珍貴,修真門中六品已可視為至寶。
平時這藥王閣樓外,由天門道十二位內門堂主,領內門弟子日夜輪班守護,沒有本宗長老或長老以上批准,絕不允許他人上至四樓。
此時,都無憂正攙著母親「莫玉」的手臂,來回走在三樓廊道,「咯吱」,不等四層樓門開展,母女已經邁步而入。
「閒度,境兒怎樣?」莫玉上前拉住一位白袍英俊男子,焦急問道。
男子星目中幾分憔悴,面色神傷,雙手輕輕拍了莫玉雙肩,安慰道:「夫人放心,無境早無性命之憂,只是·····,恐怕需些時日才能恢復神智。」這男子便是天門道宗副宗主『都閒度』,其身旁還站著宗主『雍本』,天門道宗都知這二人雖是年齡差了十幾歲,卻是情同手足。
雍本看到莫玉臉上焦躁稍減,繼續安慰道:
「只要弟妹這些時日悉心看好境兒,境兒甦醒只是早晚之事,你先跟憂兒抱著無境回去,一有變故馬上差人找我和長生長老。」
雍本已入中年,身材中等稍胖,一身白緞錦袍,金絲點綴之下,鬢角斑白,眉宇之間一絲英氣,話間,雙眼炯炯有神不乏剛毅滄桑之色,語色有力,聽來給人一種深入心扉,不容反駁之感,莫玉聽聞雍本的話這才少了大半憂慮。
莫玉向著雍本微微點頭,略微彎了一下腰,「還勞煩宗主和長老多加費心,莫玉在此謝過。」禮雖不達,卻顯得甚是大方得體。
宗主身後一位老者,白髮長須,長眉過寸,消瘦臉龐面色紅潤,身著灰袍,黑緞鑲邊,衝著莫玉回了一禮,長生長老聶長生,也是藥童聶望木的爺爺。
莫玉抱著還在昏迷的小無境,由無憂陪著走出外門。
看到莫玉下樓之後,都閒度轉身看著雍本說道,「多謝大哥助我寬慰內人!」
「我不是寬慰,我是相信無境一定能夠撐過來!」雍本目視門外,繼續說道:「我雖不知無境體內為何有兩股念力相鬥,但是可以斷定其中一股甚是霸道。」
「等它能夠徹底壓垮那股弱念時,無境定會醒來。」
雍本話到此處猶豫片刻,看向一旁都閒度,「倒是醒來之後會是怎樣,就難斷了。」
轉頭,看著長生長老,「閒度,你應該感謝長生長老的孫兒,要不是他緊要關頭先為無境止血化瘀,又用血蓮瓣強脈補血,無境萬難保住性命!」
一聽宗主說到望木,都閒度和聶長生臉色均是一變。
「那孩子現在何處?」雍本緊接著問道。
都閒度聞言,劍眉緊鎖,心中思緒萬千。
「木頭應該還在樓下休息。」長生長老話音有些顫抖。
雍本閉起了眼,淡淡說道:「讓孩子上來吧,我想見見他。」
聶長生走出門外,兩腿無力彎著腰,仿佛只是這片刻已經蒼老十年!
都閒度看著長老蹣跚背影,眼光淒涼,忽又變作怒意,牙梗處腮邊往外鼓了兩下,仰起頭,柔亮長發沒過腰間,好似一頭狂狼膜拜上空銀月。
『枯魔宗』的實力強過『天道宗』數十倍,那枯魔宗主『殷梟』更是唐國境內修真第一高手,世間排名也是第一。
望木是為救都閒度兩個孩子,才無意中殺死了殷梟次子,敵人太強,天道宗根本沒有保護望木的實力,想著殺子之仇又是不共戴天,殷梟來時有可能天道宗門都不可保。
雍本此前已向都閒度和聶長生,表露出要犧牲望木保全宗門安危之意。
都閒度怒在此處,恨在宗門無能,心中已經有了代望木受死的念頭。
「兄弟,我知你恨我,若是我死了能夠化解這場恩怨,我定是毫不猶豫、首當其衝。」雍本閉著眼繼續說道:「可你覺得這可行麼?」
天門道現在本就人心散漫,邊臨崩潰之境,如果再少了雍本這個宗主,定然土崩瓦解,紛飛四散,雍本說出此話或是找個理由給了自己不死台階,或是真心為了宗門萬年傳承下來的基業,表情難辨心中實意也許是兩者都有,究竟為何只有雍本心中清楚。
都閒度根本不答,沉默片刻方才懇切說道:「也許我可代這孩子去死!」
「你死?哈哈哈哈······」,雍本睜眼乾笑起來,卻是笑得很苦,「你死後,師傅留給我們的宗門誰可守護?」
「你自幼聰慧過人,孰輕孰重比我明白,萬不可義氣用事!」
天門道宗數千年來,暗藏一個滅仙古陣,此陣催動之後,陣中仙魔盡滅、天門道宗也會轉眼化為一片虛無,而這大陣的啟動鑰匙,就是流在都家一族體內的族人之血。
雍本這一句話的言外之意傷到了都閒度的深處,讓他徹底絕望······
都閒度心中感慨:
「那個人究竟何時才能出現?一千年太長,盡頭何時來?」
「天門道萬年滅仙陣,為何只認我『都』家族人之血?」
此時,上天留給都閒度的滅仙神能,在他心中就是一曲千古不死魔咒。
受······何人可解?又何時可破!
都閒度和雍本現在不能死去,還有一個不為他人所知的秘密,那便是老宗主仙去時留給二人的一句口頭話語:
「天門道宗每到千年之末,或是宗門衰落將亡之時,宗內就會出現一位『曠世奇才』,再將宗門轉回興旺。」
這件事,宗內只有雍本和都閒度知曉。
不多時後,望木跟著長生長老來到室內,看到兩位宗主都是面色嚴肅,望木一對眸子左右閃動兩下,有些拘束地提醒道:「呃······我在了!」
「孩子,你知道你殺得是什麼人嗎?」雍本怎會不知二人到來,卻是聞言故意冷著臉首先問道。
「該死之人!」望木接口便回。
「呵呵······」,雍本冷臉驟變,少了幾分嚴肅。
「那你怕死嗎?」本來雍本不想繼續問下去,因為望木雖然在宗門內生活了十五年,在雍本心裡的印象卻很模糊,這孩子太過尋常了,尋常到十五歲都還不能修行,如若不是因為長生長老,換做他人早被分派外門,去做了常人之事。正是剛才望木回答中那簡短中顯露出的氣魄,讓雍本不由多問了下去。
望木回頭看了看爺爺,長生長老已是眼中含淚,雍本問出此話,望木已經猜到些許大意,隨口大聲說了一字:「怕!」
雍本走到望木身前,看著他的眼睛,「可否告知於我,你為何而懼?」
「我是怕不是懼,我怕不能報答爺爺十五年養育之恩!」望木語意堅懇,表情卻是默然,怕和懼的層次有些不同,他說的是實話,懼是至心讓人失了自我,或是徹底顯露自我;而怕只是自我中的一種感覺,仍由思緒可控。
這一句話,長生長老除失了紅潤面色,已是老淚縱橫。
這一句話,都閒度已是袖中拳頭緊握,長袖無風輕擺。
這一句話,雍本看著望木雙眼久久不肯挪開······
一句話觸動三人心扉,卻又改變不了事情所向,長老的痛是因為眼前的孩子是他心頭之肉,都閒度的痛在於不公中的憤怒和男兒心中的血性,雍本的痛卻是頭上頂起的兩個大字『無能』。
廊道上來一人,箭步如飛,行至門前抱拳行禮,大聲道:「宗主,今日取藥的那些枯魔宗弟子,聚在藥王閣樓下想要鬧事!」
「知道了,告知他們我片刻就會下樓。」雍本淡然回道。
來人退下後,雍本背朝望木堅定問道:「孩子,你可願用你一命換我天門道宗眾三千性命和這天門道的萬年傳承?」
「宗主,不能啊······讓我替了孩子吧!」,長生長老跪於地上,泣不成聲,宗主每一言,就好比一把利刃,一刀刀切割在老人心窩。
都閒度眨眼已經閃出門外,雍本沒有回身阻攔,只等望木回話。
望木扶起長生長老,淡淡笑著,用手輕輕擦去長老臉上淚水,「爺爺,我雖是你撿的孤兒,可是你給了我十五年歡樂,如有來世,木頭還作你的孫兒!」卻被長老一把抱緊懷裡。
雍本依然背對,顫聲說道:「孩子,是我宗門無能,如有來世,你我定要做個強者!」,隨後轉身頭也不回,向著樓下走去!
望木攙扶起幾近拿捏不住的長生長老,退後三步,跪地磕頭,磕頭之間更是咬著嘴唇,「爺爺,是孩兒無能,早知今世,我甘為牛馬,也不做這廢人,此生雖要終了,卻只能以此相別!」起身再不看爺爺,轉頭走去,望木自知別無選擇,他只想以死換得,老人家能在自己苦守了大半輩子的宗門,直著腰板做人。
長生長老無力癱坐地上,老淚縱橫也不忍回看,雙唇顫抖,口中哭訴搖頭自語:「我不該撿你回來,不該!······」
望木下了樓去,長生長老忽然發瘋一般,砸起樓內靈藥、材料、和那儲藥櫃,狂聲大喊:
「要這靈藥有何用?」
「學這煉丹又能如何?······」
片刻屋內已是狼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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