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話音落下,明媚兒整個人連帶著裹著的被,一瞬間被抱扔下床。
滾了兩圈。
有被子的包裹算不上疼,但嚇得明媚兒心砰砰跳。
她錯愕抬眸,撞上了一雙深似寒潭的雙瞳,裡面的寒意讓人忍不住瑟縮害怕。
他臉上稜角分明,鼻樑高挺,五官俊朗,恰到好處得像頂級木匠精心雕刻的孤品一樣,全然不似她腦補的將死之人的憔悴和脫相。
只是長久病弱,讓他皮膚有種病態的蒼白,眉眼更是冷峭、威嚴,讓人不敢多看。
明媚兒連忙從被子裡出來跪地請罪,冷空氣打在裸漏在外的肌膚上,讓人羞恥。
男人譏諷的目光也像是凌遲。
可眼下顧不得遮掩。
她屈身跪下:「奴知錯,請陛下責罰。」
「錯了?」
「那就站著吧。」
他的態度極為冷漠,全然不似床幃般溫和。
明媚兒被刺了一下,努力忽視掉心中的不適感。
誰知,這一站就是將近兩個時辰。
這讓她腰酸背痛腿抽筋很不舒服,還好在賞春樓受過的磋磨也不少,這才能咬著牙堅持下來。
本就初經人事疲累不堪,再加上長久的站立讓她幾乎要暈厥。
她似乎已經感受到自己身體的搖晃。
才聽到一句:「去一旁小榻上躺著,別礙孤的光。」
「奴遵命,多謝陛下。」她生怕男人反悔,忙行禮就快速挪著僵直的身體去一旁的小榻上躺著。
雖說是小榻,但容納她綽綽有餘。
身體疲憊得到舒緩,她隱在黑暗裡才敢偷偷抬頭。
男人冷峭的眉眼和方才冷若寒霜的態度,全然不似床幃般溫和。
也許這就是賞春樓媽媽說的:「男人床上一個樣,床下一個樣,不要以為床上柔情蜜意、花言巧語的男人就對你是真心了,那不過是哄騙你的手段罷了,床下那個翻臉無情的男人才是真的。」
「所以做咱們這一行的,最忌諱愛上客人。」
她心裡也默默重複了幾遍,雖說從了良,但天下男子大抵都是如此變臉比翻書快。
男人抬眸,視線似是掃過來,嚇得她心又開始跳。
忙翻過身對著窗欞,不敢再多看。
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
再醒來,已是次日清晨。
先是「吱呀」一聲門響,隨即就是腳步聲,明媚兒迷糊著醒來,正看到汪公公端著一個托盤進來,上面赫然是一碗深褐色的湯藥,還散發著難聞的苦味。
「明姑娘,請喝。」
明媚兒看著黑黢黢的藥,又情不自禁看向床榻上,景文帝已不在了。
這是要幹什麼?
不會是用完她就要丟,把她毒死吧。
「姑娘,這是避子湯。」汪公公解釋道。
明媚兒呼吸停滯了一下,又恢復正常,利索的接過避子湯一飲而盡。
「多謝你了汪公公。」她習慣性道謝。
汪公公順勢笑眯眯提點:「姑娘客氣,新人侍寢第二天,按照規矩都是要去中宮拜見皇后的。」
明媚兒趕忙應是。
她一切跟著安排走就是了。
汪公公便一抬手,一個緊急從掖庭調過來的管事嬤嬤就帶著明媚兒收拾好出了門。
昨夜下了場小雪,踩在地上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更是催眠。
看明媚兒困意濃重,管事嬤嬤好心提點著。
「姑娘醒醒盹,咱們再走半柱香就到鳳儀宮了。」
「皇后娘娘出身高門,在閨中時就是京中出名的才女閨秀,及笄後嫁給陛下,也是母儀天下的表率,極重規矩。姑娘一言一行都要警醒守禮,這樣迷迷糊糊的有失禮數。」
「我明白了,李嬤嬤。」明媚兒乖巧地對李嬤嬤行禮,表示受教了。
她雖是服侍陛下的人,可還尚未進行封誥,身份仍是民女,按規矩確實是要和有品級的嬤嬤行禮。
李嬤嬤看她如此點點頭,又伸手去理她的斗篷,左右無人。
小聲告誡道:「宮裡人都知道姑娘是來為陛下沖喜的,但除了陛下及親信、太后、皇后娘娘以外,沒人知道姑娘的底細。」
「還希望姑娘能夠守口如瓶,莫要惹火燒身。」
「是,嬤嬤。」
她的神情極其嚴肅,明媚兒也清醒兩分,打起精神來。
只是喘氣都有些鼻塞,勉強跟著李嬤嬤的步伐。
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男人願意說自己的女人是出身青樓,更何況是萬萬人之上的天子。
她就算是最不值一提的玩具,也是被踏在泥里羞於見人的。
「姑娘,到鳳儀宮了,奴婢按規矩只能在門口守著,待到眾妃拜見時才能跟進去站在姑娘身後。」
還不等她回應。
李嬤嬤率先找了看門婢子進鳳儀宮去找掌事的宋嬤嬤來打招呼,說明明媚兒來此的緣故,本以為此行會很順利。
畢竟后妃第一次承寵後次日來拜見皇后是祖制,結果這話剛開頭就被宋嬤嬤駁了。
「李嬤嬤,咱們是老相識了,皇后娘娘最重規矩你也是知道的,這一個承寵婢子連名分都沒有,也配到娘娘跟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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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嬤嬤自覺有兩分尷尬訕笑道:「規矩自然是懂,但陛下一早就去上朝了,這冊封旨意還沒下,不過承寵是真,冊封也是遲早的事…」
宋嬤嬤嘴角浮起一片嘲諷的笑。
「承寵?那這明姑娘的落紅布呢?怎麼沒有呈上來?」
這話一出,一旁低頭等候的明媚兒頓時覺得臉上有些發燙。
她自然是沒有落紅的……
只是這背後的因緣說起來實在難堪。
昨晚卻確實是她的第一次。
明媚兒想拉住李嬤嬤。
李嬤嬤顯然已是氣不過了,卻硬生生壓住了脾氣:「這位姑娘的來歷咱們都心知肚明,承寵或是冊封與否都影響不到她在宮中的地位…」
只是拜見皇后,相當於在宮中承認明媚兒的身份,若是見不到皇后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
「呦,無名無分的還和我說上地位了?她就是以後是天仙,現在照樣連最低賤的灑掃奴婢都不如。」
「你們若是再在這裡鬧事,我就回稟了皇后娘娘,罰…」
「大清早的吵什麼?」
明媚兒一激靈,只見從主殿出來個體面宮婢,三兩步走到庭前喝止。
「宋嬤嬤、李嬤嬤,你們都是宮裡服侍老了的,怎麼今日能這麼沒規矩,在門前吵吵鬧鬧,擾了皇后娘娘。」
「秋菊姑娘。」兩個嬤嬤都和這宮婢打了個招呼。
秋菊年紀雖不過二十八,但自六歲入宮起便被先帝身邊的大宮女選中留在身邊調教、先帝最後那幾年她也是盡了力的。
算是宮裡的老人了,又是伺候皇后娘娘的。
明媚兒不知這些背景,卻也知道眼前宮婢的地位,趕忙跟著行了一禮。
「秋…
「秋菊姑娘。」
明媚兒剛開口,宋嬤嬤便更大聲的頂了回去。
三言兩語就把這經過說了。
秋菊又看了看周圍看門的兩個婢子,看她們都點頭,才道:「等一等吧,我去回稟皇后娘娘。」
說罷轉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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