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元凱打開辦公室的門走了出去,回身把門鎖死,他這一走就不再回來了,裴泰的屍體不能讓別人太早發現,不然自己就沒有時間撤離上海。
樓道和階梯的拐角都有自己的手下把守,鄧元凱一路走過去,這些手下都是站直了身子,挺身立正。
鄧元凱很快來到崔光啟的辦公室門口,兩名特務趕緊立正行禮,鄧元凱笑著點頭示意,暗自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敲響了房門。
「進來!」崔光啟的聲音響起。
鄧元凱推門而入,回身將房門關上。
崔光啟看到鄧元凱有些疲憊的樣子,關切地問道:「你這段時間的身體不是太好,還是去找個中醫大夫調養一下。」
鄧元凱搖了搖頭,說道:「其實就是休息不好,總是失眠多夢,搞的現在的身體不知怎麼了,總感覺乏的很,沒有力氣,回去躺了一會好多了!」
原來是這樣,崔光啟輕吁了一口氣,沒有說話,自己又何嘗不是時時心懷恐懼,難以入睡,甚至晚上根本不敢離開偵緝處,現在要不是外面這麼多人守著,自己根本睡不著覺。
「算了,你也不要多想,這個世道,熬一天算一天,多活一天都是賺到了!」崔光啟輕嘆了一口氣,緩緩地出聲安慰道,他自己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顯然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接著開口問道:「小泰不是去找你了嗎,怎麼還沒有回來?」
鄧元凱心中一驚,崔光啟知道裴泰去找自己了。
他並不知道裴泰走之前和崔光啟說過,自己要去通知鄧元凱晚上有行動的事情。
鄧元凱心思電轉,腦子裡閃過無數個念頭,嘴裡含糊地說道:「是,小泰和我聊了幾句,天南海北地,我腦子迷迷糊糊的也沒有聽清楚!」
崔光啟不禁搖了搖頭,說道:「老鄧,你總是這個樣子可不行,一會兒就要行動了,你得打起精神來,別誤了事!小泰沒有和你說嗎,他又去哪裡了?」
竟然晚上還有行動?可是裴泰並沒有和自己提過,鄧元凱心頭一驚,行動時不見裴泰,崔光啟一定起疑,自己沒有時間耽誤了。
「哦,他和我說了,」想到這裡,他嘴裡答應著,身子貌似不經意的向前走了兩步,「剛才他饞酒喝了幾口,又怕你說他,就在外邊守著呢!」
「這個小子,越來越不聽話了,你去把他叫進來,我給你們安排具體的行動布置。」崔光啟惱火地說道。
鄧元凱一聽就知道自己再靠近,崔光啟一定會起疑心,可是現在自己不能退,一退出辦公室就再也沒有機會靠近崔光啟了,因為裴泰已經被自己滅了口,他又怎麼可能把裴泰找回來。
現在這個距離不可能使用鋼絲襲擊了,只能使用槍械,不能再等了,鋤姦殺敵就在這個時候。
危急時刻,容不得再猶豫不決了,鄧元凱嘴裡答應著,接著轉身的時候,右手悄無聲息地從腰間拔出了手槍。
緊接著他的身子突然轉身,隨著身體的轉動,手中的短槍一甩,槍口對準了崔光啟。
「嘭!」的一聲槍響,鄧元凱的胸口蹦出一朵血花。
「嘭,嘭!」緊接著又是兩聲槍響,鄧元凱的身體接連顫動,眼中閃過驚詫莫名的目光,身子無力的向後倒去。
端坐在座椅上的崔光啟,手持著勃朗寧手槍,槍口直直的對著鄧元凱。
消廋蒼白的臉上盡顯猙獰之色,他身子一彈就一個箭步來到鄧元凱的身前,一腳將他手中的槍支踢飛。
這個時候,門外的守衛們聽到了槍響,也一腳踢開了房門,手持槍支沖了進來。
可是眼前的一幕讓他們驚呆了,鄧元凱倒在地上,崔光啟手持短槍指著地上的鄧元凱,這個場景讓他們安全不知所措,都是傻傻的看著崔光啟,等待他的命令。
「為什麼?為什麼?」崔光啟咬牙切齒地看著倒地鄧元凱,聲嘶力竭的吼道。
鄧元凱此時身中三槍,鮮血在不停的溢出,胸口劇烈的起伏,感覺渾身冰涼,冷的刺骨,腦海中的意識在逐漸的消散,眼中的瞳孔在逐漸放大。
「我…我想…回…回家!」
他勉強張了張嘴,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字,就再也說不出一句話,腦袋一歪,眼睛瞪得老大,直直地看向家鄉的方向,死不瞑目!
聽到鄧元凱的這句話,崔光啟頓時眼神越發的凶厲,他手中短槍對著鄧元凱的屍體,連續扣動了扳機。
「嘭嘭嘭嘭!」
槍聲不斷,直到崔光啟打空了彈夾里的子彈,然後指著鄧元凱的屍體,厲聲咆哮道:「你他麼的想當齊經武,可老子不是俞立,不是…」
他不斷發出聲色俱厲的喊叫之聲,在寂靜的夜裡不停地迴蕩著,讓聞聲而來的其他偵緝處特務們都嚇得驚恐難安!
所有人都退出了辦公室,躲的遠遠地,不敢靠近!直到崔光啟喊累了,他們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回來。
驚恐交加的情緒發泄完了,崔光啟不停喘著粗氣,自身的情緒這才緩緩地穩定了下來,他的身子有些搖晃不定,慢慢地走回自己的辦公室旁,一屁股坐在座椅上,身子一仰靠在靠背上,有氣無力地吩咐道:「趕緊去找裴泰,我要知道他的死活!」
所有的特務們一聽處長的吩咐,趕緊領命,一群人轉身跑了出去,到處尋找裴泰的蹤跡。
辦公室里只剩下了仰靠在座椅上的崔光啟,良久之後,他才抬起頭來,看著地上已經氣絕身亡的鄧元凱的屍體。
其實就在鄧元凱說裴泰在外面喝酒不敢回來的時候,崔光啟就已經發現不對了!
自己剛剛把裴泰的酒壺收了起來,裴泰就去找鄧元凱通知晚上行動的事情了,鄧元凱本人並不喝酒,他的辦公室里也沒有酒,裴泰的隨身酒壺就在自己的抽屜里,這麼一會功夫,他去哪裡找的酒喝?
還有裴泰雖然好酒,可是對自己的話從來都是不折不扣地執行,自己告誡過他,今天晚上有行動,絕對不能夠沾酒,那他就一定不會酒,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違抗過自己的命令。
崔光啟疑心一起,馬上就發現當時鄧元凱靠的有些過近了,距離自己不到三米,並正好站在自己的左側,人一般都是右側反應的靈敏一些,這個位置對自己很不利,這都是特工訓練時的標準突襲方位。
崔光啟本來就如同驚弓之鳥,對誰都是時刻提防,一發現鄧元凱的這些疑點,頓起戒備之心,隱藏的右手暗自一沉,就已經將座椅下面暗藏的短槍拿在手中,他是用槍的高手,身上不只藏了一把槍,就是在辦公桌和座椅上都有布置,就是怕有人突襲他的時候來不及拔槍,現在果然派上用場了。
緊接著他故意讓鄧元凱去找裴泰回來,可他的眼睛卻在鄧元凱的身後,緊緊地盯著鄧元凱的每一個動作,他是使槍的大行家,當他看到鄧元凱的衣擺一動,就知道鄧元凱出問題。
他出槍很快,又是早有準備,就在鄧元凱轉身襲擊的時候,搶先出手擊中了鄧元凱,剎那之間生死立判。
鄧元凱苦心設計多天的鋤奸行動,到底還是功虧一簣,在最後的關頭露出了破綻,被崔光啟搶先一步,以身殉國,可謂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
此時的崔光啟心裡有說不出來的恐懼,自己自從叛變之後,之前的手下隊員們都對自己恨之入骨,他一直就存心提放著,可現在身邊僅有的親信也要除自己而後快,自己還能夠相信誰?
他坐在空蕩蕩的屋子裡,感到從未有過的孤單和恐懼,寂靜的夜裡,好像有無數黑暗幽靈將他圍在中間,隨時要將自己吞噬一般,崔光啟不由得雙手抱著腦袋蜷縮在一起。
就在這個時候,敲門聲響起。
「進來!」崔光啟頓時驚醒,勃朗寧手槍握在手中,警惕地看著進來的特務。
這個特務戰戰兢兢的看著崔光啟,語音顫抖的匯報道:「處長,我們撬開了鄧隊長的辦公室,發現了裴隊長的屍體,是被勒死的!」
裴泰去找鄧元凱一直沒有回來,鄧元凱又只身前來行刺,崔光啟就知道裴泰可能凶多吉少了,可儘管崔光啟的心中早已經有心理準備,當他真正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猶如一柄巨錘重重的擊打在崔光啟的胸口,痛苦難言!
裴泰是他最信任的心腹,跟隨他多年,從來視自己為兄長,哪怕自己將他出賣給了日本人,他還是死心塌地的跟隨自己,從無二心,可是現在他也走了!
崔光啟強自站起身來,率先出了辦公室的大門,然後快步來到鄧元凱的辦公室門前,門鎖已經被撬開,房門敞開著。
崔光啟腳步不停,來到辦公室裡面,就看見沙發上斜躺著一具屍體,正是自己的兄弟裴泰。
崔光啟走上前,用手觸摸著裴泰脖子上那道深深的血痕,這是鄧元凱下的手,他知道鄧元凱手腕上藏有鋼絲,是鄧元凱的一個殺手鐧,可誰能預料到,他最後一個下手的對象竟然是裴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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