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來說是二十個小時——
——江雪明拿出了新作品。
二零二五年一月十九日凌晨五點。
黎明前最黑暗的幾十分鐘,在射擊靶場的工作間。
地板四處是經過裁剪的芳綸底料,氧化鋁結晶體碎片落得滿地都是。紡織機上還掛著不少真絲面料,縫紉底板剛剛踩完最後一根尼龍線。
數控切割工具機刀頭的餘溫還未散去,複合板經過逐輪逐次的調整,編製成防彈護甲的馬甲鱗片。
在工具房的垃圾回收處,有不同防彈等級的避彈護甲與插板,已經拆成碎片,作為複合板材的研究對象,它們分為br3-br6四個等級。
br3能擋住919手槍彈。
br6能擋住17108的穿甲燃燒彈。
防禦與輕便型永遠都不可能兼顧,和生物的演化歷史一樣。
生物一旦開始疊護甲,就必定要放棄靈活性。
當小七看見江雪明在工具間往復來回,不知疲憊的拆卸衣裝,編織各種材料時。
她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僱主手上的鋼之心一直處於滿負荷運轉,持續了整整二十個小時。
雪明的靈體一直處於外放狀態,這多出來的靈絲團塊時而變成手指,時而變成各類工具,有鑷鉗剪這種簡單的夾具刀具,也有遊標卡尺或毫米單位的卡片——卡片上還留出空隙作數字說明。
小七看得真切,那是網購平台上的樂器琴弦測距尺,雪明掃過一眼,就立刻用靈體化形,變成實際的工具來使用。
小七暗自策動靈體,想要軟乎乎懶洋洋的靈體絲線聽話,對著一塊西瓜憋紅了臉,感覺大腦在超頻運轉,所有用來處理圖形圖像和空間幾何的神經一起開始工作,花了一分多鐘,靈體終於像是畫畫一樣,把這塊扇形西瓜給做好。
雖然她弄丟了鋼之心,但是在輝石的加持下,也不至於有如此巨大的差距。
而且小七能看出來,僱主在幹活的時候,很少很少有精神力的損耗——反而在某些環節像是在充電。
他去做繁複的編織走線,要將四五種不同的絲線制為紡布,剛開始能看見雪明額頭上的冷汗,眼睛也要眯起來,去仔細觀察紡織機與靈絲的引導工作,不過幾分鐘的功夫,靈絲已經產生了[肌肉記憶],接下來就是重複的機械勞動,雪明能抽出雙手去做其他事,就立刻變得神采奕奕——好比強迫症看見物品對齊,髒亂的屋子變得有規律,肉眼可見的恢復了一部分精神力。
小七能感覺到,僱主在運用靈體幹活時,非常非常開心。
她不知道這些手藝雪明是從哪裡學來的,或許是在joetar建造房屋時的休息時間,抓住分星女士吸來的新技能。
可是一晚上的功夫,選材紡布從零開始做出來一件衣服,對地底世界的裁縫來說都是非常困難的事。
像是靈翁或分星這樣的工匠,擁有獨特的神力,才可以在呼吸轉瞬之間用強大的神力來鑄造器物。
毫無疑問——雪明現在施展的是一種神技。
小七緊張的吞咽著口水,本來想給僱主送點夜宵,本要遞過去的西瓜,卻在半途收了回來。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雪明的靈絲像是鋒利的鋼線,將果盤裡的瓜瓤切成更小的方塊,捲走一部分,送進他的嘴裡。
小七就立刻聽見雪明的吆喝。
「很甜,謝謝。」
小七:「誒嘿!咱倆客氣什麼呀」
話音未落,靈體絲線變成湯勺,雪明也給小七餵了一嘴西瓜。
雪明:「我在幹活,沒時間陪你。」
「全能之手的尾指肯定弄不到槍。」小七有理有據的分析道:「馨文孤兒院和保友市場都有公共安檢,這傢伙要是能搞到槍,早就被警署的人抓起來了,要不還是休息會吧?」
「我不是為了對付全能之手做這件防彈衣。」江雪明言簡意賅:「我是為了白露,還有你和流星的安全,你知道三三零一的身材數據嗎?」
九五二七:「我知道的,你也想給她做一件?」
江雪明給衣服理好最後幾顆排扣。
「是的,你看見的這件衣服,是未來[joetar]的制服。」
太陽剛剛大拿山層層疊疊的峰巒中冒頭。
它透過溫室花園的盆菜,穿過射擊靶場的落地窗,照在人台上。
滿地的工程廢料來不及收拾,江雪明搞完第一件樣衣,就立刻提著吸塵器來打掃。
小七表情嚴肅,看著這件衣服——光是用衣服來形容恐怕是不太恰當的,應該叫它戰甲。
一眼看去,它的形制是一件雙排扣連帽大衣,有非常貼身的內襯馬甲,與大衣融為一體。
金燦燦的太陽光源投射在漆黑的複合布料上,小七經過不同角度的觀察,它就像是閃蝶的翅膀,能折射出幽藍的金屬光。
小七:「這是什麼面料?」
雪明在縫紉機加班加點製作配套的手套。
「芳綸、真絲、尼龍、鈦合金鋼絲縫製的複合材料,這是針法做出來的疊層面料結構——你看清楚。」
一對防割手套編完,雪明的靈體絲線就立刻模擬出衣料的內構。
小七仔細看去——
——那是一種三角立體網格的針織走線,就像是路橋工程的加強梁架造型。
「你看到的金屬反射光,其實是尼龍和芳綸線材的折射光。」雪明捧起樣衣的衣袖,要小七湊近了看:「換個角度,還有氮化鈦塗層的金色。」
小七瞪大了眼睛,看見衣料上一層一層暗金色的走線,它們像是一圈圈水紋,如果不仔細去看很難發現。
「真絲、尼龍、芳綸是可以當做避彈衣凱夫拉的緩衝材料。」雪明跟著解釋道:「但是這些氮化鈦的合金波紋走線,是我針織手法的看家絕活。」
從看見樣衣開始,小七就沒合上過嘴:「居然是膛線?是膛線的形狀?」
雪明把袖子疊起來,展示著金色的波紋線條,它有陽線和暗線,正是槍管內部的膛線紋理。
「我的目標是造出br-4級,能對抗步槍彈的護甲,可是一味的追求裝甲厚度,只會讓戰士困死在沉重的囚牢中——」
這種巧奪天工的針織工藝,恐怕只有靈體靈絲,搭配驚人的眼力手法能做到——現代社會的機械加工精度,特別是在衣服和食物這兩個方面,是完全趕不上人力的。
「——所以我在想,有沒有一種辦法,能模仿坦克的反應裝甲,將彈頭的穿透力偏斜橫移,讓凱夫拉緩衝層由簡簡單單的十層二十層,變成一百層一千層,或者達到改變彈頭行進路線的作用。」
小七感覺匪夷所思,雪明講的東西已經進入了她完全不理解的範疇——哪怕是現如今世界上最昂貴的防彈西裝,像瑞士蘇世黎公司生產的鑽石盔甲[diaondaror],售價三百萬二十萬美刀,它的防彈原理依然是軟質避彈衣,單純由凱夫拉來阻攔彈頭,用硬度極高的陶瓷複合材料插板來改變子彈的形體,割碎子彈完成射擊動能的轉移。
在衣服上編制膛線?用膛線來改變彈頭的行進路線?
這種工藝簡直是魔法。
小七問:「真的能做到嗎?」
「人體本身就有很多圓弧傾角,我在內層做了許多設計。」雪明打開大衣的里襯,露出其中好似鱗片層層疊疊的板塊:「這些合成板的板基結構類似鱗甲,外層的被甲和我們的輝石是一個材料,是氧化鋁和它的結晶體,是剛玉。」
說罷,雪明輕輕戳弄著大衣的心臟部位。
整個人台都跟著滑動,就像是大衣中的馬甲拉索被戳刺的力量牽引滑動,左半邊的心口位置迅速陷出圓弧坑口,雪明的手指頭被鋒利的衣料膛線牽引,割開整齊的切口,一下子血也跟著冒出來。
「太神奇了吧!」小七看得兩眼生花,想清楚其中原理,「它是里外兩層,馬甲和外衣聯動是怎麼做到的」
雪明處理好手指的傷口:「一切都靠編織與關節拉索的設計。」
小七有理有據的分析道:「外衣像是一個大壺,裡邊套著小壺,人的身體就躲在小水壺裡,大水壺受到傷害,子彈敲在大壺的外殼上,已經開始跟著衣料膛線的引導偏移,哪怕射穿大水壺,也打不中原本的要害了——彈頭鑽進水流里就會偏離原本的路線,如果膛線能起作用,它不會產生翻滾,小水壺會在凱夫拉水流的牽引下,主動挪去其他的位置,好比心臟要害被子彈擊中的瞬間,整套外衣都在同時做工,要把馬甲和身體推去其他的地方。」
雪明掏出槍,把人台搬到靶場裡,要七哥站在掩體後方:「可以這麼理解。」
「可是你要怎麼做人體設計?它那麼那麼複雜你是怎麼知道人的肌肉動態和臟腑位置——如果這件衣服要完美的發揮避彈功效,恐怕得對人體非常了解」小七說著說著就不說了。
與人體有關的東西,江雪明這個人,幾乎已經把身體完全摸透了。
要他以腸道和橫隔膜的蠕動來發出類似虎豹雷音的腔體共鳴音,他能輕輕鬆鬆做到,像是製衣環節的「量身定做」——這種肢體牽連衣料產生特定形變的效果,也是可以做到的。
人台由模擬人體組織結構的骨骼與凝膠構成。
此時此刻,它要面對九毫米手槍彈的轟擊。
連綿不斷的槍聲響起——
——打空一整個彈匣,小七能看見這件避彈衣像是藍色的閃蝶振翅,左右搖晃,有部分面料撕裂,露出其中的複合板鱗甲,沒有任何一顆子彈打進人台體內。
二十一顆子彈,在這身大衣上留下了十九個不同的白色瘡疤。
剩下的兩槍,在左心口靠腋窩的位置,扯開了一道傷口,但是依然沒有擊穿鱗片馬甲。
大衣做著拳擊比賽中類似鐘擺運動一樣的閃避動作,在接觸彈頭時,它受到的所有力量,都變成了膛線彎弧下的推拉牽引,將整件外衣來回擾動。
江雪明對準心口連打了兩顆子彈,著彈點相同——
——劇烈的機械疲勞影響下,這塊面料終於被高溫鐵彈撕開,緊接著子彈擊碎了剛玉複合板,被堅硬的剛玉切開,落在外衣的內襯失去了所有動能。
用普通的手槍彈,想擊碎這件戰甲,需要連續向同一個著彈點開兩槍以上。
小七嘴巴還沒合上:「神乎其技」
雪明換上步槍:「只有一個缺點,穿著它挨打,產生的偏折跳彈容易誤傷隊友,為了消化槍彈的動能,外衣會跟著搖晃起來,很難做出反擊,不過它能保我一命。」
緊接著便是76步槍彈的轟鳴聲。
三十顆子彈將這件衣服扯得七零八落,幾乎將它撕碎。
步槍彈的威力非常大,子彈初速在每秒八百米以上,命中目標時就會產生恐怖的翻滾,外衣的膛線很難去捕捉牽引這些動能巨大的子彈。
可是外衣在撕裂之前,已經完成了最後一點工作。
這些經受凱夫拉與合金膛線阻攔的子彈,與鱗甲複合板互相撞擊切割,沒有進入人台的凝膠身體中。
最嚴重的傷口來自於同個目標位置的三連射,子彈的空腔效應將著彈點的複合板完全打碎,在層層疊疊的鱗片與外衣之間滑動形變,分散動能,變成三塊扁平的破片,與複合板融為一體。
它的防護力來到了br-4,能扛住7639鋼芯硬尖彈的連續射擊,在敵人清空一個彈匣之後,依然留有部分防護力。
總重九點六公斤,氮化鈦的膛線選材,還有它寬大的衣袂能遮蓋大部分的身體,這件衣服如此沉重還有另一個原因。
「啊呀?怎麼打漏水了?」小七指著凝膠人台下方,有不少紫紅色的液體流淌出來。
江雪明:「那個是示蹤劑,用來辨認射擊結果的。」
小七:「啊?是打穿了嗎?」
江雪明把武器放回包里,事情結束之後要還給保權老師,與小七解釋著:「沒有擊穿,在複合板被擊穿,或者受到巨大力量衝擊的時候」
他翻開馬甲,露出馬甲貼近身體的那一面。
「使用者受到了致命的危機,被車撞了,或者是被子彈直接擊中要害,被764的機槍彈打穿了護甲,遭遇火力壓制連續受創的情況。」
人台的肚腹胸腔上全是紫紅色的顏料,這些示蹤劑液體,是從馬甲的隔層里流淌出來的。
雪明展示著馬甲的導管線路,內側的馬甲走線非常貼肉,幾乎像是開模一樣,將整個人體的輪廓線都畫出來了。
「這件衣服貼近皮膚的複合層,會釋放萬靈藥。」
小七心中一陣恍惚,倒不是被雪明的設計能力,或者複雜的工作原理給搞暈了。
她只是在想,如果一件鑽石盔甲[diaondaror]能賣三百多萬美刀,雖然其中有鑲鑽的智商稅,擰去水分應該還能值個五十萬美刀吧。
那麼僱主這身總重九公斤的br-4級避彈大衣,能賣多少錢呢?
這是雪明一晚上就做出來的東西,雖然前期物料收集環節,還有學習製衣的過程應該是非常繁瑣複雜的,但事實就是——
——僱主的搞錢能力已經超出了小七的想像。
哪怕在地下世界,這種既能救命,又不影響正常出行的東西也是緊俏貨。
它的缺點雪明剛才也說過了,面料氮化鈦的膛線設計容易誤傷隊友,沒有製冷功能,大夏天的穿在身上會非常難受。
小七盯著破破爛爛的樣衣,感嘆著:「你把這個打壞了,多可惜呀」
雪明聽了直撓頭:「其實已經打壞四件了,這是經過調整之後的最終版本,我另外還做了兩件備用。可惜時間應該不夠了,不然我能把褲子和手套,還有靴子也一起做好。」
小七眼睛裡立刻出現了兩個金錢的符號,然後就僵立不動了。
雪明拍了拍小七的臉蛋,要小七清醒一點,做好抓捕尾指的準備。
雪明把人台重新推進工具房,換上新的大衣——
——在小七看來,換過衣服之後,僱主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離得遠了,就能發現這種複合面料透出來的光源非常特殊,幾乎能當做敵我識別標誌來看待,從不同的角度,在漆黑的面料中可以看見金藍二色的金屬光。
小七:「給它起個名字?」
江雪明:「沒必要吧?」
「這是經你親手造出來的護命符呀!如果它沒有名字,興許就會不開心,不高興!而且咱們總不能一直喊它作避彈衣吧?萬一那天你和流星說——誒!來件避彈衣!」小七煞有介事手舞足蹈的:「然後流星打開手機,真的給你網購了一件防彈背心回來,」
說實話,雪明不會起名字,起名能力讓人捉急。
這麼多年過去,老家那頭狗,還是叫[狗]——
——雪明多少也得負點責任。
他不斷彎腰起身,舒展肢體,要適應新衣服的柔韌度。
「要不你給起一個?」
小七不假思索:「尼奧!」
江雪明:「什麼黑客帝國?」
小七:「不是黑客帝國!尼奧普托列墨斯!是一種閃蝶的名字——和你的新衣服很像,不同的角度,能看見黑金藍三種顏色。」
江雪明:「太長了,我記不住。」
小七:「所以就叫尼奧!尼奧衣裝!」
江雪明:「好的,閃蝶衣裝。」
小七抿著嘴,也不去計較僱主起名時的敷衍態度,畢竟雪明在做衣服的時候一點都不敷衍。
步流星剛好趕過來,端著早飯,看見明哥身上的行頭。這個好奇寶寶就立刻興奮起來,「明哥!這身衣服也太帥了吧!你會給我整一套對嗎?對嗎對嗎對嗎?」
雪明沒有立刻回話。他正在複查衣裝最後的細節。
這件衣服沒有拉鏈,馬甲依靠u形扣互相咬合鎖緊。
馬甲的領口做了特殊的射擊,一塊塊好似鱗片的複合剛玉板,塞進外衣相同的面料中,作一條避彈圍脖。
外層大衣的雙排扣合攏之後,大立領翻起來,就能護住脖頸和側臉。
將連帽拉下——
——小七的心跳也跟著加速。
她望見大衣的連帽出現了一張憨實的v形單棱面具。
說是面具,不如直接將它看做頭盔,就像是坦克的傾角複合裝甲板一樣,它有十毫米厚,輕武器難傷分毫。
隨著後腦的頭盔合攏,磁吸開關與電源連通——
——這張面具雙眼位置的淡藍色光源開始亮起。
江雪明瓮聲瓮氣的聲音傳出來:「這個頭盔觀察窗的攝像頭,不如肉眼精確。」
緊接著他敲了敲腦袋,一對鮮紅的電子眼從面具上亮起。
「但是有熱成像功能,還有夜視儀——阿星,我也會給你做一套,按照你的身體尺寸來。」
阿星當時把早飯送到七哥手裡。
小七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然後這個大男孩就昏過去了。
非常快。
撲通一聲。
——他媽的就很突然。
此時此刻——
——我們要講述另外兩件事。
其中一件事與[尾指]有關。
三個小時之後。
保羅·布魯克從金蝶大飯店出來,準備去燒臘滷水店要一份特價叉燒飯來填肚子,順便想想孤兒院的小寶貝該怎麼帶回九界車站,還有這個月的工資剩下多少。
他對江雪明一無所知,對江白露也知之甚少。
他甚至不知道在網咖沙龍時,魂威影響的三個人里,有一位與警署有關,想查到他的蹤跡簡直易如反掌。
就在布魯克小哥掰開筷子,正準備吃東西的時候。
鄰座擠過來六個人。
他們刷拉拉掏出手槍,圍住布魯克的腦袋。
布魯克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只是心中本能驅使著他,要扮作女孩示弱的可憐模樣,喊內心的另一個自己上班營業。
不過兩秒鐘的功夫,他就變成了姑娘,望見黑漆漆的槍口時,哇的一下哭出來了。
江雪明:「沒錯,是他。」
李宗竹:「就是這個傢伙!」
抓捕過程流暢自然,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魂威的主人甚至認不出三位老師的女身,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尾指在落網的時候,戴上手銬就往醫院送。
七個人擠在一輛車上,尾指就趴在江雪明的膝蓋上。
她一抬頭,看見暗金色的面具與紅彤彤的電子眼,似乎明白了什麼。
江雪明:「後悔嗎?」
尾指:「總之就是非常後悔你會怎麼對我?」
江雪明:「後悔也是沒有用的,我會用你們的手段來對付你。」
微型麵包車開進了長沙灣療養中心。
雪明戴上了橡膠手套,讓保權用警署證件與醫生說明情況,並且交足了醫療費。
整個手術過程很安靜,沒有打麻藥,也沒有慘叫的聲音。
患者在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間來回切換,試圖喊另一個身體來受這種開膛破肚的痛苦。
手術室外三位老師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好是壞,是江雪明在動用私刑,或是超凡世界裡的恩仇得報。
不論怎樣,這件事關乎到三位老師的人生。
他們只是看著步流星——
——步流星好奇的蹲在門板邊上,細細聽著。
門內傳來明哥冰冷的問訊。
「你還有很多同伴對嗎?」
「別急,不用立刻就告訴我。」
「你看,這條腸子牽連著臉部神經,如果這麼撓它,你的表情會變得很奇怪,白夫人在白露里蠕動的時候。她曾經也露出過這種表情。」
「這裡是你的胃,我把它切開了,早上你沒有吃東西,要我現在倒點葡萄糖進去嗎?白露的鼻咽管腫脹起來,完全堵塞的時候,她也只能打點滴來苟活。」
「不要掙扎,你的心跳太快,血壓太高,疼痛和恐懼會讓失血速度越來越快,說不定真的會死。」
「你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幹什麼?這些事情本應該發生在我身上,對嗎?」
「這些針劑是脫敏藥物,或許可以讓你安靜下來。」
「尾指——現在你還認為,這些痛苦是有意義的嗎?」
「你想活下去,你確實是想活下去的。」
「經受維塔烙印的啃噬,你的求生欲應該非常強烈。如果你想活,就安靜下來,無影燈都被你的血染紅了。」
整整一個小時過去。
江雪明脫下手套,完成手術,他幾乎變成了一個血人。
推開門,他與流星淡淡說著:「我動完了私刑,他知道錯了,接下來你們可以和他談談正事——我去把衣服上的血擦乾淨。」
步流星立刻退出去兩三尺遠——
——連帶著三位老師也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小七聽見僱主的吩咐,就大大咧咧進門去。
尾指依然被綁在手術台上,身上沒有任何傷口,但是從布魯克的眼神來看,像是見到了恐怖詭異的靈災巨獸,心靈的創傷一時半會好不了。
他一個勁的點頭,一個勁的念叨著。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
「我不該聽拇指的,我不該聽拇指的我不該成為尾指」
「我是布魯克,也是馮佳麗」
「我應該是個完整的人」
「活生生的人」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那股子神神道道精神失常的樣子看得小七牙疼。
她不知道雪明在這傢伙身上使了什麼雷霆手段。
但是從結果來看,尾指的精神世界被徹底摧毀了。
小七眼神狡黠,想到缺德主意,要試探試探這個小子。
「喂!尾指」
「叫我布魯克啊!我是保羅·布魯克!」布魯克露出極度驚恐的表情:「別喊那個代號了!求求你了!要是讓他知道他肯定會來剖我的腸子!」
小七在玩火:「布魯克我和你商量個事。」
布魯克抱著腦袋啜泣。
小七接著問:「那個戴著面具的傢伙,你恨不恨他?」
布魯克猛搖頭:「不不不不不不不我不恨」
小七要追根問底:「他對你做了很多壞事對嗎?你是怕他?所以不敢恨他?」
布魯克抿著嘴,幾乎要哭出來:「不對!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小七失了神,沒想到是這個答案。
布魯克認真的解釋著:「我在手術台上疼死了,幾乎疼得差點咬爛舌頭,差一點就想要一死了之」
他煞有介事,轉為女身,身上只有破破爛爛的無菌手術服。
「可是可是可是我居然時時刻刻都在給別人帶來這種痛苦!我為人們種下維塔烙印,原來是這種感覺嗎?雖然我已經嘗過一次蟲蠱噬身的苦頭,嘗到魂威的甜頭就忘了疼。」
「我卻要這些人,這些小孩子疼得死去活來,反覆經歷這種痛苦,他們想死都做不到——江雪明躲在面具里,對我做的這一切,正是我對別人做過無數遍的事情啊!」
尾指的女身更容易哭,眼淚流個不停,心中滿是悔恨。
「打擾一下。」江雪明在廁所拉了一條水管,好不容易把血液都洗乾淨。
他拉下面罩,露出真容,擠進手術室,聽見尾指歇斯底里的嚎哭,也沒有露出別的表情,與尾指商量著。
「想清楚了嗎?要是沒想清楚,我這還有第二套療程,剛才我還不太熟悉你的身體,現在摸清了。」
尾指立刻變得果決。
「我想清楚了!江雪明先生!我要退出全能之手!結束這種宗教儀式!結束這種痛苦的輪迴!」
在更早的時候——
——大約六個小時之前。
在英國南海城。
古老的城堡中。
瑪麗大姐將一條斷臂立在禮拜堂中央,將它捏成全能之手的模樣。
「全能之手的教眾都是一群鐵廢物,我要將戰利品放在我的禮堂里,讓你們每天參觀這隻手掌,看看這隻手掌的醜態——要記住,無法保護自己的信仰,是孱弱又醜陋的,醜陋就會死去。」
這條斷臂的主人,就是白青青。
手掌上的鋼之心忽明忽暗,隨著雪明全情投入的工作狀態,呼應著對戒的另一半。
瑪麗大姐笑眯眯的像是撿到了寶貝,將戒指取下,逮在自己手上。
「看呀!這枚戒指,這顆寶石,它們真的太美了!」
與此同時,遠在地球另一邊,在仰光大樓的樓頂。
拇指大哥一邊對創業失敗準備跳樓的灰心人好言相勸。另一邊與瑪麗大姐發了一條消息。
「你侮辱我的教派,我可以忍。但是我們算癲狂蝶聖教的同源同宗,我作為全能之手的領袖,必要告訴你一件事,瑪麗,趕快丟掉那條手臂,把戒指送回去」
簡訊還沒編輯完——
——灰心哥已經跳下去了。
拇指捂著臉,沒有任何辦法。
最後把消息發出去,也不打算多說什麼。
「你攤上大事了。」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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