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鄭森等人在登州已經呆了兩個月,天氣漸漸炎熱起來,登州方面確實將這一干人等照顧有加。鄭森等人都被安置在蓬萊都司衙門內的單獨跨院,軍情司和親衛右千戶沈恪的屬下聯合看守,鄭森和一眾水師將官都被限制自由,除此之外,衣食住行都是按照貴賓的標準執行。但施琅和他的一名少年親隨卻是被單獨看押起來。
說是看押,但朱平安卻出人預料的給了施琅兩人極大的自由,包括軍情處和右千戶的人員都未曾限制兩個人的活動,他們可以在登州除軍事禁區之外的任何區域內活動。其實兩人大可以藉助這些機會逃走,可朱平安也知道,鄭森如今還在自己的手中,施琅兩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走的。
施琅也沒有客氣,每日裡便是帶著自己那個剛剛十二歲,喚作劉國軒的小親隨在登州城中閒逛。沈恪奉朱平安的命令,也只是派了兩個士卒相伴,甚至於還特許他們進入講武堂和蓬萊的水師軍港參觀。
登州的一切讓十九歲的施琅和十二歲的劉國軒大開眼界。雖然自小便在海邊長大,跟隨鄭軍水師見慣了各種世面。但登州和蓬萊的一切還是兩個人倍覺新鮮。
不說別的,單說這衙門中的規矩便是千奇百怪,每個衙門都是自有一套規矩,張貼在辦公地點,每人都需按照規矩來行事,如此一來,整個衙門便更像是一台機器在運作,每日裡發動起來,所有的差事便迎刃而解,效率高的讓人不可思議。
還有就是衙門中的食堂,施琅和劉國軒可是沒見過哪個衙門中還有這樣的設置。每到中午,偌大的衙門食堂便擠滿了前來打飯的長龍,一日三餐本是富人才有的享受,但衙門卻為差役、官差和官員提供了這一項服務。新設的四品以上的官員的小餐廳也正式運營,聽聞之前朱平安等一干登州主要的官員都是親自來食堂用餐。卻弄得眾多的差役不敢前來吃飯,沒辦法,朱平安只得另開了一個四品以上官員的小餐廳。同時也允許帶有品級的官員派人前來食堂打飯,現如今畢竟是在大明。過度的平等觀念離深入人心還很遙遠。
威海衛一戰,鄭軍水師只逃出去幾十艘艦船,大部分艦船不是被擊沉便是被登萊水師俘虜。戰後計點,修葺之後便可以繼續在水師中服役的艦船便達到了兩百餘艘。其中還包括鄭家自己仿造的荷蘭三桅炮船十餘艘,也就是說。登萊水師這一戰,沒費多大的功夫便平白將實力拓展了一倍。現在即便是鄭家水師傾巢而出,也要重新掂量掂量了。
施琅和劉國軒卻是對當日一戰耿耿於懷,好幾次都跑到了蓬萊城外的水師碼頭去探查,想要查清楚當日究竟是何種火器將鄭家水師打的如此的狼狽。射程如此之遠、火力如此之密集,施琅也總算在海上頗有見識,但卻從未見過任何一支水師使用過這樣的武器,不弄清楚這一點,施琅的確是寢食難安。
但登萊水師是絕對不會將自己利器視之於人的,安裝在各條艦船上的火箭發射架早已經被拆除下來。因此當面對施琅費盡心思的刨根問底的時候,童萬鈞等一眾水師軍官總是呵呵一笑:「小子,等你什麼時候加入了咱們登萊水師,自然會知曉這其中的奧妙!」搞得施琅心癢難耐,卻總是無可奈何。
鄭家水師被俘獲的士卒共計有六千餘人,如今全部都被關押在蓬萊城外的軍營中,由新軍同意看管,衣食不愁。這些天看著新軍的同意操練,這些個鄭軍士卒都是感嘆不已,看看人家的軍服、鎧甲和裝備。鄭軍士卒只能是自嘆不如。一些無牽無掛的的軍漢的心思也因此活絡起來。
於是,等到登州都司衙門一放出消息,說是投降士卒如果願意留在登州的話,如果審查合格加入新軍的話。一應待遇將和新軍士卒一般,從此以後便可以成為登州新軍的正式人員。消息一出,鄭軍士卒頓時炸開了鍋,在登州呆了兩個月,將登州軍看的清清楚楚。吃糧當兵,這裡可沒有剋扣軍餉一說。每月里一兩銀子的軍餉。定時足額發放,日常供給的軍糧更是沒有問題。立有軍功,家中便可以分到土地耕作,第一年還可以得到免徵稅賦的優待,環顧這大明天下,到哪裡去找這麼好的事情。
因此,第一天,便有一千多鄭軍士卒報名參加新軍,到了第三天,幾乎一半的士卒都報了名,剩下的便都是些在福建有家眷,或者便是鄭軍的軍官們,做海匪自由慣了,平白不想被拘束起來。登州都司也有所安排,鄭家遲早會派人前來協商戰後的事宜,到時候這些人便統一要鄭家拿銀子來換,包括他們在登州的花銷,都要鄭家報銷,總之是絕對有利可圖。
果不其然,八月初,鄭鴻逵便再次來到了登州,與他同行的還有鄭芝龍的幼弟鄭襲,以及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再有便是朱聿鍵的貼身侍奉老太監鄒靖。
對於鄒靖的到來,朱平安倒是有些意外,但轉瞬間便明白了其中的含義。看來,這鄭鴻逵是走通了自己老爹的門路,特意讓鄒靖前來傳話說清來了。但這鄭鴻逵和朱聿鍵是如何認識的呢?
朱平安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按照後世的記載,似乎朱聿鍵後來能繼承皇位,成為隆武皇帝,便是這個鄭鴻逵在其中穿針引線。由此看來,這兩個人倒是從前就相識,也怪不得鄭家這麼輕易的便將隆武朝廷建立並掌控起來,原來關鍵是在這兒啊!
一路走來,登州城內欣欣向榮,都司衙門戒備森嚴,到處都是全副武裝的兵卒,鄒靖卻是心中忐忑不已。當年的私生子已成了今日的氣候,想起當年自己的所為,雖然這些年朱平安一直表示說既往不咎,可如今人家身居高位,對付自己還不是就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一般簡單。天知道,朱平安和曹無傷的心裡是不是記著當年的恩怨,自己這一遭真是不該來啊!
硬著頭皮走進都司衙門的官廳,朱平安率領陰世綱、郭追眾人早已在階下等候,鄒靖下意識的又將身子向後縮了縮。
再見朱平安,鄭鴻逵明顯的感到心虛了許多,連忙命人將軟榻放下來,自己就要掙扎著站起身來。
朱平安卻搶前幾步,將鄭鴻逵按住,「曰漸公不必多禮,咱們不是初見,就不要這麼客套了。」
鄭鴻逵老臉一紅,本想要多說幾句漂亮話掩飾一下自己的尷尬,但朱平安卻是只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著便穿過眾人,徑直走向了那走在眾人最後邊的老太監。
鄭鴻逵一愣,和身邊的那名中年文士交換了一下眼色,卻是同時心中感嘆。看來這次托朱聿鍵代為講情還是押對了賭注。朱平安對原唐王府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啊!
朱平安攙扶住鄒靖,卻將鄒靖給了嚇了一跳,「大……!」
「大郎」兩個字還沒有出口,鄒靖卻猛然意識到這不是在鳳陽,於是趕忙改口,「大人折殺奴婢了!」但鄒靖的這個表情,卻是被那中年文士看在了眼中。
朱平安微笑著搖頭,「鄒公公說哪裡話,我可是您看著長大的,您可是平安的長輩。如果知道是您要來登州,平安早就應出城去迎接,實在是失禮了!」
鄒靖渾身一哆嗦,眼淚又不由自主的落下來,臉上滿是激動帶來的紅暈。但一抬頭,又看到不遠處曹無傷冷冰冰的眼神,心頭便是一顫,連忙又將頭低了下去。
朱平安卻是牢牢的攙住了鄒靖,便在眾人的眼前,將其迎進廳來。
賓主落座之後,鄭鴻逵這才將一同來的兩人介紹給朱平安。各自不高的便是鄭芝龍的幼弟鄭襲,看來也是文士,白面短須,說話也很有分寸。
另一個則著實讓朱平安吃了一驚,「在下陳鼎,得蒙鄭總兵信任,如今忝居總兵府教諭。」
「那陳永華是……?」朱平安不禁脫口而出。
這一來,不僅是陳鼎,就連鄭鴻逵和鄭襲也是一愣。陳鼎囁嚅著嘴唇,好半晌這才回答道:「陳永華乃是下官長子,今年剛剛七歲,不知朱大人是從何得知?」
朱平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魯莽,猛然間見到了陳鼎,立刻便意識到,這便是後世耳熟能詳的「陳總舵主」的親爹,實在是太過驚喜,這才不經意的喊出聲來。
「哦,那個……!」朱平安尷尬的笑笑,「這個,貿易區亦有福建而來的客商,聽聞他們所說,福建龍海可是出了個神童,五歲便能出口成詩,還常以諸葛孔明自居,由是這才印象深刻!原來,陳大人便是那神童的父親,真是久仰久仰!」
暗暗的擦把汗,朱平安直道僥倖。
陳鼎卻依然是有些懷疑。但自家的長子陳永華卻的確是龍海一帶聞名的神童,自家的兒子名聲居然能傳到山東來,他這個做父親的,也感到與有榮焉,朱平安這麼一說,總是讓陳鼎的心中倍覺舒暢。(未完待續。)
PS: 臨近年末,單位事務繁忙,年後家中又要添丁,睿士真是忙的不亦樂乎,為應付春節假期和年後的伺候月子,睿士不得不存些稿子,最近一段時間恐怕都要單更了,諸位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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