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好的選擇?」王品已經猜到了王承恩話里話外意指的是誰,但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朱平安是宗室!他是唐王朱聿鍵的長子,只不過因為種種機緣,被隱瞞了下來,聖上也已經知道了其中的緣故,並已將他列入宗族,只是未曾對外宣布而已!」
王承恩淡淡的一番話,在王品的耳中卻不啻於響起一聲驚雷。
朱平安是朱聿鍵的長子,王承恩卻想將自己推入到他的麾下。誠然,朱平安現在的確是掌握重兵的一方諸侯重臣。但即便是如此,他和太子殿下之間的差距還是天壤之別,王承恩費盡心思的想讓自己投順於他,難道是起了再立新君的念頭不成。
念及於此,王品的後背頓時被一愣冷汗所籠罩。
王承恩仔細觀察著義子的表情,從他神色的變幻之間便能推測出他的大致想法。王承恩在心中嘆息一聲,王品終究還是沒能體會到其中的深意。
「如今的大明江山你怎麼看?」王承恩反而問道。
王品擦擦額頭的汗水,「風雨飄搖!」
「不錯,你還能看到這一點,總不枉跟著我這麼多年。我再問你,聖上安排趙良棟守天津,朱平安守登萊,是何用意?」
這句話頓時讓王品恍然大悟,他忽然響起了朱平安成親之前,路振飛、黃公輔、陳子壯等人在飲酒時所說的一番話來。王品全身的汗毛頃刻間根根直立起來,「義父的意思是聖上打算南遷!」
王承恩鄭重的點點頭,「是南遷,但聖上卻未必會走。群臣不上奏請求南遷,聖上就算心中計議已定,也斷然不會南遷,更何況他還是那樣執拗的性子。所以,很大的可能是太子赴南京監國,當然,這一定要是在在北方的局勢再也無法挽回的情況下才能施行!」
王品不禁有些迷惘了。這和朱平安他們所商議的完全一致,那王承恩為何非要堅持讓自己投靠朱平安呢?
「義父有所不知,朱平安當日在登萊和路振飛等人已經做出有關判斷,他們也曾向天盟誓。如果一旦社稷有變,他們將全力輔佐太子監國南京,以圖北伐。」
王承恩點點頭,「你覺得太子能夠力挽狂瀾於既倒嗎?」
這一句話則將王品嚇得魂飛魄散。但王承恩接下里的話卻讓他不得不深以為然。
「想一想如果一旦南遷之後的形勢,你便知道我為何要說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聖上對朝臣失望到了極點。一旦太子南遷,聖上很可能的便是與朝臣共赴國難,同歸於盡。如今南京六部人員齊備,看起來似乎大有希望。但如今的江南,兵馬靡費,不思進取,各鎮武將獨霸一方。太子有能力統一軍政號令,做中興之主嗎?」
看著王品蒼白的臉色,王承恩幽幽長嘆,「或許你以為我是在圖謀不軌。但我要告訴你,從今上登基之前,我王承恩的這條命便已近屬於大明,今上如果要一力殉國,我自當追隨。但有一點必須要說清楚,我王承恩忠於的是大明,而不是某一個人。今上待我恩重如山,我自當一力相報,不過是自己的這條性命而已。但我卻要挑選一個能夠繼承起著大明江山的人來,實話告訴你。太子並不是我看好的人選。」
「義父……!」王品實在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朱平安出身王室,但其母家卻與我有著極深的淵源。當年為了今上能夠順利登基,他們整個家族拋家舍業、前仆後繼,為的便是大明再度中興。今天我也是同樣的目的,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故人以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機會白白浪費!」
王承恩拍拍有些呆滯的王品的肩膀,「我說的話,你回去好好思量一下吧。如果太子能虛懷若谷,重用能臣,整合江南各大勢力。臥薪嘗膽,積聚實力,那朱平安也萬萬沒有機會。可一旦,太子倒行逆施,無所作為,但這亂世必然會將機會轉交旁人。這一點,你不妨拭目以待。」
王承恩的目光漸漸柔和起來,「你和懷德都是我的義子,我也知道人各有志,亂世將近,我總想著能為你們找一條最平穩的道路去走。朱平安的這些事情,我本不打算告訴你們,可總是瞞著你們勢必會讓你們少了一個選擇。世事如棋,人心又何嘗不是如此,好好思量下,選好心裡所想的那條路,走下去吧!今後,或許我就不能再陪著你們了!」
王品是失魂落魄的離開了王承恩的府邸。心中卻是在一刻不停的思索著王承恩的話語。如今稍微有些眼光的人都知道,大明江山風雨飄搖,亂世真的為期不遠了。王承恩今天所說的話看似艱險,但卻飽含著對自己這個義子的深情厚誼。太子柔弱,且並無過人的才能,將來只能依靠能臣幹員輔佐,才能達成中興大明的重任,這一點,便是太子的最大隱憂,一個不慎,便可能成為權臣手中擺布的棋子。到時候,作為太子心腹的王品,還能得到什麼好的結果嗎?
但自己真的能放棄太子殿下嗎?想到這個問題,王品只能痛苦的搖搖頭。
走出去一百餘步,王品忽然勒住了馬韁,翻身跳下馬來,就在這濃濃的夜色中,在這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面向著王承恩的府邸翻身跪倒:「義父,兒子不孝。當日如果不是太子殿下,恐怕兒子早已經被田貴妃凌虐致死,這其中的種種,兒子都沒有向您稟明。也是正是如此,兒子才萬萬不能捨棄太子殿下。」
「請您老人家放心。朱平安等人已經盟誓扶保太子殿下,如果他能始終如一,兒子勢必保他富貴一世,性命無憂。就算太子殿下刀兵相向,兒子也能救下他一條性命。但如果他生起謀逆篡位之心,便請恕兒子不得不大義滅親,將來到了地下再與義父請罪!」
王品口中喃喃自語。
……
周奎和鞏永固為朱平安接風洗塵,也許是舟車勞頓,不過半個時辰之後,朱平安便酩酊大醉,周奎和鞏永固無奈,只得草草的結束了酒宴,曹無傷準備了馬車,將朱平安台上馬車,匆匆向府邸趕去。
到了半途,馬車停靠在一個街角,阿大從小巷中跑出來,向曹無傷一抱拳,徑直跳上了馬車,掀開車簾,露出朱平安精神奕奕的臉龐。
「大帥,王府已經派人過來聯絡,現在可以入府了!」
朱平安點點頭,和阿大一起下車,兩人順著京師的街道潛蹤匿形,不多時便來到王承恩的府邸之外,阿大在一個角門上輕敲兩下,馬上便有人開門將兩人迎了進去。
阿大在外堂等候,朱平安則跟著王承恩的老管家徑直來到王承恩的書房。
老管家將房門反手關上離開,屋中只剩下王承恩和朱平安兩人。不等王承恩開口,朱平安已經是跪倒在地,卻是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但「王公」的稱呼卻顯然已經是不合適了,所以,朱平安只能口稱「世伯」。
一聽到這個不倫不類的稱呼,王承恩便是會心一笑。沒等朱平安再度開口,王承恩卻是搶先一步說道:「聽你的話語,想來是已經從郭追和沈名先哪裡聽到了一些事情。不過,我和沈家的關係你莫要再問,就算是『沈家』這兩個字,以後也莫要再提起。其中的種種緣由,我總會在合適的時機給你一個交待。你岳父便是為了躲你,這才去了廣東講學,這其中的奧妙你還不清楚嗎?這些個往事現在說之無益,只會給你帶來災禍!」
王承恩的一番話便堵死了朱平安本已準備好的一系列提問,當下只能無奈的點頭答應。
「王品剛剛離開,我與他說了你的事情。我本打算讓懷德和王品今後都跟隨於你。但今晚這一番話,我卻揣度王品未必會放下太子那一邊。不過,你也可以放心,你的身份等事情王品雖然已經知曉,但他絕不會吐露隻字片語,他是我一手養大成人的,秉性個性我都知道。」
「他是個認死理的人,將來某一天,我希望你可以幫他一把,能離開太子那個是非漩渦最好不過。」
朱平安欣然答應下來。
「你從天津發來奏摺聖上已經都收到了,這幾日便會做出決斷。只是其中有一件事情,是關於茂陽伯柳忠恕和內官監賀有齡的,聖上還有些猶豫,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聞聽此言,朱平安從懷中取出一疊文冊,交到王承恩的手中,「這是小侄整理的相關證據,其中有賀有齡和柳忠恕與范氏勾結的鐵證。」
王承恩擺擺手,「不要交給我,之後你直接呈遞給聖上。記住,不要經過內閣和司禮監,以防泄露。聖上御覽之後,我會建議將差使交給錦衣衛去辦。駱養性雖然謹小慎微,但聖上交代下來的事情他還是不敢馬虎的。案情涉及到多處州府,只有錦衣衛參與進來,才有可能同時動手,一擊即中。」
「世伯考慮的周詳!」朱平安總算鬆了一口氣,王承恩考慮的很全面,這次處理范家只有一個機會,萬一出現紕漏,山右各家退進蒙古和滿清的地盤後,那就很難再抓住他們了。
正說到此處,外邊卻忽然響起了老管家的聲音,「老爺,御駕親臨,已經到了街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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