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本無瑟,為雨而增,人本就在雨中。
峨嵋山下的若水樓還是原來的樣子,所不同的是無形間籠罩一重無界的怨氣,給人以瞬間被肅殺的感覺。今日乃既望之日,人們帶著團聚的餘慶趕來,只為這曠古爍今的一戰,而上官心帶著他那把與他早已融為一體的無心劍早早就在佇立在若水樓頂,他在等,等一個決戰的人、等一個與他糾纏了二十年的人——若水樓的前主人秋若水,幾許冷風吹過眉頭,上官心感到一絲淒涼。時過晌午,人群仍是一片安靜,在這嚴肅的季節里,誰也不願打擾這份秋意,何況這個場景本就不該喧譁。
她來了,人未落樓,劍和影先到,帶著二十年不變的容顏、穿著那身也只有她才該相襯的白衣。她也有劍,一把紫色的劍,一把叫弄影的劍,看得出她愛這把劍,劍總是伴影而行,人所不知的是這把弄影劍二十年前的主人恰好就是上官心。
「若水,五年了,我沒忘記過這屬於我們的約定,也沒忘記......"
「上官心,今日我來還你的劍,也將埋葬那段屬於你我的過去」。上官心未說完,秋若水道。她的唇說話快、安靜得也快。
上官心眉頭稍一蹙,似有話說卻停了下來,黑衣在風中舞動,二十年來,他說過許多,這一刻,他停了,突然想安靜。
「嘩......"。秋若水劍已出手,看似平靜的劍面布滿著要蕩平世間不悅之殺氣。
上官心的劍業已出鞘。秋葉已經開始掉落,正似一顆顆離體的心遊蕩在他們中間。
劍尖相碰,早已注滿了內力。黑白相襯,衣袂隨風而動,人群還是一樣的安靜。上官心自出道以來,除與峨嵋枯榮師太一戰戰平之外,快劍再找不到敵手,那是正是二十年前,他還沒見過他,她還是枯榮師太的關門弟子。那一戰,上官心在最後時刻分心了,他第一次看到她,第一次心跳,臨走時,他送給了她這把弄影,再見面他教會了她弄影劍法,一起渡過了在這之前他們人生中最愉快的時光。二十年,他容貌蒼老了些許,然而心沒變過,還是那顆上官的心。他們有過花前月下、有過屬於他們的幸福時光,造物弄人,這一刻仿佛是陌生的。
"上官心,師傅將一身本領傳與我,加上你的弄影劍法,我已將峨嵋發揚光大,師傅的臨終願望是讓我代她和你決一死戰,若不是如此,我們本該......」
"世間因果本來就太多,又且能以俗人之心去看,一切隨緣而起、唯心而定,你心本是我心「。二十年的一切,誰又能證明那不是虛幻。
秋若水傾注了全部內力,上官心亦是,風在他們的周圍,人群早已距離他們很遠了。劍之高手,早已忘卻了劍的形式,劍法與劍本身就是一體。劍式講究一個」奇「字,對於心有靈犀的兩個人來說,「奇」便不存在,而奇無非是「快」,此時此景,卻誰也快不了。
劍本無心,無心劍只是一個代號罷了,劍無心本來已很可怕,若是人也無心,那在一個死亡的世界裡,唯別而已,然而人終究還是那是那個人。
弄影本無形,無奈多了一層心的不平靜。
天色晚,秋意更濃。隨著上官心的倒下,終於這場決戰結束了,他倒在雨中。
」我輸了「。
」我們走,去屬於我們的地方「。秋若水抱起上官心,消失在霧中。她知道他要在那一刻撤走內力、她也在那一刻讀懂了自己、把自己的心和他的心繫在一起,這輩子她再無所求。他們走了、無聲的遁去了,這一戰,人們沒有看到想像中的激烈,卻在心中增添了些許莫名。此後多年間,雖有關於他們的傳聞,卻沒有人再見過他們。無心劍、弄影劍也相再無蹤影。只有街頭說書的老王還在經常提起他們。
世間多紛擾,情之所到卻又明明如是。
時光荏苒,江湖還是原來的江湖,人、物幾經變化,性質依然沒變,也不會變。
又是一年秋,雨依舊,麥子正熟。
江南四君子在詩林山莊飲酒正酣,突然有弟子來報,門外有十餘具屍體。四人先是感到疑惑,接下來是被震住。十五具屍體皆死於一招劍式,同時被人一劍割破咽喉,奇怪的是並沒有明顯流血的痕跡。劍法之快,四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而被殺之人正是四人好友江南鏢局的總鏢頭李琦和他的十四名弟子。
「四弟,你怎麼看」。說話的是大哥周斌,此人刀法嫻熟,一把無鋒彎刀江湖無人不識。
「據我所知,劍法如此了得之人,當今天下只有武當觀陽道長、歸來島島主胡不歸、殺手無痕、以及早已隱退的上官心和秋若水。」李徒風說道。看官聽道,江南四君子在武林中素有俠名,加之武功在江南一帶乃楚楚者,人送他們江南四君子。大哥周斌,人稱「彎刀斬」;二哥梅玄極,人送「柳葉劍」,武當俗家弟子,太極劍法已很嫻熟;三哥王時南,江湖人稱「王三哥」,好打抱不平,江南一帶也最推崇他;四弟李徒風武功最高,兼之善於謀略,為人低調,人稱「靜風謀定」。
梅玄極道:「我師父自然不可能,胡不歸亦邪亦正、無痕無理由不殺人、上官心和秋若水早在十餘年前不知去向,如此看來胡不歸和無痕嫌疑最大」。
王時南: 「雖傳聞胡不歸武功深不可測,兵器譜排名第一,但江湖中從來沒人見過他用劍;殺手無痕劍式為其自創,以快聞名,所用之劍看要殺的對象而定,少不了經驗的拿捏。」
「善者不來,來者不善,此人既然把屍體放在莊外,定是要我們兄弟有所顧忌或猜測,混淆視聽,我猜測此人定會再來。」李徒風一語出,四人不禁同時出了一身冷汗。
夜,靜;人,無寐。四君子再沒有飲酒的雅致,確是喝了不少。李琦素來少有仇家,殺人者的動機是什麼?什麼人又能讓一個年過六旬的老人親自押鏢呢,那麼鏢呢?種種疑惑,四人自然不知道答案。三更早就過了,窗外有了一絲微風,四人同時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 哐、哐......」莊門無人自開,四人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微弱的光下,門外多了一個黑影。彎刀早已在手,柳葉劍發出微吟聲......四人早已做好迎戰準備。從白天死者的情形來看,四人心知絕非對方敵手,是以做好最壞打算,莊裡早已只剩他們四人。
一隻穿著黑靴的左腳先邁進了莊門,接下來是一個高瘦黑影,他的左腳似乎很有力,右腳跟著左腳的節奏,每一步似乎正踏在人的心坎上;握著長劍的手看不出究竟用了多少力道,一把四尺的長劍似乎就生根在他的手上。夜是黑的,人是黑的,劍也是黑的,然而人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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