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刁小四打了個響亮而乾脆的噴嚏,逼迫自己逐漸適應幽氣里瀰漫的怪異氣味。
在進入陣門的剎那,他的腦海像被什麼東西擊穿,變得一片空白,然後就身不由己地往下墜落,五體投地結結實實地掉進了一座沙丘里。
「砰!」火紅的沙粒像噴泉般濺起,須臾後又如同雨霧般灑落,將刁小四埋進了他自己砸出來的大坑裡。
他的元神緩緩歸位,重新恢復了自我意識。
四周一片漆黑,嘴裡塞滿了冰渣一樣陰冷徹骨的沙粒,裡頭散發出一股說不出的古怪味道,就像誰家煮熟的雞蛋忘了吃,過了半年以後又塞進嘴巴里一樣。
他的五臟六腑在忍無可忍地翻騰抗議,先前喝下去還沒來得及消化的烈酒一個勁兒地往上涌,把腸胃涮了一遍又一遍。
「噗!」刁小四掙開壓在身上的沙層,腦袋鑽出沙丘,滿嘴的沙子一通狂噴。
等嘴裡的沙粒全吐光了,他便趴在沙丘上不住地乾嘔,一邊嘔一邊罵娘。
許久之後刁小四終於緩過一口氣來,慢慢抬起頭抹去臉上的沙子環顧四周,只見自己正置身於一座無邊無際的大漠中。
滿目血紅色的沙在幽風的吹動之下,猶如波浪般向前流淌。空中瀰漫著濃烈的紅色沙塵,完全遮蔽了上方的天幕。
一座座此起彼伏的沙丘連綿不絕,目光所及最高的一座竟似超過了萬丈。
「小明?」
「老楚」
「有人沒?」他一疊聲大聲呼叫道,希望周圍有人能夠聽見回應自己一聲。
誰知他的聲音剛剛送出,立刻被肆虐的幽風吹散,根本無法及遠。
他並不死心,豎起耳朵聽了半天,最終也沒有捕捉到其他人回應的聲音。
「都死哪兒去了?」刁小四疑惑地四處張望,偌大的沙漠之中似乎只有他形單影隻孤家寡人。
他明明記得自己當時是拖著楚惟離一塊兒進陣門的啊,為何連這傢伙也不見了?
刁小四仔細回憶,卻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自己和楚惟離是何時失散的。至於洛水寒和東方啟明那更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望望空曠寂寥的紅色大漠,刁小四不由悲從中來。
原本以為這回好歹搭上幾棵乘涼的大樹在前面遮著,即便運氣不佳撞上侯宇軒之類的妖人,亦可有恃無恐穩如泰山。
誰知人算不如如天算,進入虛無大荒時的悲劇再次上演,事到臨頭還得靠自己。
他深一腳淺一腳爬上沙丘,背後吹來的幽風如鬼哭狼嚎,掀起漫天的紅色沙粒,一股股陰寒之氣直透體內。
刁小四運轉昊陽神火,將入侵到體內的寒氣瞬間消融,身體覺得舒服了點兒。
他伸手從空中攝下一把沙子,察覺到在一粒粒閃著血紅色光芒的沙中,蘊藏著一股詭異陰冷的腐朽氣息。假設是普通凡人接觸到這種陰腐血沙,說不定會轉眼間全身潰爛直至化為一灘膿水。
好在對刁小四而言,這還算不上問題。他鬆開手,掌心的沙粒「嗚」的聲吹散在空中,猶如幾滴水珠融入大海,轉瞬不見了蹤影。
站在了沙丘頂端,刁小四極目遠眺,悲涼而沮喪地發現根本找不到任何人的行蹤。
事實上狂暴的幽風使得他的六識受到了極大干擾,甚至連強大的仙識冥冥中都遭遇到某種力量的制衡無法發揮出正常情況下的三成水準。
饒是如此,眼前的景象也令刁小四嘆為觀止。
假如不是事先知道,他多半會以為這裡是一座真實存在的世界,就如同自己前些日子曾經走過的那片荒原。
但這實際上是一座古老的法陣,或者說是洞天版的仙域古陣。
可是僅只自己腳下的這片大漠,恐怕已經超過了千里方圓,試想整座仙域古陣該是何等恐怖的規模?
莫名地,刁小四的心底閃現出一個奇異而令自己不寒而慄的念頭——
仙域古陣外的虛無大荒,還有自己曾經活過二十餘年的塵世,看似真實然而誰又能保證,它們不是另一種虛幻?!
電光石火間,他的腦海里一記轟鳴又想起了老瞎子曾經說過的話:「自然為法,天地入陣。」
為何自己從未想過,這句話也可以倒過來理解呢?
這天、這地,本就是一座陣,一座洞天。
所有的大道規則,不過是某人掌控的天地法則,陣法變化。
那這個人是誰?盤古、女媧、伏羲……還是根本未曾記載於神話傳說中的某位神人?
假如果真如此,這位神秘的洞天抑或法陣掌控者所置身的世界,會否又是座更大更神秘的洞天、法陣?
刁小四的腦海里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紛沓而至,卻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冷,不自覺地有些顫抖起來。
他豁然省悟到,為何一張通天古卷會引起六百年前無數大荒高手拼死爭殺搶奪。
因為有人早也想到了同樣的問題,希望能藉由通天古卷掙脫九幽之地的牢籠禁錮,去向更廣闊的世界尋找謎底!
這已不是單純為了得道永生,而是在尋求這世界這大道的本質起源!
即使明知九幽之上不過是滾滾紅塵飄渺天國,他們仍然懷著一份執念,希望能親眼去看一看,又或許能尋找到新的出口。
刁小四相信,在所有搶奪通天古卷的大荒高手中,作如是想者絕非二三人。
好在自己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和念想,他對所謂的通天古卷即不感興趣也沒有爭奪的必要。自己進入大荒的目的只有一個,找老媽。一旦達到目的,自己就帶著雅蘭黛立刻開開心心回返塵世,把這裡當做人生的一場惡夢。
所以,尋找永生探索世界的事業固然偉大,但還是讓諸如向前進、洛水寒之類的有志人士去前仆後繼吧。
刁小四現在最大的願望,是找個舒服的地方躲起來,一覺睡到出陣的時候。
就在這時,握在刁小四手中的通天令忽然一亮。
他的腦海里響起了向前進的話音:「很好,你已經順利進入仙域古陣,並且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缺胳膊少腿。但你的好運到此結束,接下來法陣將全面啟動。要麼活著等到一個月後仙域古陣的陣門再次開啟,要麼化成這片陰腐血漠裡的一顆沙礫!」
「轟!」沒等刁小四憤怒地抗議,腳下的沙丘驟然震顫隆起。
一隻只由陰腐血沙凝練而成的巨大手爪自沙丘中破地而出,向刁小四鋪天蓋地的抓來,好似一片血紅色的森林在搖曳它惡魔般的枝條,迫不及待撲向可口的美餐。
刁小四所做的第一件事並非招架,而是升空,最大限度地拉開與沙丘的距離。
「鏗!」人在空中九刀齊出,他頓時變作一隻全身亮閃閃的刺蝟,每一柄刀都鋒芒畢露華光如龍!
絢麗的刀芒如閃電划過血一樣的長空,斬入一隻只追攝而至的陰腐血爪中。
「叮叮叮——」刀芒切入血沙之中,陰腐血爪竟然顫晃不碎。
「爆!」刁小四一聲大喝,殷雷火精迸發而出注入九宮刀陣。
剎那間大漠上空有一聲聲驚天動地的雷鳴爆響,殷紅的雷光如鮮艷絢爛的紅花綻放,在方圓超過五丈的陰腐血爪之上炸開巨大的窟窿。
「唿——」下一刻,二十多隻陰腐血爪砰然崩潰,化為一蓬散沙飛揚開來。
但並不曾有片刻的停息,數以百計的陰腐血爪又在不斷地生成,再次洶湧如潮地撲來!
刁小四已經升到距離沙丘百餘丈的高空,只看到四面八方上百道飛速旋轉的渾圓沙柱有力地托起陰腐血爪,如影隨形不依不饒。
現在,他的身周真正形成了一片血沙凝鑄的森林,層層疊疊無處可逃。
「娘希匹,這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嗎?」刁小四恨恨地咒罵。
驀然他的腦海里靈光一閃,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白痴錯誤——這些沙在空中才能凝鑄成陰腐血爪,卻未必能在沙丘內部興風作浪。
向老鬼無疑是利用了人的慣性思維,故意設下這樣的一個圈套。
但是小四爺是誰?那是從來不走尋常路的英才豪傑!
他立刻改弦易轍掉過頭來向下俯衝,九宮刀陣匯成一束銳不可當的炫光,好似剃鬚刀般推平下方湧出的一隻只陰腐血爪,「鏗」的一聲深深扎進沙丘里。
這下清淨了。
四周一團黑漆漆的死寂,連山丘外的幽風咆哮亦變得渺不可聞。
刁小四慢慢放開一團銀色的星光,在沙丘里辟出些許容身的空間。
借著刀光的映照,他看到周圍的沙層並非完全靜止,時時刻刻宛若水銀一般地在向上涌動。
他稍稍鬆了口氣,就剛才一眨眼的工夫,便消耗了不少仙元。
假如是仙元滿盈狀態下,這點兒損耗當然不算什麼。可在進入仙域古陣前,為了救治雅蘭黛,以及連續三天不眠不休地煉製仙符,他的功力耗損極大亟需恢復。
刁小四一邊抓緊時間運轉金丹大道鼎,一邊思忖下一步的對策。
儘管目前沙丘內部暫時安全,可以向老鬼的陰險狡詐,肯定不會給自己安生日子過。何況,他也不能真的躲在這下面做一個月的沙皇吧?
突然,刁小四的眼睛一亮,興奮得差點兒衝出沙丘。
——仙域古陣,這是一座陣!
想到自己玩了半輩子的奇門遁甲之術,如今不是陰差陽錯回到姥姥家了麼?
一念至此,刁小四兩眼放光開始尋找姥姥家的門牌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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