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之歌 第59章 大修士（十七）
森林島出現在馮茂視野里，那座龐大的海上浮島在極目遠望中海平線邊緣若隱若現的呈現一個黑點模樣。
女妖姐妹坐在馮茂旁邊的護欄上，滿意的舔舐著鋒利的指甲。馮茂鬧不明白她們指甲上殘留著的那點鮮血有啥好品味的，不久前兩人可是從各自指甲切開的創口處嘬了一大口。
繼續看向森林島的方向，馮茂很想現在就去島上。馬洪先生說這艘船目的地不是森林島，而是另一個小港口……
女妖姐姐放下鋒利的指甲，對馮茂笑道：「船長不會改變航向，我們游過去。」
馮茂不想問女妖怎麼知道自己的大概想法，好像只要有起碼智商的人都能看透自己的想法。請求船長改變航向的想法的確超出馮茂想像之外，船上的成員之二是女妖，天知道這艘的船長又是何種強大的妖魔鬼怪。
女妖妹妹跟上來湊趣，「一會兒你不用動，我們幫你。」
這台詞有點糟糕，尤其是兩位女妖對生孩子貌似頗有興趣的樣子。
女妖姐姐跳下護欄，逼近了馮茂，「你已經是這麼強大的修士，有什麼好怕的？」
「……我怕水下有你們的親戚。」馮茂一邊避開女妖姐姐的逼近，一面解釋道。
「你是閣下看重的修士，我們不會把你怎麼樣。」女妖姐姐一邊說，一邊解開衣衫。大有『姐姐我只是要吃掉你，不會把你怎麼樣』的氣勢。
馮茂沒有後退，雙目盯著女妖的行動。就見女妖姐姐前凸後翹大長腿，從人類的視角非常有美感。女妖妹妹也解開衣衫，露出了不遜色於女妖姐姐的身材。見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馮茂再也忍不住，走過去把左右手掌分別按在女妖姐妹擁有八塊纖細腹肌的平坦小腹上。
姐妹倆光滑細膩的皮膚下有著許多毛囊般的細小顆粒，也許那些顆粒本來就是毛囊。她們體內的靈氣運轉，毛囊內的細胞快速生長，片刻後就從『毛孔』中生長出細長的毛髮，毛髮如抽出嫩芽般展開，化作堅硬的鱗片形狀覆蓋在皮膚之上，在陽光下反射著七彩光暈。
兩人的雙腿內側皮膚下各有一條人造器官，器官順著毛孔伸出更加細密的絨毛狀物體，這些絨毛比鱗片長的更長，並且互相纏繞勾結，不久後兩條腿『融合』成一體。
女妖們並沒有停止變型，她們輕輕後躍，劃了一條優美的弧線，倒仰著躍過過船隻的護欄輕盈入水。在精細的控水術下，兩人入水時不僅沒有水花，連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
走到護欄邊，就見兩名女妖在水面上露出覆蓋著鱗片的上半身，笑顏如花的向馮茂招手。
都到了這個地步，馮茂只能輕輕躍過護欄，跳入水中。沒有施展凌波微步，馮茂墜入比女妖姐妹更深的水中，就見兩人融合在一起的雙腿外已經形成一條長長的蛇尾。之前交手的時候見到蛇尾呈現水平扁平，此時卻是垂直扁平。
長尾優雅的蜿蜒擺動，推動女妖姐妹靈活的遊了過來。兩人一左一右各拉住馮茂的一隻手臂，長長的蛇尾搖曳中，三人向著森林島方向快速前進。
堅實的鱗片上有著鯊魚皮膚那種精細花紋，極大降低了水的阻力。長長的尾巴每一次優雅擺動都產生出巨大的推力，看著並不壯碩的女妖姐妹在水裡的游泳速度堪比陸地上的奔馬，直奔森林島而去。
接近森林島之時，馮茂就見那巨大的島嶼沉在水下的部分。海底世界並不平坦，森林島正好位於一個巨大的海底盆地之上。島嶼在水上的部分本就巨大，水下的部分更是大了十倍。遠遠看去仿佛一座巨大的山脈懸在海水之中，那些枝枝叉叉的植物猶如森森劍戟，難以形容的不對稱感使得這座巨大的山脈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不安中感受到更深的海底突然出現了異動，馮茂連忙看下去。幾個巨大的存在影影綽綽出現在光線幾乎無法抵達的幾十米水下。女妖姐妹的窈窕身影和它們相比顯得無比纖細。那幾道黑影游弋一圈後轉向森林島下的海盆，很快消失在完全的黑暗之中。
姐妹兩人沒有跟著黑影向海盆進發，而是向著水面前進，沒多久冒出海面。女妖姐妹放開手，馮茂深深吸了口充滿海水氣味的空氣，覺得稍微有些安心。女妖姐姐卻摟住馮茂的脖子，靠在馮茂耳邊說道：「修士，之前的約定會在你還能生孩子之前會一直有效哦。」
女妖妹妹則從背後抱住馮茂，湊在馮茂另外一邊耳朵旁補充道：「如果你不能生孩子，就不要來找我們。我們可不是什麼蕩婦。」
兩人所說的內容一旦實施就過於香艷，然而兩人的聲音與用詞並沒有任何色情與淫蕩的感覺。隨著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女妖姐妹放開馮茂，優雅的潛入水中游向遠方。
馮茂嘆口氣，向著森林島游去。人類的形態實在是不適合游泳，沒有兩人牽引，馮茂在水中的速度大減。上了岸，馮茂濕漉漉的直奔之前拜見前輩的樹林。剛進入就聽到樹葉中響起空靈的聲音，「有什麼要說的。」
「前輩，我剛從不達米亞回來。以前總督府的一個人暗示是我母親的老師殺害了我母親。其他在總督府的修士甚至不敢做這樣的暗示，卻也沒有否定。」
「嗯。」前輩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
馮茂繼續講述道：「我並不相信他們所說的內容。只是當時突然有個想法，假如是我母親的老師殺害了她。要麼是我母親的老師背叛了我母親，要麼是那位閣下認為我母親背叛了他。」
「你不想再調查此事？」樹葉間沙沙的提出問題。
「怎麼說呢……想到有可能是我母親背叛了她的老師，竟然再不想調查此事。」
「你不願意面對可能的事實。」樹葉的沙沙聲中聽不出什麼情緒。
「我沒辦法站在殺害我母親之人的立場上考慮問題。」
林間暫時沉默了一陣，樹葉才沙沙的響起聲音，「既然如此，問完了你想問的就走。」
「前輩的境界定然比我更接近真理，請教前輩，我若堅信陰陽的存在，會付出什麼代價。」
「代價？哈哈。」樹葉沙沙的發出嘲諷，「便是這身皮囊，又真的為你所有麼？正確是真理，謬誤就不是真理麼？世上若存在真理，就不存在真理之外的東西。你的邏輯是怎麼學的。」
被嘲笑了也沒讓馮茂生氣。所謂殘酷真理就是這麼一回事，相信真理就是擁有信仰。一旦有了信仰，不管信的是神或者真理，其邏輯結果必然是一切結果都由所信仰的決定。
馮茂不是來討論真理是什麼，這個討論到是讓馮茂更明白自己所想，於是繼續問道：「前輩，我沒有渡過陰陽教派修士如何施展法術的文獻。前輩可否指點一二。」
「你覺得是先有陰陽教派，還是先有了力量？」
「當然是先有力量。」
「力量到處都是，自己揣摩。」
馮茂用儘可能謙卑的語氣說道：「若是有地方可學，豈不是更快速？」
「我不會教你如何使用力量。」樹葉的沙沙聲用毫無歧義的用詞拒絕了馮茂。
「為何？」
「你到了我這個境界自然會明白。」
如此充滿高人那種高深莫測的回答未免太俗套，馮茂腹誹的同時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得到這位大能的指點。得不到自己所求的，馮茂只能告辭。
到了島邊，馮茂施展凌波微步渡過了海面。回頭再看遠處的森林島，馮茂只覺得現在的島嶼再沒有那種古代遺蹟的感覺。神龍不見首尾的大能，島上的海盜妖女。還有驚鴻一瞥的巨大暗影。
以前的自己不理解這座曾經是智慧社總部的森林島為何在黑暗森林戰役之後沒有被摧毀，現在明白了，森林島被摧毀才是奇怪的事情。希望以後的自己能成長到理解大能令人不快的拒絕。
回到家，露西亞沒有詢問馮茂這些天在外面做了什麼，只是說道：「我父母前天回了呂林堡。」
「……感謝他們的照顧。」馮茂由衷的答道。
「等孩子能記得住你，我也要回呂林堡。」
「不能住在這裡麼？」馮茂不想和露西亞再分開。
「我倒是想再住下去，可你都被逼的再上前線，這裡不安全。」
『我不是上前線』的話實在是說不出口。馮茂沮喪之餘發現了露西亞的新優點，在她有情緒的時候的確是個不好對付的女人，沒有情緒的時候則是個不好對付的講邏輯的修士。想到這裡，馮茂把紅袍龐貝關於拉尼亞有可能成為前線的看法告訴給露西亞。
露西亞靜靜的聽著，中間還起身坐到地上墊子的另外一邊，再把兩個亂爬的娃調了個頭。娃們最初對自己被調轉方向有些迷糊。左右上下看了一陣，哼哼吃吃向著媽媽這邊爬了過來。
老婆如此沉得住氣，馮茂說話之後就起身離開。既然前輩不指點，老婆不回應，自己大概只剩下做完自己的事情。當下最重要的莫過於向龐貝閣下匯報這次出行的經歷。
龐貝閣下聽得認真，中間還問了幾個問題。確定了反對現在總督府當權派的修士被迫轉入荒原，龐貝並沒有失望，反倒若有所思的說道：「看來總督府那些人正在忙他們的事。」
這結論讓馮茂精神一振。沒錯，若是總督府裡頭的當權派想剿滅終於孫公主的勢力，這幫人在地縫裡也會被盡力摳出來。
剛想說點什麼，就聽龐貝繼續說道：「馮茂，我現在就給聖殿發電報。你現在回去準備前往呂林堡。索爾乃是劍聖，跟著他能學到許多。」
雖然知道不可能，馮茂還是懷疑龐貝是不是知道自己到森林島上請求大能傳授技法。這真是瞌睡了有人給枕頭，想什麼來什麼。
因為擔心自己的期待落空，馮茂「索爾閣下不會拒絕麼？」
「聖殿下令，他不會拒絕。索爾教授劍術從來不會藏私，只是他到底肯教多少就得看你能不能讓索爾樂意。現在趕緊去準備。」
馮茂也沒啥好準備的，回家告訴老婆自己要去呂林堡。隨便拿幾件衣服就直奔機場。
到了索爾閣下家，管家見到馮茂就說道：「馮閣下，索爾閣下去了勒內閣下那邊，他讓你現在去。」
再到了勒內閣下這邊，在三樓書房見到了兩位閣下面對面坐著。馮茂剛站定，索爾閣下就說道：「勒內，馮茂能學的東西你都會。你是他的老師，當由你來教他。」
不等勒內閣下回答，索爾閣下站起身對馮茂說道：「聖殿那邊由我來回復，你老老實實跟著勒內學習。別偷懶。」
馮茂心中滿是歡喜，跟著老師勒內閣下學習劍術是自己最期待的。是不是劍術也無所謂，只要跟著老師學習，什麼技法反倒無所謂了。
勒內閣下坐在書桌後一動不動，過了好一陣才遺憾的說道：「我最不想親自教你，沒想到還是避不開。這或許就是命運。」
說完，閣下站起身抬手從書柜上招下一把劍，拋開劍鞘，隨手一揮，長劍已經震動起來。馮茂連忙退到安全的位置。老師已經施展出了高頻振動，萬一被劃到就是重傷。
勒內閣下揮劍施展起來，竟然是奪命七劍。與上次教給馮茂基本技法相比，這次全是混合了七種技法的劍術。果然如撒格所說，奪命七劍起碼是七七四十九式。即便同樣是技法疊加，不同疊加順序就有完全不同的效果。
等老師施展完，馮茂忍不住喝彩。老師用劍毫無花哨，清清楚楚之外有種堂堂正正的王道之氣。
勒內閣下並沒有因此而滿意，他神色與聲音中都是無奈，「聖殿的技法精髓在於聖裁。劍招不過是花架子。」
馮茂知道終於能見識到老師的實力，緊張的說道：「請老師施展給我看。」
勒內閣下抬劍凌空虛指向馮茂，馮茂完全感覺不到什麼危險，更無絲毫壓力。全力做好迎接劍招的準備，馮茂見到勒內閣下的長劍好像震動了一下。狂風鋪面而來，黑袍整個裹馮茂在身上。因為風勢猛烈，長袍的下擺甚至烈烈作響。
感受著長劍震動的威能，馮茂確定這不是法術，更不是施展靈氣。勒內閣下施展出的是貨真價實的劍術！七七四十九式的奪命七劍全部在這一劍之中。不是快速施展出來，也不是同時施展出來。而是七七四十九劍在這看似一震之中已經施展出來。
馮茂沒辦法確定這種感覺，全心反思自己到底面對了什麼。
「感受到了麼？」閣下問。
「老師，我覺得好像在劍招之前有了某種存在。有了這種前置的存在，四十九劍就全在裡面。」
講述完，馮茂只覺得十分不足。這描述的確是自己的真實感覺，卻和真實之間有種難以形容的差距。一狠心，馮茂用盡直覺再次描述道：「聖裁是不是一種創造出來的東西，有了這種前置，之後用什麼招數都無所謂。用什麼招數都好像能必然命中。」
勒內閣下神色中有欣慰，卻又充滿了遺憾。隨手一拋，長劍飛入地上的劍鞘內。閣下嘆道：「我之前就覺得你能感受到這些。所謂聖裁就是聖殿的核心，所有修士苦心孤詣修行，就是要為了讓自己的身體被塑造成能領悟聖裁的狀態。只要領悟到，任何招式都必然命中。」
「這世上有必然？」馮茂在震驚之餘忍不住覺得老師這話不合邏輯。
「我用聖裁對付你，每次出手都是必然。我用聖裁對付勒內，大概有兩三成必然。勒內用聖裁對付我，大概有六七成是必然。」
「啊？」馮茂驚了。然後就聽到樓下傳來勒內閣下的聲音，「要點臉。勒內。我對付你，怎麼都得八成五。」
馮茂驚訝更重，原來索爾閣下只是下了樓，而不是如馮茂想像的離開了。此時也來不及考慮聽牆根的索爾閣下，馮茂趕緊追問：「老師，聖裁到底是一種技法，還是一種……聖術？」
勒內閣下不屑的答道：「聖殿這麼多年以聖術為根基，你覺得只是編了個聖術的名頭欺世盜名麼？」
原來這個世界真存在無法解釋的超凡之力，馮茂又驚又喜，趕緊追問：「原理何在？」
「對於聖裁的解釋非常多，好像每一種都能解釋得通。不過無論如何解釋，都有一個無法避過的問題。只有完成聖殿修士的修習之法才能掌握聖裁。其他教派的修士不管實力多強，都只能按照他們的理解，用他們的法術去模擬。便是盡力模擬，也談不上是聖裁。」
馮茂覺得無法理解，隨口就說道：「這不可能。」
「你又這樣了。」勒內閣下訓斥道：「若是不可能，要麼是我說謊，要麼是這幾百年來如此多的修士都沒有你聰明。你相信哪種？」
馮茂不敢回答，心中卻是翻江倒海般的沸騰起來。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超凡之力，居然真的存在超凡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