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
聖誕節主題的伏爾加汽車停靠在步家大宅門外,傳出滑稽的長號喇叭聲。
不一會就看見阿星背著雙肩包,手裡提著江雪明和兩個錦盒往外猛衝。這一米九的大男孩步幅極大,聲勢驚人,全力奔跑時煙塵滾滾。
阿星看見伏爾加汽車來了,就和看見花街市場上的雲遊藝人馬戲團體,眼裡充滿了期待和好奇。順手就把明哥當做行李捎帶上。
「來哩來哩!」阿星敲著車窗,&nbp;&nbp;把腋窩裡的江雪明用大腿抬起來,抬到車窗邊上,要司機打開車門。
伏爾加換了一套鮮紅車漆,還給鹵素大燈加了閃閃惹人愛的彩粉睫毛,紅白佩飾一應俱全。
車窗降下——
——露出九五二七那副生無可戀的表情,「您一直都把兄弟當健身器材使喚麼?」
阿星抓著雪明背後棉襖上的提把,像是拎著一個大手提包,他笑嘻嘻的解釋道:「嘿嘿我平時用的異形啞鈴,最重也就七十五公斤。明哥這幾個月長了不少肉,&nbp;&nbp;用來保持訓練狀態剛剛好!」
江雪明的腦袋剛好湊到車窗旁,看見七哥無精打采的樣子,他把鋼之心戴回無名指,從棉襖里掏出一盒曲奇餅乾。
「給你帶的小零食,我和白露親手做的。」
「哦!~」小七一下子精神起來,劈手奪下禮物盒,拆包裝的流暢迅速,兩秒鐘不到就把彩紙和絲帶給解開。
那套動作看得雪明好生羨慕——小七似乎變得更厲害了,四個月之前,在她[小露一手]調酒的時候,雙手也沒有這樣靈巧。
「好香哦!」小七嗅著曲奇的甜膩奶香,拋進嘴裡,越嚼眼睛越亮。
江雪明依然保持著懸掛在半空的狀態,送完禮物之後,&nbp;&nbp;雙臂自然下垂,&nbp;&nbp;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了。
小七看見這一幕滿心好奇,一邊往嘴裡送零嘴,&nbp;&nbp;一邊問:「僱主,&nbp;&nbp;咋回事呀?你怎麼變廢人了?」
「到了冬天,我整個人都提不起幹勁」江雪明有話直說,坦言相告:「這四個月里,身體增重八公斤,新陳代謝和激素水平跟著一起劇變,睡眠的時間越來越長。」
「哦!你馬上就要完成第二次[蛻變]了!」小七興奮的說道:「你的剛玉輝石回應了你,它要你保持平靜,從蟲卵的狀態變成若蟲,需要很多很多精神能量!」
「我隱隱約約也能感覺到,身體漸漸能跟上精神的步調,阿星也說,他從我身上感覺不到任何靈感壓力了,就像是所有的精神元質都回到了肉軀中——如果沒有必要,我就儘量減少活動時間,保持安靜。」雪明耷拉著眼皮,一副半醒不醒的樣子。
「嘿嘿嘿你這副呆呆的樣子好像挺可愛的!」小七咧嘴笑著,牙縫裡冒出不少餅乾的碎屑。
江雪明抿著嘴,&nbp;&nbp;像個沒充滿電的洋娃娃:「你喜歡就好。」
「七哥!咱們走著?!」阿星正想往車上鑽,&nbp;&nbp;要把明哥塞進後排座位。
「等會!我今天特地打扮了一下!你讓你明哥好好看我幾眼!」小七立刻打開車門,&nbp;&nbp;從車上跳下來。
她沒穿過幾回高跟鞋,差點被十二厘米的恨天高給難住,踩上步家大院門前的瀝青地,在路燈下露出姣好健美的身段。
她套著一身棕黑色麋鹿主題的小裙子,絨毛邊擺下是保暖的光腿神器。頭髮編作雙馬尾撇在鎖骨兩側,把鋼之心用黑絲帶纏成頸環,掛在脖子上。
她臉上帶著點桃色腮紅,看上去非常精神,眼睛裡滿是期待的神色。
她原地繞了個圈,裙擺也跟著撩起來。
「怎麼樣!怎麼樣?你的小馴鹿來接你咯!」
步流星當時提起明哥,和擺弄安檢儀器一樣,把明哥的腦袋當攝像頭,從低身位對著七哥的美腿腰臀到天靈蓋掃了一遍。
「挺好的。」江雪明面無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小七撇撇嘴,很不爽:「嘁!還以為你會說點別的」
「我不會誇人,沒讀過多少書。」雪明直男直言:「但是我覺得對一個姑娘品頭論足很沒禮貌——你問我怎麼樣,我只能說,挺好的。」
小七換了個問法:「你喜歡嗎?」
雪明反問「你喜歡嗎?」
小七歪著腦袋,蹲在雪明面前:「不得勁,這雙鞋太彆扭了,但是我看小紅書的博主天天夸,說穿上它儀態會變得很好!我就想試試,結果走路都成問題。」
「你的腳本來就很漂亮。」雪明沒作什麼表示,只是根據自己的經驗論款款而談:「之前在家裡,我和你一塊做飯的時候,看過你打赤腳走路的樣子,儀態很好。沒必要折騰自己,走得舒服穿得舒心就好。」
「呀?」小七突然就愣住,一下子臉變得通紅。
緊接著雪明拉扯阿星的衣服,要駕駛著阿星去伏爾加前排——
——他從前排的置物格熟門熟路拿出小七的侍者布鞋。
雪明問:「你自己來還是我幫你換?」
「我我我我!我自己來」小七剛想彎腰,顯瘦的網紅雪紡裙立刻就崩開一粒扣子,拉鏈也跟著開始悲鳴。
流星憋笑憋得表情扭曲:「噗」
在那個瞬間,雪明從假寐的狀態中醒覺,靈感提醒著他,有一種強烈的殺意,也不知道是從何處傳來的
他擰眉怒視遠方:「有敵人嗎?」
「不不不」小七勉力擠弄出一點笑容,「不是敵人是賤人。」
她腸子都悔青了——
——自己照著碼買的裙子,沒想到肩頸腰脊的肌肉,與網紅排骨身材會差那麼那麼多,彎腰都費勁。
雪明早就看出七哥的難言之隱了。
他拿住小七的腳踝,幫小七換鞋。
一隻腳剛換完,就瞥見小七臉上開始燒開水。
雪明解釋道:「你別誤會我只是覺得,你穿這雙鞋更好看,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實在太難為人了,而且開車也不安全,我還是比較怕死的。」
「嗯嗯嗯嗯」小七隻是捂著臉,從指縫裡能見到比腮紅還要熱烈的羞澀。
換好鞋,雪明又說:「你把手拿開。」
小七點頭照做。
雪明從棉襖里掏出紙巾,照著往常的習慣,把小七的嘴給擦乾淨。
在這個時候,副駕駛的車窗搖下來——
——三三零一作一副聖誕老人的打扮,滿臉慍色。
她推著眼鏡,整理腦袋上的大紅帽,罵罵咧咧的。
「你們這對狗男女能不能收斂一點?完全不考慮別人受得了受不了是嗎?嗷嗚!——」
最後那聲如狼長嘶嚇得阿星連忙鑽進車裡,順手把明哥帶到後排去了。
然後——
——伏爾加順其自然,順應天理,就像是中了因果律武器一樣。堵在hk最熱鬧最繁華的平安夜大街上。
在這個檔口,四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三三零一對阿星作冷漠問候。
「僱主,你還沒死真是一件大好事,雖然你還在英年早逝的年紀,想必早就有了牡丹花下死的覺悟。希望這趟旅途中你能給我帶來更多的驚嚇和驚喜。」
阿星聽不懂,只是樂呵呵的答道:「這個妹妹一直都很會說話。」
九五二七插了句嘴:「步流星先生,你也快要完成第二次蛻變了吧?」
「哦!可能吧?!」阿星掏出乘客日誌,指著上面的新增指南頁:「我現在作息非常奇怪,一覺能睡二十個小時,然後六十個小時保持清醒,緊接著又能睡二十個小時」
根據乘客的輝石顏色分類,演化出來的若蟲形態也是不同的。
照步流星的玫瑰輝石來看,他的精神元質正在不斷進行充電放電的亢奮活動。像是卵中幼蟲舒展肢節,一次次掙扎,一次次試探,最終長出肢體。
三三零一女士也開心起來,開始怪吼:「嗷嗚!真的嗎?幹得好呀!僱主!要是你明年能完成第三次蛻變,我績效達標了,能摸大魚擺大爛!連放四個月的假!」
流星撓著頭,不太能理解自家侍者的腦迴路,只是小聲問七哥。
「三三零一以前也是這樣嗎?我讀書少,沒見過天天學狼叫的人」
「你別在意啊,我是個青金衛士。」三三零一解釋道:「這是職業病。」
——所謂青金衛士。
是地下世界來往於各個車站的巡警。是擁有特殊能力的武裝雇員。
如果乘客拿到的第一件首飾,以青金石為主題——這種[思慮]、[推理]、[謀劃]、[溯源]的特質能讓這位乘客額外拿到一張青金衛士的執法證件。
青金衛士的主要職能,就是抓捕獵手制止犯罪,拿著獵手的賞金換錢,算是一種兼職。
像維克托老師的隨行侍者,也是一位青金衛士。
為了保護這些車站的片警,也為了警員家人的安全——通常青金們都會有一個特殊的代號,用來掩藏真名實姓。
維克托老師的隨行侍者代號叫[尋血獵犬]。
大部分和他們的隨行侍者都會去領這份兼職,故而車站的上層建築,人們多用代稱,而不是真名。
維克托算個異類——除了寫書還得給bo當翻譯,對這種賞金獵人一樣的兼職完全不感興趣,一直用真名示人。
青金衛士需要通過一種進階的儀式,來強化自己的追蹤感官,像三三零一說的職業病,就是沒事喜歡學狼叫——能讓她分辨出常人難以察覺的氣味細節。
至於這種儀式——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他們從平安夜堵到聖誕節凌晨三點。
終於回到了九界車站的候王廳,五王議會今天幾乎是爆滿狀態,來辦事過節約會的人們排到了迎賓廳外邊的大馬路。
想在地下世界搞節日慶典,和家人們開開心心吃大餐買買買,總有花錢的地方。各個貿易中轉站沒有分行,想從hc里拿現金,只能去大車站。
江雪明一直都是半睡半醒的狀態,這讓九五二七非常擔心。
剛玉是很奇怪的石頭——
——它喜歡安靜又祥和的主人,也會讓主人變得更安靜更佛系,特別是第二次[蛻變]的關鍵時刻,主人會變得像是bo一樣,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睡過去。
所有的精神元質都會回到雪明的體內,慢慢蓄積力量,慢慢撐開卵的外殼,最終完成蛻變。
小七私底下也問過bo——僱主在這種狀態下繼續旅行真的沒問題麼?
bo只回了四個字。
「放心盤他!」
既然是bo的安排,小七也沒什麼閒話可以說,只希望僱主能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下,還能完成搖鈴的動作吧!
至於那根來路不明的棍棒——
——估計會讓僱主頭疼一段時間了。
九五二七讓其他三人排隊,自己跑去車站的寄存處,把那根來路不明的棍棒取了回來。
關於這根棍棒到底是什麼,她曾經請教過貓爬架女士和bo。
bo看見這玩意時整隻貓都不好了。
從貓爬架女士的口中得知——
——這就是明德的一根骨頭。
最早最初,在地下世界十二學派商會的元老院裡,各有一根[明德的遺骨]。
用bo殘軀製造的棍棒具有非常重要的象徵意義,就像是商會學派組織里的龍頭杖。
誰拿到了這根骨頭,誰就是元老院的話事人領頭羊。
像紅石為主的工院、農院,第三交通署和第四交通署。
這些地方大多做的是食品藥品相關的買賣,手藝的傳承也是師徒關係為主,那麼棍棒的歸屬,也在學派德高望重的大師手裡,這種大師一般早就經過五次六次蛻變。無論精神元質還是傍身手藝都強得離譜。
換做其他五色系石頭裡,以藍色係為主的商法學院或物流公司,能拿到這根棍棒的人,要麼家底厚實,要麼能力超群,都是赫赫有名的人。
問題是,這根棍棒bo也不稀罕,要它來講,遺骨算是它巨獸之身的趾爪,對付靈災比較好用,是送給驍勇善戰或手藝高明者的禮物。
送出去的東西,bo是不會再要回來的。就和小貓咪怕你餓死,出去給你抓了一隻老鼠那樣。
至於這根棍棒的附加意義,它的象徵色彩,都是乘客們強加上去的。
如果雪明拿到了這根遺骨,代表他與某個元老院有緣。
為了搞清楚到底是哪家倒霉孩子把元老院裡的龍頭杖給弄丟了,七哥又動用了一番人脈,一通好查。
最後追根溯源——
——從黑石水晶大族裡找到了這麼個學派。
地下世界一直有個神秘的元老院,它不教人做事,也不傳授什麼手藝,不打架,不爭鬥,其中的學員或工匠連話都很少,只是默默的旅行——他們的石頭大多是黑白二色,也有極少數純色剛玉與白水晶玻璃飾品。
這個元老院在地下世界的存在感不能說一星半點,那是完全沒有。
因為它主要的作用是,要人心平氣和,不害怕不生氣不傷心不喜悅不憤怒等等等等,幾乎就是個情緒垃圾桶,給人做心理輔導的,名字也很普通,就叫[無名氏]。
小七特地跑去大書庫查了查這個元老院的歷史,還真的查到了挺多怪異的乘客。
其中一號叫羅平安的客人。
這傢伙寫了一本自傳,說是貞觀年間,因為長得帥被招進宮裡當優伶,結果武后見了非常喜歡,但平安先生不肯營業,就被流放到南方打地道干苦力,挖到一個桃花源,逃進去住了一千多年。
平安先生在桃花源里修仙鍊氣修身養性,錯以為輝石就是靈石,用輝石來求長生,結果真的一路練到了六次蛻變,變成,最終挖到鐵路找到車站做了登記。
直至今天平安先生還覺得,身上精神具現化的靈魂威光是他的身外化身,要再練個幾千年,應該能飛升仙界。
這就是八十多年前從地下世界冒出來的[無名氏],天天給人談易理天道,和乘客們做心理輔導。
至於這本自傳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在靈翁看來,黑色的石頭一般是火山岩黑曜石為主,是吸收能量與知識,沉靜內斂,旺盛好奇心的象徵物。
白水晶與剛玉為主的無色石頭,則是釋放能量和知識,同樣沉靜內斂,保持專注和平常心,內在含義非常玄妙的象徵物。
再往下查,小七作為一位狂暴吃瓜組長,吃瓜吃到了自己家——
——她的師父,就擁有黑石元老院的遺骨。也是羅平安道長的記名弟子。
大書庫的自傳故事從這裡,直接一腳跨進了玄幻畫風。
不過小七也沒見師父拿這玩意說過什麼要緊事兒。
最後小七琢磨著——估計師父是不想當情緒垃圾桶,所以才會那麼低調吧。
至於雪明帶來的遺骨——
——小七壓根沒當回事。
它只是一個流傳在地下世界的都市傳說。
很久以前,大概三四百年前,還有一群奇怪的無名氏要人們心平氣和的生活,儘量活得久一點——像賒刀人,像測字算命的奇怪先生,像尋龍點穴的風水師傅等等等等,跟著時代前進,還有不少私家偵探,心理醫生,精神科大夫。
後來這個組織,在妖艷浮蕩的地下世界漸漸消失了,恐怕和時代洪流滾滾向前有一點關係。
畢竟現代社會,哪個不是歇斯底里的在人生舞台上放浪形骸呢?相比之下[無名氏]在其他元老院的衍生行業中,簡直像是一群吃齋念佛修航船渡苦海的和尚道士。
這根遺骨不是什麼權力或財富的象徵,與任何學派元老院,乃至如今地下世界的各行各業都沒有直接關係,交給雪明使用,應該不是什麼壞事,畢竟它還擁有bo的一部分力量,用來破除迷信對付靈災,是非常強大的道具。
等小七把這些事情說明白以後。
江雪明從半醒不醒的狀態中立刻彈射起來。
他琢磨著,沒有哪個遊戲上來就送滿級裝備的吧?!
要用這根棍棒去揍敵人?他尋思自己的角色等級也不夠呀!
聽著冤種學派[無名氏]的描述,他就覺著這東西不能要,哪怕不是燙手的山芋,光吃山芋也可能會過敏。
「這東西拿去賣,能把我欠你的錢還上不?」
「你想找黑白兩色石頭還有剛玉,這三類人在地下世界都很稀少,是真的稀人只有他們會對這根骨頭感興趣,就算感興趣,也未必出得起這個價,就算出的起」小七琢磨著:「難保不會有像商學派這種傢伙在拍賣過程中暗箱操作,惡意競價從中牟利,這些學算數搞金融的小壞蛋可機靈了,都說普通乘客是吃草幹活的打工牛馬,掌握輝石錢幣的人,才是肉食主義者。」
小七聳肩無謂,繼續說道。
「僱主啊,像是你,你們這類人都很佛系,沒緣分的虧本買賣絕對不會做,要不我把這根骨頭拿去貿易中轉站試試?反正我閒得慌說不定運氣好,招呼幾個好姐妹一通炒作,當個新的概念產品,像元宇宙數字藏品一樣,就賣出去了。現在擊鼓傳花的遊戲還是管用的,畢竟這個迷信,恐怕再過一萬年都沒法破除——人總有賭性。」
江雪明又恢復成行李狀態,掛在阿星手上。
「那還是算了,留著煲湯吧,說不定運氣好,喝完這碗湯,我就像你故事裡的那個道長一樣,真的能神功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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