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姐兒一把將麻袋扯下來!
頓時就見,一個邋裡邋遢,碎鬍渣子與黑眼圈很重的臉色蒼白男子,站在那裡。
大概是突然接觸陽光,他目露不適,幾乎是一下子便閉起了眼睛。
等到適應了一會,他才稍微再睜開些,然後,便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幾人。
似乎分析出了這些人裡頭,哪位是能做主的,他直目瞧去,定定的與氣場強大的紀夏秋對視。
紀夏秋看著他那張堪稱悽慘的臉,問:「鍾自羽?」
他沒有做聲,只繼續看著紀夏秋。
紀夏秋也不急,問向身邊的雲織夢:「你與他,應當算是熟悉,可認得出來?」
雲織夢將其上下打量一圈兒,才道:「鍾先生生得清俊溫潤,一見難忘,織夢哪裡會認不出,只是不知,鍾先生可還記得小女子?」
雲織夢一直都記得,柳蔚曾說過,這個鐘自羽是在自己身上種了點的,也就是說,鍾自羽,曾想過要殺害自己。
對待這樣的仇敵,雲織夢很難不出言嘲諷兩句,哪怕他現在已經很慘。
「死到臨頭,鍾先生便不想說些什麼,問些什麼?」
他只是皺了皺眉,看著幾人,依舊是不置一詞。
紀夏秋嘆了口氣,對紅姐兒道:「將他送回去吧。」
紅姐兒一愣,還以為坊主將鍾自羽帶來,是要在這兒處決此人的,她甚至讓下人準備好了水桶和抹布,就為了一會兒清理現場用。
「坊主……」紅姐兒喚了一聲。
紀夏秋卻只是看著紅姐兒,不改主意。
紅姐兒知道,坊主的命令不能違背,儘管心頭再是不願,還是垂下眸子,道了一句:「是。」
但沉默了許久的男子,卻在此時出聲:「你不殺我?」
紀夏秋看了他一眼,揮手,示意紅姐兒將人帶出去。
那男子卻猛的跪在地上,瞪大了眼睛道:「殺了我!求你殺了我!」
紀夏秋沒有做聲,甚至看都不再看他。
雲織夢與紅姐兒徹底看愣了,這,這是什麼情況?
還沒見過有人自行求死的……
男子的聲音很緊張,他握緊拳頭,額頭青筋都快爆出來了,他點著頭說:「求你殺了我,求求你,求求你……」
紀夏秋到底是被說煩了,問道:「鍾自羽的下落。」
男子怔了一瞬,接著就瘋狂搖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給我娘子下了藥,若我不死,我娘子就要死,她腹中已有我的骨肉,我家九代單傳,我不能讓她死,求求你,求求你殺了我,殺了我,將我扔到街上,他看到了,就會給我娘子解藥,求求你,求求你……」
男子一直哀求,到最後,五體投地,開始重重的磕響頭。
紅姐兒和雲織夢若是現在還反應不過來,那就是十足的傻瓜了!
眼前這人根本不是鍾自羽,是鍾自羽逼迫他,裝成自己,被殺了之後一了百了,再無人找其麻煩!
紅姐兒一怒,過去一把抬起男子的臉,果然在他鬢角處,發現了膚色不均,她摳開那邊角,狠狠一撕,頓時,手裡多了一張精緻的,而眼前,也多了一張陌生的男子臉龐。
「可惡!」紅姐兒咒罵道。
紀夏秋半點其他表情都沒有,只問:「你是江南人?」
男子點頭,急切的道:「豐州人,我是豐州人!」
「給你戴這張的是誰?可是,與這張面具長得一模一樣之人?」
男子搖頭:「不,給我戴上面具的人,是個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他,他說他迷路了,我娘子好心的請他回家喝水歇息,沒想到,沒想到他……」
說到這裡,男子悔不當初,卻又無能為力,只剩滿面淚痕。
紀夏秋看他如此,便不再說什麼,對紅姐兒使了個眼色。
紅姐兒將人帶出去,雲織夢卻還雲裡霧裡的。
紀夏秋沒在雲織夢這兒多呆,回了院子。
紅姐兒將人送回權王處,不可抑制的大逆不道的拐著彎將很煩人的權王給罵了一通,才返回秀坊。
到了坊主的屋裡,紅姐兒遲疑一下,問:「坊主,聽那男子所言,好像讓他假扮鍾自羽來送死的,不是鍾自羽本人,那會是……」
其實問出這個問題時,紅姐兒心裡已經有了答案,畢竟那男子說他是豐州人……
紀夏秋道「小序,是太胡鬧了。」
紅姐兒臉色一沉,果然是少爺!
只是少爺,是如何知曉權王派人進京尋鍾自羽的?按理說,少爺應當還在豐州才是。
實際上,在三日前,紀夏秋就收到了豐州那邊的信函。
管家南叔謹小慎微的寫了滿滿三張紙,送來稟報,說豐州那邊一切都好,無論是生意還是家裡。
但第三頁的最後一句,南叔寫道,少爺不見了。
這封書信從豐州到古庸府,花了好些時間,紀夏秋看後便知曉,自己前腳離開,柳序後腳也走了。
柳序失蹤後,紀夏秋的心情便開始不好,結果很快,權王派人來說,鍾自羽抓到了。
鍾自羽的命,是紀夏秋點名要的。
但當時,紀夏秋便覺得太巧了。
知子莫若母,柳序是個什麼性子,紀夏秋很明白。
而方才見到鍾自羽的第一眼,紀夏秋就知曉,果然……
容煌要抓鍾自羽,柳序知道後,情急之下,隨意找了個與鍾自羽身量外形相似的人,威逼其,令其戴上,假冒鍾自羽前來送死。
柳序更知道,母親只要見了這個「鍾自羽」,就會好眼力的認出這是假冒的,既是假冒,自然就沒有殺的道理。
柳序就是篤定了母親並非是非不分之人,才鬧了這樣一出。
至於那男子所說的娘子中毒,紀夏秋想,多半也是柳序編的。
柳序自小身子不好,但腦子卻極為靈活。
柳序小的時候病怏怏的,紀夏秋不敢離遠了,走到哪裡都是帶著,但當時她生活不易,朝廷爪牙不少,她又要避忌自身,又要保護兒子,心有餘,而力不足。
那是她最艱難的一段日子,當時,她甚至想,若是撐不下去了,也就只有去遼州。
可最後還是扛了過來,就因為,當時有人站出來,替她照顧著柳序。
岳單笙是紀家的人,柳序因身體與母親的情況,從小到大沒有一個朋友,岳單笙成熟,穩重,他滿足了柳序對兄長的所有期待。
於是,柳序成了岳單笙的小尾巴。
岳單笙並不是一個人出現的,同他一起的,還有他的妹妹,岳重茗。
岳單笙照顧了柳序三年,而這三年,堪稱是柳序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年,因為就在這三年裡,他的病情,奇蹟般好轉。
而這些,都是岳單笙的功勞,是岳單笙帶來的藥方,救了柳序。
其後,岳單笙離開。
紀夏秋知道,柳序與岳單笙一直都有,雖說沒有見面,但始終有書信往來。
紀夏秋也是從柳序那裡知道,岳重茗死了。
只是,從岳重茗死後,岳單笙也好像人間蒸發了。
但紀夏秋還是篤定,柳序知道岳單笙在哪兒,只是不肯說。
接下來,紀夏秋創建了八秀坊,而柳序因著病情的好轉,表面看著也早已與常人無異。
作為母親,紀夏秋始終因他童年吃苦太多,而縱著他,由著他。
但這次,是真的不能再縱著了!
就因為岳單笙與他提過,讓他若能相助,適當時候,幫幫那鍾自羽,柳序就聽了,並且,做出之事,越來越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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