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五萬大軍,正在迅速整頓,分做了五個方陣,放下了兵器,正在卸甲,顯然在等待著接收。
縱然夏侯淵,樂進等人有再多不甘心,還是只能服從曹操的命令,認真的做著準備。
荀攸送出幾封信,轉過身便看到曹操牽著馬,孤身一人,護送著劉紹,走向洛陽城。
「發生了什麼事情?」
荀攸心裡驚疑不定,不禁自語道。
他心裡太疑惑了,送信的時間並不長,這麼一點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荀攸轉頭看向站在馬旁的黃忠,目露詢問。
黃忠雖然目睹了全過程,卻也看不透其中的蹊蹺,道:「下官不知。」
荀攸皺眉,看著那漸走漸遠的三人,心裡狐疑不定。
他能猜到,洛陽城裡肯定早就發生了某種大事,這種大事,使得荀彧篤定能夠輕鬆拿捏曹操。
但到底是什麼事情?
荀攸自負才幹不亞於荀彧,謀略更是遠勝於,出現了他猜測不透又能制衡曹操『自首』的手段,令荀攸心裡十分不舒服。
黃忠倒是沒有想太多,見劉紹走遠,低聲道:「荀公,我等不追上去嗎?」
荀攸搖頭,道:「既然沒有通知我們,那就是另有安排,暫且等著。」
黃忠沒有多說,只是心裡不安的石頭墜地。
因為不遠處禁軍已經迎上來,將劉紹,典韋,曹操護衛在中間。
現在,太子殿下是徹底安全了。
正如荀攸所說,兵曹尚書皇甫堅壽很快就收到了信,快馬加鞭趕過來,準備接收曹操這五萬大軍。
而在洛陽城的的另一邊,王朗也收到了消息。
楊修神情無比的怪異,喃喃自語道:「曹操,就這樣放棄了?」
在他看來,這可是天賜良機,便是換做他,或許也會忍不住率兵入洛陽,控制太子,掌握天子權柄!
他沒有王莽那種篡逆的心思,霍光還是可以做一做的。
「不對!」
王朗臉色如鐵,注視著洛陽城,道:「肯定有內情!荀彧擺出了一副空城架勢,是有意在誘惑曹操!」
楊修一怔,清醒過來,道:「老師,可洛陽城是實實在在的空城,曹操手握五萬大軍,有什麼內情,抵得過五萬大軍?」
王朗同樣想不透徹,抬頭看著天色,強壓心中不安,道:「城裡還是沒有消息傳出來嗎?」
楊修道:「城裡戒嚴了,除了宮裡的信鴿,什麼消息都傳不出來。」
「宮裡?」
王朗眉頭緊鎖,想不通就更煩躁,沉著臉道:「曹操一旦進城,最遲明天就能見。」
楊修聽出了王朗話里的意思,面露忐忑的道:「老師,你是說,洛陽城裡還會發生什麼事情?」
王朗臉角抽搐再三,雙眼冷峻,道:「陛下在時,潁川黨與曹操還能勉強相處,而今陛下不在,以潁川黨對曹操的敵視,加上曹操身為大司馬,掌握那麼多兵馬,潁川黨絕無放過之理!」
楊修心裡咚的一跳,失聲道:「老師,你是說,丞相會殺曹操?這這,城外可還有五萬大軍?夏侯惇屯兵在漢中,曹仁駐兵幽州,其他暗中的兵力難以估算……丞相,不會魯莽吧?」
王朗只是看著洛陽城,道:「換做是我,曹操一旦進城就會被羅列罪名,儘速斬殺!至於城外的五萬人,曹操既然選擇孤身入城,就說明有制約那五萬大軍的辦法。」
「這麼說來,曹操豈不是死路一條?他不應該想不到……」
楊修眼裡都是疑惑,道:「是什麼事情,能讓曹操放棄五萬大軍,孤身入城等死?即便再大的事情,他也應該搏一搏才對。」
王朗背著手,神情冷硬,目光閃動不休。
這也是他疑惑不解的地方,五萬大軍在手,即便洛陽城是陷阱,換做是他,哪怕是再大的陷阱,五萬大軍也足以踏平,即便畏懼洛陽城有陷阱,大可帶著太子遠離,扶持太子登基,另立陪都,一樣可以圖謀大事!
曹操為什麼臨門一腳的反而放棄了,孤身入洛陽?
是什麼樣的理由,迫使曹操這麼做?
王朗想的頭疼也想不明白,深吸一口氣,沉著臉道:「等吧。」
楊修默默點頭,現在,唯有等了。
到了明天,就知道洛陽城裡的風往哪吹,風向來自哪裡。
這會兒,陳宮已經趕到了洛陽城,沒有什麼顧忌,直接打馬進城。
沒有任何阻礙,他暢通無阻的進去了。
不多久,陳琳跟著回到洛陽,在南門外站了一會兒,從從容容走入。
後面則是戲志才,孔融等人。
到了傍晚,洛陽城的封禁解除,有很多人驚恐的逃出去,足足有個半個時辰的混亂。
但也就是百姓惶恐逃出,並沒有什麼亂子。
到了天黑,刑曹尚書許攸姍姍來遲,帶著一眾疑犯,悄無聲息的從西門進入。
「尚書,我們是不是該再等等?」許攸的馬車邊上,郎中徐漾低聲道。
曹操剛入城,洛陽城裡說不得將發生更可怕的事情,這種時候進來,簡直與送死無異!
許攸坐在馬車裡,摸著三角胡,臉上喜憂參半,道:「陛下遇刺,太子將登,這種時刻,決不能缺席!待會兒,想辦法先去蔡公那坐一坐,禮物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徐漾低聲道。
許攸摸著鬍子,心裡躊躇不定,道:「現在這種時候,凡事都得先人一步,在新朝能不能站穩,或者更進一步,就看今天能否讓蔡公滿意了。」
徐漾有不同看法,已經說了一次,不敢再說第二次。
看著熟悉陌生的洛陽城,安靜的可怕,逐漸隱匿於黑暗中,徐漾莫名渾身一抖,心裡陣陣發冷。
許攸進城,王朗卻沒有。
他選擇繼續觀望,在洛陽城西,強忍著,耐心的一點一點等待。
「母后!」
蔡文姬回到宮裡,早就等的焦急萬分的劉紹,哭喊著撲了過去。
蔡文姬看著兒子的模樣,心疼的要命,連忙抱在懷裡,輕輕拍著,道:「沒事沒事,母后在……」
小傢伙哭了一會兒,抬起臉來,道:「母后,父皇呢?」
蔡文姬伸手給劉紹擦臉,卻道:「你怎麼知道你父皇沒有駕崩的?」
劉紹重新站好,極力保持平靜,仍舊抽噎著道:「父皇,父皇,給我講過一個空城計的故事。」
蔡文姬倒是不知道,心裡下意識的認為,是劉辯有意的安排,微笑著道:「好,你先休息一會兒,你父皇還有些事情,得晚些時候回宮。他說了,晚上摟著你睡。」
「嗯。」劉紹用力點頭,又用袖子抹了把臉。
蔡文姬小心的給兒子擦乾淨臉,整理著衣服,輕聲道:「你先吃點東西,待會兒去見丞相,大司馬,請他們去嘉德殿,伱父皇晚些時候會過去與他們商議要事。」
劉紹有些懵,這種事,為什麼是他?叫一個黃門過去不就行了。
蔡文姬見他這個又『痴傻』了,蹲下來,用心的低聲道:「你這次回來,你父皇很高興,聽話,好好做。」
小傢伙似懂非懂,道:「好。」
蔡文姬這才微笑,回頭與長秋宮女官道:「你去見我父親,告訴他,太子府建造的慢一些。」
「是。」女官應著,快步離去。
近處只有母子兩人,蔡文姬神情認真了一些,道:「紹兒,記住了,與丞相多親近一些,與大司馬遠一些。至於其他人,你不用理會。你舅公那,以後不准再去。六月之後,你每旬去兩次鴻都門學,我讓何晏陪著你……」
劉紹不停的眨眼,他母后今天的話有些多,多的他記不住。
蔡文姬看著他的表情,心裡輕嘆,只好止住話頭,道:「好了,去吧。」
劉紹恭恭敬敬的給蔡文姬行禮,道:「兒臣告退。」
小傢伙轉身,去往嘉德殿方向。
蔡文姬微蹙著眉頭,擔憂寫在臉上。
他這兒子……
此時,在城北的山谷外,劉辯正與蔡邕下著棋。
皇甫堅長站在他身後側,道:「陛下,皇甫尚書已經接管了大司馬的五萬大軍,已經整訓完畢,正在分批次發往禁軍大營。」
劉辯看著棋盤,一臉思索色,仿佛沒有聽到。
皇甫堅長頓了下,繼續道:「那賈詡已經處理了,曹操的部將被皇甫尚書留下。」
劉辯雙眼一亮,落了一個好位置,笑著道:「那就好。」
蔡邕目光一直在棋盤上,對於其他事,置若罔聞。
皇甫堅長看了他一眼,道:「陛下,羽林軍臣已經整肅的差不多了,殺了三百多人。」
劉辯嗯了一聲,落子道;「差不多,就回來吧,該賞的也要賞。」
「是。」皇甫堅長道。
啪
蔡邕輕輕落子,而後安靜無聲。
劉辯眉頭一挑,棋盤上,他已經再無掙扎的必要了。
他扔掉手裡的棋子,拍拍屁股站起來,笑著望向洛陽城方向,道:「諸事停當,該回宮了。」
蔡邕跟著起身,心裡是一肚子話,半個字不敢說出口。
皇甫堅長道:「陛下,八關外,還有諸多的勤王師,歸京的諸公也帶了不少兵馬……」
劉辯稍稍沉吟,道:「這些交給丞相與大司馬去處理。袁紹還在九江與劉備、孫權對壘?」
皇甫堅長道:「是,打了幾次,沒有分出勝負。豫州劉將軍尚書,盛讚孫權,認為他年少有為,謀略出奇。」
劉辯忽的想到了什麼,道:「那周瑜,還在水師嗎?」
皇甫堅長一怔,道:「這個,臣不清楚。若是周瑜離開水師,應該有奏報才對。」
劉辯想了想,道:「也是。這江東啊,還真是出人才,估計是有人助孫權了。」
這就是世家的底蘊,孫家在江東經營了數代,哪怕孫權是十幾歲的少年,可襄助他的江東士族以及人才層出不窮,源源不斷。
相比之下,劉備就相當悽慘,即便聲稱是大漢宗室,中山靖王之後,可願意追隨的士族或者大才,那是寥寥無幾,唯有一些商人願意『投資』他。
皇甫堅長悄悄伸頭,觀察著劉辯的側臉,低聲道:「陛下,張遼與關羽已經離開洛陽,呂布與於夫羅也去了漢中,洛陽城裡,是否要做些布置?」
他說的含蓄,實際上很清楚明白。
孟津關原本的兵馬總共不超過五千人,後面有不斷的『勤王師』投奔,再吞併黃忠的一萬五千人,曹操短短不過十天時間,就手握五萬大軍!
這種手段,大漢朝絕無僅有,只此一人!
曹操能做到第一個五萬,在洛陽城混亂之際,他會不會搞出第二個五萬來?
劉辯擺了擺手,語帶不滿的訓斥道:「休要胡說。曹卿家對朕,對大漢忠心耿耿,絕無二心。此次之事,已充分證明,以後不得再提!」
皇甫堅長面色如常,道:「臣知罪。」
蔡邕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臉角不由得抽了抽。
一個看似訓斥,但話語含笑;一個請罪,平淡從容。
山谷內,一陣紊亂,有兵馬奔突而出,一身銀甲的趙雲,手持長槍立在劉辯身旁。
劉辯等了一會兒,等趙雲差不多準備好了,翻身上馬。
沒走幾步,見著趙雲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得笑著道:「再過幾日,等洛陽城穩定一些,你便去冀州吧,冀州中郎將。」
趙雲神情微震,連忙跳下馬,行禮道:「臣遵旨、謝恩!」
劉辯騎著馬,慢慢走著道:「起來吧,你最重要的任務,有二個,第一個,借著清剿叛亂,落實軍政分離,應劭之下抗命者,你可先斬後奏。第二,就是那個鹽場,給朕狠狠殺一殺貪瀆之風,具體的,朕會讓田豐來做,你來給他做個後盾。」
趙雲已經騎在馬上,仔細聽完,認真記下,沉聲道:「臣明白!」
劉辯嗯了一聲,看向洛陽城,道:「現在,要給咱們的大司馬一個說法了。」
這盤棋,不是針對曹操的,但曹操無疑是最耀眼的那顆棋子。
沒有撕開那一層紙之前,劉辯依舊是對曹操寵信有加,毫不見疑的好皇帝。曹操同樣大漢忠臣,對劉辯忠貞不二,沒有異心。
在這種情況之下,曹操是被劉辯『欺騙』的,是有『委屈』的。
唱戲得唱全面,得給所有人一個體面下場的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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