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專列 幕外戲·倒春寒

    [我們和朋友在一起,可以脫掉衣服,但上陣要穿甲]

    [——魯迅]

    [part1——out&nbp;of&nbp;the&nbp;fog·衝出迷霧]

    熔漿河流的熱風吹拂著戰士們的臉頰。筆神閣 m.bishenge。com

    故事塵埃落定,胸膛熱血難涼。

    來自米米爾溫泉集市的習俗節目要在酒神祭上演。

    隔著一條鐵路。

    文不才與維克托遙而向望。

    兩個人,兩支槍。

    一場對賭。

    一次決鬥。

    維克托捂著下巴,低頭沉思:「等下一班車來。」

    文不才雙手互抱,笑容燦爛:「你是認真的?」

    維克托:「上一次我被你揍得滿地找牙,&nbp;是一百六十四年前,確切來說,是十月金秋月光溫柔陽光燦爛的日子,在香水瓶幫的老巢,商業街的大旅店,你把我錯認成邪術巫師,從我嘴裡敲掉了十六顆牙——就因為小傑克看我的書,看得入迷了,他在讀《龍的羅曼史》時,&nbp;闖進我的書房,偷看我的底稿,像個癲狂症患者。」

    文不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維克托:「我非常記仇,一直都記得!過去那麼久,現在我對你比我要強這件事,抱有一絲絲疑問!」

    浪漫的人們在等待列車。

    雖然說起來有點破壞氣氛——

    ——但是尋血獵犬女士發了瘋一樣,往僱主身上套厚實的凱夫拉避彈衣,給維克托套上三級頭。

    維克托:「你覺得我會輸?」

    尋血獵犬:「不不不!沒這個意思!」

    維克托:「你覺得我會輸?我用文字當子彈!你必要用精準致命的語言來回答我!」

    尋血獵犬:「我們和朋友在一起,可以脫掉衣服,但上陣要穿甲!」

    維克托妥協了,「好吧。」

    文不才將00拋向維克托。

    他身上只有一套厚實的火浣服,能防火,但是不能防彈。

    維克托接住沉重的手炮。

    文不才說:「你用左利手,不會覺得我欺負你吧?」

    維克托答:「我用在工作時左右開弓,&nbp;兩隻手都能寫,它們一樣靈活。」

    兩人轉動彈巢,檢查子彈和槍械的狀態。

    雙手自然下垂,在等待火車的轟鳴聲。

    此時此刻,騎士比武即將開場。

    維克托說明細則:「火車離開的瞬間,就有一個人,或者兩個人倒下。」

    文不才詢問賭註:「來點彩頭?」

    維克托:「我要你的日誌!把你腦子裡的故事都掏空,變成我的作品!」

    文不才:「我勸你戒賭。」

    維克托:「作為等價籌碼,如果我輸了,我會為你買三輛新摩托車。」

    文不才:「什麼型號的?」

    維克托:「本田黃金之翼旅行摩托,鈴木隼競速摩托。如果你不滿意,想當個老炮,還有哈雷百年傳騎歸來的三款車型,任君挑選。」

    文不才:「你準備好吃槍子了嗎!」

    維克托:「你剛才不是勸我戒賭嗎?」

    文不才:「人總要戰勝不成熟的自己,就和演化道路一樣。」

    維克托:「找藉口上賭桌的措辭,讓你變成了一個文學家。」

    隔著五十多米的距離,廣陵止息的好哥哥們還在驛站聚餐,慶賀狩獵的完美收官。

    許多紅石人老早就察覺到這場的斗槍比武,興奮的躲到牆壘兵站,把所有探照燈都打在兩位騎士的身上。

    流星猛然站起,隨手將身上拾荒者的爛衣服撕碎:「女士們!先生們!——」

    小侍者偷偷塞給阿星一個話筒,把音頻線扯去廣陵止息的快速反應專列,播音站台開始傳出熱烈的報幕聲。

    「我是你們的新朋友!名字叫步流星,是大步流星的步流星,&nbp;不過這件事不重要,你們看過法語歌劇《搖滾紅與黑》嗎?也有個傑洛·尼莫上來熱場子,要給你們說一段報幕貫口。」

    「看看黑方!黑方是來自米米爾溫泉集市的屠龍英雄,他穿著一身火浣服,我相信這麼鬼熱的天氣,他能把衣服繼續穿下去,一定憋了一肚子火!你們或許早就聽過他的大名,他失去了石頭和棍棒,連記憶都失掉了。」阿星緊緊攥住話筒,喉嚨出發出不甘的怒吼,「和失去石頭和棍棒的拾荒者一樣,和你們一樣,他斗得過心中的守寶惡龍。」

    「loe!——」

    紅石人聲浪如潮,人來人往。

    「joe!——」

    拾荒者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流星爬上觀察站,緊接著指向紅方。

    「紅方同樣來自米米爾溫泉集市,你們一定很了解這個人!他是現代的摩登十字軍,是風騷撩人的雜誌寵兒,舞技和書法同樣性感,無論是乘客,還是往返於各個站台,用雙腳丈量鐵路的旅行者,一定在太陽時報上見過這個名字,大衛·維克托。」

    流星在評價老師的時候不留情面,用詞辛辣。

    「他寫出來的地攤文學不會拒絕任何讀者,與你搔首弄姿,要你打開心門,一定能收穫奇妙的冒險!」

    口哨聲,尖叫聲。

    還有催人決戰,用菜板松肉錘敲出來的激烈鼓點,用原始的低吼喊出海浪一樣的蒙古長調。

    人們像是一鍋沸騰的開水,圍在決鬥現場。

    列車在極遠極遠的苔原裂谷縫隙中鑽出——

    ——於此同時。

    江雪明和傑森依然在比賽。

    他們開著卡車,衝進荒野。

    三色豺是非常狡猾的生物,如不趕盡殺絕,一定會回來尋仇。

    兩個泥頭車騎士在比拼駕駛技術,比拼靈感知覺,比拼黑暗中的行車路線規劃。

    汽油機的轟鳴聲中,前鼻鋼鏟的血和肉是騎士的勳章。

    比分來到[11:33]

    從傑森尷尬的表情,滿臉的冷汗能看出來——雪明練習泥頭車的過程真的非常刻苦,非常用心。

    火車平穩的開過坑口驛站。

    它帶起狂風,展示著人類歷史大機器生產中不可思議的偉力。

    輝石的力量在引擎中爆燃轟鳴,鋼輪如一顆顆血紅的獸瞳。

    粉紅的蒸汽飄向空腔的天頂,帶著機油與泥土味道的冷凝水落下來。

    一張張陌生的面孔一閃而逝,或許都是今生無緣,來世再見的人們。

    車上的乘客們好奇的看著車窗外,乘務員耐心的解釋著米米爾溫泉集市的風土民俗。

    道路兩側的觀眾們早早做好準備,一聲不吭,瞪大了雙眼,用各種護具鐵鍋保住要害,脫下燥熱外衣,穿上冰冷護甲。生怕決鬥中產生的碎骨流彈帶走自己倒霉的小命。

    絕強的吊橋效應作用下,靈感壓力步步遞增。

    有一對陌生的男女突然熱情的擁吻起來,試圖用一見鍾情的本能,來抵抗內心的恐懼。

    歡呼只持續了短短一瞬間。

    只是人們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瞬間。

    在這個瞬間——

    ——尋血獵犬女士嫉妒到發狂,扭曲到變形。

    不論是台上還是台下。

    亦或尋血獵犬身後的倒霉鬼,那六個骷髏會的閣僚,六個掙黑心錢的日子人,他們都是莫名興奮的伸長了脖子,要青金衛士挪開幾步,別擋住這場好戲。

    只是一頓拳腳下去,這些米米爾溫泉只掙黑心錢的中間商就立刻委屈巴巴。

    「不讓就不讓嘛不要打我嘛」

    小侍者剛剛不情不願的在計分板上掀開新的一頁。

    [:]

    僱主輸得很慘,但還沒完全結束,她暗自祈禱,希望豺狼不要不識好歹,能在歸來的道路中,主動把狗頭往車輪下鑽,讓傑森先生找回點面子。

    列車離場的那一刻——

    ——狂風帶起滾滾塵沙。

    神靈的化身應著主人的召喚而來。

    惡魔在濃煙沖吐出火苗。

    黑色的魚鰭亮出幽藍的光,在霧中一閃而逝。

    紛亂的拳影帶出六記能炸碎耳膜的槍聲!

    子彈產生的引爆將煙霧攪出一個個拳頭大的坑洞。

    結果毫無懸念——

    ——維克托敗了!

    點五零馬格努姆彈的巨大動能將他擊飛,避彈鋼板和魂威一起裂開。他就像是一個皮球,胸口和肚腹大腿連續中彈,厚實的護甲撞碎了他的骨頭,子彈轟得他倒飛出去。

    還沒等維克托落地。

    文不才衝出濃霧,緊緊拉住了維克托的小布靴。

    像是擺弄娃娃,他將維克托扶正,接著送上萬靈藥和小籠包。

    抽空伸出手去把左利手00接住,它剛剛落下。

    文不才說:「你吃席找的藉口五花八門,實在是太藝術了,好有才華。」

    維克托臉色陰沉,魂威被擊碎的瞬間死門大開,依然不敢相信,同樣是蛻變六次的成蟲蝴蝶,在振翅決鬥時,力量的差距會如此巨大。

    他吞下小籠包,注射萬靈藥,找回一些力氣,打起精神,還要嘴硬,「你就當做我變著法子想把摩托車送給你吧。」

    文不才緊緊抱住了維克托:「我愛你!勝過婚姻關係!」

    維克托臉色變得鐵青:「不放開你放開我的肋骨斷了我剛治好的」

    文不才:「開玩笑吧?騙我的?」

    「你的耳朵聾了嗎?!咔擦一下!那麼響你都聽不見?你以為我是龍嗎咳咳咳」維克托輕聲咳嗽著,從喉口嗅見血的味道:「骨頭刺穿了肺泡我要喝咖啡給我咖啡」

    文不才:「」

    一場決鬥結束了——

    ——另一場決鬥才剛剛開始。

    從兩位開槍互擊的現場,散射出來的破碎流彈打爆了一頭倒霉狼犬的腦袋。

    它的屍體在苔原的亂石中翻滾,撞上雪明的卡車前鏟。

    傑森立刻對無線電喊叫:「這一分不算!」

    雪明:「聽你的,不算。」

    兩人回到坑口驛站的市場裡,將血跡斑斑的卡車停好。

    獵狼比賽的分數,最終停留在[3:6]

    ——以傑森·梅根的慘敗結束。

    達契亞漢子氣得抓狂,心中暗想。

    [在開車這方面我沒什麼天賦,要另闢蹊徑了!我沒見過這傢伙開槍的手法,要不試試斗槍比武?]

    說實話——

    ——傑森確實沒見過江雪明開槍。哪怕在溫床,江雪明用血狼之眼的彈頭渦流去攔截飛石骨片的那個瞬間,傑森處於昏迷狀態。與文不才作協同射擊時,傑森根本就不在場,也沒有無線電,更不知道江雪明對[白嫖武術]的理解力是多麼的恐怖。

    江雪明面無表情,注意力全在卡車的身上。

    他細細思索著。

    [它的車架應該是鉻鉬合金,很沉重,一般拉力賽車會用這種金屬來做防滾架,我在想,以後要是有了自己的女朋友哦不,泥頭車。要不要給她做個醫美手術,一定要的吧,這車太難開了,而且單純的輕量化絕對不行,它整車的平衡都很重要]

    [part——tand&nbp;y&nbp;ground·堅守陣地]

    「喂!」傑森抓著江雪明的衣服:「你在想什麼?為什麼在笑?你在笑話我嗎?」

    江雪明連忙解釋:「我想起開心的事。」

    傑森惱怒:「贏了我很開心嗎?」

    江雪明:「不是我只是想到這輛車」

    傑森:「還沒完呢!還沒完!我們來比槍!我一定要贏過你!」

    小侍者在一旁聽得滿頭問號,「僱主,你他媽是嫌自己命太長嗎?」

    江雪明掏出戰鬥大師:「也行。」

    傑森拿出犀牛左輪。

    三十秒過後——

    ——很快啊,根本就不需要什麼氣氛組。

    他們連賭注都沒商量好——

    ——就已經結束咧!

    步流星這個報幕員只在閒暇之餘插了句嘴,沒有一絲一毫感情,全是技巧。

    「來自不知道什麼分院的江雪明同學使用除你武器咒,打敗了不知道什麼分院連咒語都沒使出來的傑森同學,精彩。」

    整個過程饒是流星都燃不起來——

    ——太快了,幾乎是單方面的碾壓。

    傑森手裡的犀牛左輪還沒抬起來,出槍的速度已經慢人一步,等他抬起槍口,手裡的武器已經變成零件,變成一把把飛刀,扎進了凱夫拉和防彈插板里,將他轟得兩腿發軟。

    手指頭滿是淤痕割傷,傑森疼得咬牙切齒。

    一次次挫折,一次次打擊。

    他無法想像江雪明這個人到底是多麼冷酷,才會擁有那麼強烈的戰鬥意志,能在瞬間摧毀敵人的尖牙利齒。

    他得換個溫柔的方式,不至於讓決出勝負的過程如此暴烈如此突然,只在第一回合就敗下陣來。

    「來打拳!我們上擂台!江雪明!」

    緊接著這個達契亞漢子揭開避彈背心,脫下靈衣和襯衫,露出勻稱的肌肉身形。

    他並不壯,肉身元質算得上優秀,這副軀殼能帶著他攀岩爬山,只是和步流星比起來要差遠了。

    江雪明脫下olle,扯開身上的靈衣拉鏈。往熱情的驛站大市場弄來兩副拳套,還有纏帶護具。

    小侍者:「您真的是認真的嗎?僱主」

    傑森扭頭問道:「怎麼了?我這種決鬥邀請在你看來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嗎?」

    小侍者抿著嘴,突然笑出聲。

    她笑起來很好看,像是一顆酸梅糖果,非常甜。

    「您的靈感應該要比我強大得多,在面對江雪明先生時,我提不起任何與他作戰搏殺的想法——倒不是在變著法子拐彎抹角的笑話您,勇者抽刀向強者!現在的您,讓我感覺非常安心,您的意志堅不可摧,牢不可破。」

    傑森喜笑顏開,揉弄著小侍者的腦袋。

    「等我勝利的好消息!」

    小侍者用力點頭:「嗯!」

    傑森:「反倒是我要問問你,你一邊給我加油鼓勁,一邊對著人家的腹肌和人魚線吞口水的表情是認真的嗎?」


    小侍者一副惡人先告狀的樣子,皺著眉頭:「僱主,您該好好鍛煉了——要我和瑪麗蓮·夢露穿同一款式的裙子,你該看誰?」

    傑森仔細思索:「看你。」

    小侍者深深吸了一口氣,把自己往外伸的腦袋給掰正,一個勁的撓頭,想不通也理不清——終於在栗色的髮絲里找到耐人尋味的小情緒,再也不說一句話。

    兵站的糧袋和牆壘作基礎材料,一個簡簡單單的帆布擂台搭起來。

    拾荒者們脫下了滿是補丁的衣服,將它們絞擰成圍繩。

    從廣陵止息的好哥哥那裡要來火車的損件管材,裹上厚實的防寒毛料,就變成了拳擊手可以依靠的四角立柱。

    帆布毯子上還有石匠會的商標。是鮮紅的磨盤與刻刀。

    是糧食與工匠的象徵,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動手能力極強。

    不論是動手製造工具,還是動手鬥毆狩獵。

    fob電台的探照燈再次聚焦,兩位拳手登台亮相。

    步流星處在最佳的觀賽點,在觀察站的高點開始鬼喊鬼叫。

    「以苔原礦穴的入口為北方,在擂台的西南角,是這場鐵人三項決鬥比賽的紅方——他的名字叫江雪明。」

    「你要問什麼叫鐵人三項?開車打獵,比武鬥槍,最後戴上護具脫下衣服,來一場肉體的碰撞!這就是米米爾溫泉集市的鐵人三項!」

    「在東北角的藍方選手,名字叫傑森·梅根,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老乘客,按照三局兩勝的規則,他早就吞下失敗的眼淚,可是這位選手不是那麼容易被擊倒的人!他一次次從恥辱和失敗的地獄裡爬回來——」

    小侍者適時遞上一張小紙條。

    步流星接來紙條一看。

    「藍方拳手的身高在一百八十八公分,體重是七十七公斤,他的臂展要比江雪明長上不少,在拳擊比賽中,與他的對手跨了好幾個量級。按照正常的拳賽規則,這是一場極不公平的較量,對江雪明選手來說,完全可以棄賽。」

    江雪明舉拳,擺出抱架戰鬥姿態。

    步流星歡呼雀躍:「我從來沒見過明哥如此熱情的精神風貌!他沒有拒絕!那麼就按照米米爾溫泉集市的規矩來辦!沒有裁判,沒有回合制,沒有積分得點和無效打擊——拳台上,只有下巴是公平的。」

    「每個人的下巴都是那麼脆弱,哪怕七十磅的拳力,只要找准角度轟中下巴,就能讓大腦搖晃,身體昏厥倒地。」

    步流星挺身揨臂,跟著觀眾們的歡呼聲一同喊叫。

    「比賽開始,直到一人倒下才算結束!」

    用雙手決出勝負的拳擊遊戲中。

    第一步,是確定對手的左拳,在拳擊中叫做刺拳,在武術格鬥中叫做引手。

    左拳能夠碰到的範圍,後手的重擊立刻能跟上。

    此時此刻——

    ——傑森的左臂對江雪明有天然的優勢。

    他幾乎領先雪明兩個進攻位,不斷用凌厲的刺拳試探著,一下下輕輕點著對手的側位大臂,想要封堵江雪明的行進路線。

    他的臉色嚴峻,耳聽六路眼觀八方。

    步流星適時蹲在解說台上,觀察著兩人的肌肉色澤。

    「紅方在觀察藍方的臂展,這是明哥常用的招數,打人的一方會比挨打的那個體力消耗大——要怎麼辦呢?傑森!我給你提個醒,明哥的拳速是十八點七,如果讓他鑽進你的懷裡,你絕對受不了他綿密如雨的攻擊,因為我用身體試過那種組合拳的痛苦!」

    話音未落——

    ——雪明改變了步伐。

    他開始彈跳,消耗更多的體力,開始正反架互換,試圖改變對手的刺拳節奏。

    傑森一下子亂了陣腳——

    ——原本極具規律的推搡拍擊,想要把身材矮小的江雪明推出臂展範圍外。

    現在這個小矮子的交替墊步,好比在跳舞。

    心一亂,拳頭也跟著亂。

    前手拳揮空的感覺非常難受,就像是在大海里想要抓住浮木,那種安心的感覺沒有了,完全跟不上對手的步伐了!

    連續揨臂的刺擊打出去。

    在空氣中留下汗水,留下響亮的風聲。

    傑森眼前的對手,江雪明——

    ——這張冷酷無情的臉,湛藍的拳套邊角輕輕划過,帶起一點點血,只差毫釐。

    左臂像是弓張伸縮的彈簧,傑森步步為營,同時追擊。

    「啪——」

    清脆的拍擊聲帶起血水。這種綿軟無力,沒有墊步支撐的拳頭,雪明的眼睛能捕捉到,就能拍開。

    一直藏在暗處的右臂隱隱作祟,傑森按倷不住心中的急躁,想要用大範圍的勾擺拳擊去抓住靈活的對手了!

    江雪明:「加油!」

    傑森愣住:「什麼意思!?」

    江雪明:「字面意思。」

    一種無法言喻的恥辱感湧上心頭。

    傑森的情緒在瞬間被點燃——

    ——他不再後退!不想再退後一步!

    連續快速的墊步進攻接踵而來。

    傑森使了全身的力氣,卻越打越驚。

    那個黑髮青年在低身位護頭搖動,像是不規律的鐘擺。

    手臂擦著他的頭髮和額骨,擦著鮮紅的拳套掠過。

    傑森的兩臂越打越往下。

    江雪明幾乎用蹲姿,幾乎避開了所有進攻,只是偶爾力竭的拳頭他不避不讓,用肩頸的厚肉和大臂都硬撐下來。

    直到兩人的汗水將磨盤與刻刀都浸透——傑森終於抓住一絲一毫的勝機,他兀然看見,江雪明兩臂掩面時,眼神失焦的剎那!是防禦的空檔,是死門所在!

    重拳猛然轟下!

    在那個瞬間——

    ——傑森失去了意識。

    他只覺得臉頰被一頭牛狠狠頂了一下。

    可是台下的觀眾都看得清楚。

    紅方的拳手就像是一個技藝精湛的獵人——

    ——仿佛在與肢體強壯的野獸搏鬥。

    等待野獸力竭的那一刻,獵人稍稍露出氣力不濟的假象。

    野獸便撲將上來,將心口的死門都露出來了!

    「傑森吃下反擊!這拳結結實實!」步流星看得真切:「就在他要拳擊捶擊遞出直拳的時候!紅方自下而上的左臂架住了進攻者的右臂!拳頭從肘外發力,啄在藍方的臉上!」

    傑森的腿在發抖,幾乎是本能驅使著他,要維持抱架姿態,要護著腦袋。

    江雪明的拳速非常快,像是機槍開火,不斷轟在傑森低身位的肚腹,想要由此找出頭顱的破綻!

    步流星:「能撐住!藍方護住了要害!但是能忍受肚腹肝臟和腎臟的痛苦嗎?只要你放低姿態,彎腰放手去護著肚子!明哥絕對會把拳頭送到你的臉上!要堅守陣地!」

    傑森想反擊。

    步流星:「小心了!傑森!」

    剛抬起的手臂叫雪明凌厲迅速的刺拳點打,反擊意圖在啟動階段徹底扼殺於搖籃之中。

    這是攔截對手進攻所創造的搏擊格鬥技巧,也是截拳道的真意。

    傑森的臉色變得鐵青,腰腹傳來的每一次轟擊都不是很厲害。

    可是,如滴水穿石一樣——

    ——這些拳頭一次次,一次次精準的落在他最難受,最軟弱的腹部。

    咬緊牙關——

    ——傑森·梅根!

    他如此想,依然只是護著下巴和顴骨。

    三番兩次想要在如此近的距離去還手——

    ——那是不可能的,連手臂都伸不開。

    連續墊步逃竄的身法步法,江雪明的拳頭質量也跟著這種追逐在下降!

    他不可能一直維持如此高頻率高質量的進攻!

    仔細去聽!仔細去聽!傑森!

    仔細去聽

    聽他的呼吸聲!去看清他肌肉的光澤!

    只要他停下,那就是我的回合!

    擂台下的觀眾大氣不敢喘一下——

    ——他們沒見過如此冷靜理智的互搏。

    紅藍雙方在規整的選位,用身體去丈量擂台和對手的步距,要撞上圍繩是最驚險的一刻!

    因為雙方對彼此的拳力都有了解,唯獨拾荒者衣料編制出來的圍繩,能給身體加多少力量,是一個未知因素。

    只過去短短的八秒。

    江雪明在即將力竭時停止追擊,猛得腦袋一歪。

    軀幹跟不上神經反射,幾乎是同時,傑森能刮開人皮膚的刺拳又來了!

    說實話,雪明沒想到這位青金老哥的戰鬥意志如此強,這種疼痛放在流星身上,也能讓他痛苦的彎腰,把下巴露出來,把死門露出來。

    還有力氣還手,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

    江雪明不由自主的說出口,被連續的組合拳擊推出進攻範圍,不慌不忙的調整呼吸和步態。

    傑森·梅根兩眼失神,在沉重的喘氣。

    雪明沒有追擊,他看得出來,那是一種擬態——

    ——與他之前擬態假作力竭一樣,傑森在勾引他進入獵場。

    西北角對傑森來說是背風面,我要去應著北境的寒風揮拳進攻,如果被這種低級的伎倆騙到,恐怕真的會在傑森凌厲的左拳下,逐漸耗光體力。

    「太好了!傑森·梅根!」江雪明花了整整四秒調整過來,他感覺雙手火辣辣的疼,連續揮拳的機械疲勞,還有手臂和臉頰的血,讓他感覺到一種理性的美,「能遇見你真是太好了!加油!」

    傑森神色悵然,皮鞋裡的腳掌猛然扣住地板,準備發力。

    「我是個幸運的人,想要成為犰狳獵手,第一個獵物就是你,這件事對我來說,真的很幸運。原來我繞了那麼大一圈嗎?」

    「嗯。」江雪明做好了迎擊準備:「繞遠路才是捷徑。」

    兩人的體力過半,如果再這麼打下去。

    是沒辦法結束比賽的——沒辦法讓其中一人倒下。

    方法只有一個——放棄防禦去互毆,用拳頭來說話。

    接下來,是毫無技術價值,不需要步流星解說什麼的鬥毆環節。

    從苔原傳來汽車轟鳴的聲音,酒神祭的圍獵隊伍從集市出發,衝上黑漆漆的原野。

    紅石搖滾樂隊的人們粉末登場,開著越野車兜風打獵——不時會往遠方眺望,看見擂台上揮灑血與汗的兩頭鬥獸。

    萬千生靈像是大地上的星辰,它們各有各的本領,各自在槍聲中綻放著生命的能量,或是化為塵土,重新變成米米爾的一部分。

    熱烈的歡呼和悲切的哭喊都融成一片。

    是重新找回靈感的人們,將手中的棍棒依依不捨的還給年輕的乘客們。

    雪明和傑森揮動拳頭的速度越來越慢。

    紅藍兩色的拳頭在糾纏,同時命中臉頰。

    他們五官的軟肉在顫抖,大腦的震盪牽連著的脊柱神經一起,讓身體跟著戰慄。

    像是春雷,蘊含著無限生機——

    ——它越來越響亮。

    蒼涼的北風無法吹熄這兩團火焰。

    他們身體中迸發出來的高溫水霧,逐漸在擂台上聚作一團靈雲。

    腕骨在隱隱作痛,要怎麼辦呢——

    ——答案只有如雷的拳擊。

    「砰——」

    互擊,一次次互擊。

    小侍者在擂台下一言不發。

    步流星在崗哨上握緊雙拳。

    維克托:「很像」

    文不才:「像蝴蝶在振翅。」

    「江雪明我的一隻眼睛腫起來了。」傑森面目全非:「算不准距離,或許下次交鋒就是最終回合」

    雪明臉上沒有多少傷,可是從體重和全身的脂肪總量來測算,傑森·梅根的血條實在太長太長。

    「太快了」江雪明有幾分惋惜的意思:「很榮幸能與你交手,只是太快了。」

    「你這傢伙的拳頭真奇怪」傑森的臉上有血也有淚:「好像每次,我只要再跟一步,只要再多用一分力,就可以抓住你好像只要再咬牙堅持一會,墊步出拳的質量再高一些,就能擊倒你。」

    江雪明抬起雙臂:「嗯,在擂台上,你是非常優秀的戰士。」

    傑森抬起雙臂:「像黃蜂一樣狠毒,疼死我了要把我從渾渾噩噩的泥潭裡敲醒,可是用力呼吸的時候,我感覺自己活著,活得無比暢快,這隻眼睛腫起來,靈感也不是那麼敏銳,神經末梢也漸漸安分下來,我分不清與你手臂的距離,我才覺著——真好呀,能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兩人同時踏步,向著對方衝刺。

    「傑森!」

    「江雪明!」

    力量與戰吼沒有一絲一毫的干係,只想借心中的憤怒與熱情,榨乾身體中最後一點體力。

    這場拳擊賽最終沒有優勝者,也沒有失敗者。

    粘稠的汗與血掛在帆布上,讓他們一齊滑倒,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了。

    他們躺得四仰八叉,還出現了橫紋肌溶解的症狀。

    一桶涼水澆上去,沖走拳台上的污穢之物。

    流星和小侍者將夥伴拉下擂台,就立刻有其他的人們要上去一決高下。

    傑森意識模糊:「我贏了嗎?」

    小侍者擦乾淨僱主臉上的鼻涕類,沒來得及擦乾淨自己臉上的鼻涕類,只是取笑打鬧。

    「你哪兒贏了呀!精神起來!僱主!還早著呢!你看看你這張臉!上拳台的時候輸了顏值,下來還是輸了顏值呀!人家臉上還是乾乾淨淨的,你瞅瞅你這個臉哎喲喲喲喲喲」

    傑森:「還好我腦子好使,哈哈哈哈哈!」

    小侍者疑惑:「打拳還要腦子的嗎?」

    步流星:「他是說,他頭比較鐵!」

    小侍者:「哈哈哈哈哈哈哈!」

    眾人齊齊看向江雪明。

    雪明已經勞累過度,完全睡過去了——

    ——小侍者還有點擔心,因為雪明的腿還在不自覺的抽動,手臂也是。

    「這是怎麼了?打出毛病了?我看那些剁掉腦袋的青蛙,也是這麼抖的!你朋友沒事兒吧?!」

    流星也沒看出來什麼蹊蹺,一下子緊張起來。

    傑森的觀察力非常敏銳,看明白了。

    「是科目二,腿在踩離合器,手在掛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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