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什麼!?」
大司空氣的喘粗氣, 隨即又冷笑起來, 說:「死到臨頭了!你還能猖狂?!」
他說著, 轉頭又說:「既然當今國君不體恤百/姓,勞/民/傷/財,那我們也只有推舉賢能了!」
就見大司空說著, 百/姓的人群中波動了一下, 竟然有人走了出來, 那人穿著很普通, 似乎想要融入百/姓之中,他慢慢走出來, 一臉得意的樣子。
吳糾是不認識這個人的, 畢竟吳糾也沒有公子糾的記憶, 那個人走出來,齊侯則是笑了一聲, 說:「孤當是誰?」
齊侯似乎認的那人,那男子笑著說:「好三叔, 您還認得侄/兒啊?」
他的話一出,眾人一片譁然,高傒和國懿仲震/驚的睜大了眼睛, 眾人都是面面相覷, 原來在場眾人之中,很少有人不認得這個人。
這人便是公孫無知的兒子!
也就是大司空所說的公孫無知的後人。
當年公孫無知備受齊僖公的喜愛,他的衣食住行,都按照太子的禮儀對待, 不止如此,公孫無知的兒子也受到了齊僖公的喜愛,疼的天天放在身邊兒,以至於公孫無知的兒子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囂張跋扈起來。
後來諸兒繼位,公孫無知十分不服氣,幾年之後,就趁著諸兒打獵的時候,派人殺/害了諸兒,自己登上了君位。
不過雖然公孫無知繼位,但是旁人根本不服公孫無知,就連高傒和國懿仲這兩位監國也不服氣,因為這兩個監國沒有吐口,因此天子就沒有正式冊封公孫無知為齊國國君。
這樣一來,公孫無知並沒有得到齊國的認可,也沒有得到天子的認可,所以在齊國和諸國眼中,公孫無知都只是一個篡權者,而並非統/治者。
雍廩殺公孫無知,高傒和國懿仲配合清除臨淄城內的反賊,公孫無知雖然身死,但是他的兒子,還有一些叛黨卻得到了消息,連夜逃出齊國,跑到魯國去了。
按理來說,魯國此時坐鎮的乃是國/母文姜,公孫無知讓人殺了文姜的情郎哥/哥諸兒,文姜不該收留公孫無知的後人,然而文姜也知道,齊國的人不恥自己,若是收留了公孫無知的後人,可能還會有翻盤的機會,因此這般,魯國竟然收留了公孫無知的兒子,還有那些叛黨。
當時齊國正在內亂,沒有國君,因此高傒和國懿仲沒有心思千里迢迢跑到魯國去抓人,於是把心思就放在了立國君的事情,考量再三,還是準備立幼公子小白為國君。
也就是這樣,公孫無知的兒子才在魯國埋下了禍根。
而當時通知公孫無知的兒子逃跑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大司空!
大司空在輔佐公孫無知的時候,特別得寵,畢竟大司空是建築方面的,公孫無知愛打獵,一上台就想要建設空前絕後的打獵場,所以大司空備受寵愛。
公孫無知獎賞了很多東西給大司空,因此公孫無知倒/台的時候,大司空就通知了他的兒子,讓公孫無知的後人連夜逃走了。
如今大司空在齊國備受冷遇,在這個連板凳都沒有發明的年代,坐了好幾次的冷板凳,心中窩火。
大司空以前還認為齊侯不可能對自己動手,畢竟自己可是老臣了,但是現在一看,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狗急跳牆的大司空於是就想到了遠在魯國的公孫無知的後人。
若是公孫無知的兒子可以班師回朝,那麼自己就有了機會,說不定還能成為功臣,一舉登天變成國相爺!
不過雖然想要造/反,但是造/反可是需要條件的,大司空坐著冷板凳,手裡的權/利也給罷了,現在都在鮑叔牙手中,根本沒辦法幫助旁人造/反。
大司空苦思冥想了很久很久,終於讓他想到了法子……
那公孫無知的後人走過來,看著那些譁然的大臣,哈哈大笑著說:「怎麼?你們現在很驚訝麼?公子我竟然回來了!」
吳糾看著那男子,說:「你算是哪門子公子?」
公孫無知的後人最討厭別人說自己不是公子,因為不是公子那就是篡權者,站不住腳跟,於是立刻說:「我就是公子!我父親乃是齊國國君,就是您們這些篡權者,才橫遭慘死,如今我就要替父親報仇!」
他說著,轉頭看向那些大臣,說:「本公子開恩,你們這些被昏/君懵逼了眼目的人,若是有明事理的,大可以站出來,本公子定然會既往不咎,若是不明事理,那就別怪本公子了!」
他這麼一說,大家更是面面相覷,好些人眼神就不鎮定了,晃動的厲害。
一時間沒人敢說話,畢竟這可是大事兒,但是此時的境況不怎麼好,公孫無知的後人,還有大司空的人竟然將所有的官/員團團圍在裡面,人是少了些,但是總比他們沒有兵馬的強。
祭祀的時候,兵馬是在外圍的,他們現在被團團圍在中間,根本沒有辦法叫兵馬救駕,如此一來,雖然只有五十來個人,但是手中都拿著兵刃,也是相當可觀的。
很多大臣猶豫再三,終於有一個人走出了人群,連忙說:「擁戴新君!新君英明!」
他這麼一說,眾人都露/出驚訝的目光,公孫無知卻哈哈大笑起來,說:「很好,你這人明事理,這世道就該是有能者居之,看起來你很有能力,這樣,孤便封你為大司徒,如何?」
那大臣一聽,頓時欣喜若狂,他本是個下大夫,連個中大夫都不是,一下變成了上大夫的三公之首,簡直就是一躍登天,怎麼能不高興,連連磕頭說:「新君英明!新君英明!!」
因為公孫無知的「冊封」,一些貪婪的士大夫,還有大司空提前準備的黨羽就開始蠱惑人心了,紛紛站出來應和,準備擁立新君。
眼看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紛紛投誠公孫無知的後人和大司空,齊侯眼中只是陰霾,卻沒有任何著急的神色,仍然氣定神閒的。
高傒和國懿仲氣的臉紅脖子粗,他們也是老臣了,看到一幫子老齊人竟然投誠了公孫無知的後人,臉皮都要給燒掉了,真是替他們害臊,反觀那些新派,老齊人竟然這般經不住蠱惑。
高傒怒斥說:「逆賊!你在這裡蠱惑人心,就不怕遭天譴麼!」
大司空哈哈大笑說:「什麼?遭天譴!?如今新君便是天!」
吳糾瀏覽了一下站出去的一幫子大臣,笑著說:「好大的口氣。」
那公孫無知的後人看向吳糾,眼神變了變,笑著說:「二叔,侄/兒在魯國這些年,您可變了不少?這張嘴可是越來越凌厲了?侄/兒聽說,你被三叔上的很爽?怎麼,侄/兒怎麼不知道,您竟然還有這種癖好?這樣罷,若是三叔也投誠,侄/兒就勉為其難,也頑頑你,讓你/爽一爽,如何?」
齊侯一聽,頓時眼睛裡幾乎能噴/出火來,猛地上前一步,卻立刻被吳糾給攔住了。
那公孫無知的後人說話想當難聽,一臉囂張跋扈尖酸刻薄的小人模樣,吳糾攔住齊侯,他還以為是吳糾怕了,便哈哈大笑起來,笑的跟哪方遭難了一樣。
吳糾也是笑了笑,不過笑容很溫柔,掃了一眼出列的眾人,然後把目光定在了大司空身上,笑眯眯的說:「大司空,若是糾沒有記錯,您最近一個月準備辦壽宴,是麼?」
大司空不知為何,在這個時候,吳糾突然要和自己嘮嗑了?狐疑的看著吳糾,沒有說話。
吳糾笑著說:「糾這個月接到守城的上報,本是一些小事兒,不值什麼,但是因為這上報的文書中有大司空您的鼎鼎大名,因此糾不得不注意一二。這文書上寫著,大司空因為要辦六十大壽,因此運送了很多瓜果蔬菜,還有絹布進臨淄城,前前後後,數十大車。」
當時守城呈給了吳糾看,吳糾並沒有太注意,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這個年代的保鮮技術特別差,瓜果蔬菜這些都是容易腐爛的食物,雖然如今已經要入冬,而且有錢人家還可以用冰凌,但是還是很容易腐爛。
提前一個月就準備壽宴的東西,絹布還說得過去,瓜果蔬菜等到時候還不全都爛光了?
吳糾越想越覺得沒有道理,便讓人偷偷去查了查,這一查就發現,大司空其實運送的根本不是瓜果蔬菜和絹布,而是兵器!
大司空偷偷運送了一批兵器入城,絕對沒有安好心,這個時候齊國已經將鹽鐵茶的權/利收歸了國/家,因此兵器是不能隨便鑄造的,也不能隨便運送,必須由國/家經手,大司空是水力建築方面,根本與司馬不沾邊兒,因此不會碰到兵器的問題,如今他卻偷偷運送兵器進臨淄城,吳糾就知道他一定有問題。
不只是吳糾知道他有問題,這個時候匽尚又來求見,說城郊準備祭祀和修河渠的地點似乎有點不對勁兒。
因為水渠在祭祀之後就會立刻動工,因此匽尚這些天跑的更勤快,去踩踩點,再最後查看一下,有沒有需要臨時改動的地方。
匽尚前些日子去跑點兒的時候,突然發現一些不對勁兒的地方,很多百/姓在旁邊晃蕩,這附近有水,百/姓過來挑水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然而那些百/姓很奇怪,在河邊挑水,只是做做樣子,而且根本不會挑水,挑一半灑一半。
匽尚很快就察覺出來了,這些人根本不是挑水,他們和自己的目的一樣,也是來踩點兒的。
於是匽尚又來觀察了幾日,每日都是一樣,而且人越來越多,每日都有新鮮的面孔,全都身材高大,五大三粗的,若是誰家裡有這麼高大的男丁,絕對不會在家種田,而是去投軍了,畢竟齊國的兵役非常豐厚。
匽尚覺得不對,便去找到了吳糾,吳糾也是讓人偷偷來查看,果然看到了那些踩點的人,仔細一查,竟然查出了大問題。
那些人不是旁人,是從魯國偷偷偷渡回來的公孫無知的逆賊!
大司空雖然造/反,但是因為他和司馬司理都不沾邊,因此連個牢卒都沒有,沒有兵力,便想到和公孫無知的後人合作,公孫無知的後人提/供兵力,大司空負責將他們和兵器偷偷運送進臨淄城,然後多方在河邊踩點,準備埋伏齊侯。
吳糾將這些緩緩道來,眾人聽得都是面面相覷,高傒和國懿仲聽了,面色漸漸舒緩起來,而大司空聽著,面色漸漸僵硬/起來,因為吳糾竟然把自己的計謀識破了,而且看得一清二楚。
若是……
若是他識破了自己的計謀,怎麼如今還是被埋伏了呢?
大司空這麼一想,頓時外/強/中/乾的說:「不要再虛張聲勢了!若沒有再明事理的人,新君可就要動手了!」
齊侯此時笑了一聲,幽幽的說:「你有一句話說的對。」
他說著,看向公孫無知的後人,公孫無知的後人愣了一下,不知齊侯說的是什麼意思。
就聽齊侯冷笑說:「有能者居之。」
齊侯的聲音非常陰霾,帶著沙啞和冷酷,還「呵呵」的笑了起來,笑的仿佛是一把銼刀,笑的那些投誠的卿大夫心裡麻嗖嗖的,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齊侯照了照手,說:「熱鬧也看夠了,還等什麼?」
他的話音一落,就聽吳糾說:「來人!」
吳糾一下令,就聽到「嘩啦!」一聲,那些手持兵器的反賊,竟然全都調轉了兵器,「呼——!」一聲,將那些投誠的卿大夫,還有大司空與公孫無知的後人團團圍了起來。
與此同時,展雄笑眯眯的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一腳踹在那公孫無知的後人膝彎上,「咚!!」一聲,那人被踹了一腳,慘叫著跪在地上,滿眼都是驚訝,說:「怎麼……怎麼會!不可能!!這都是……都是我的人!!」
大司空也嚇得面無人色,大叫著:「做什麼呢!?做什麼!你們要造/反嗎!?去抓/住那個暴君啊!去抓啊!」
吳糾此時笑眯眯的,一臉親和,說道:「大司空,您老糊塗了麼?你們才是造/反,你的這些兵,只是識時務、明事理而已。難道只准你們招人投誠,不准君上也招人投誠?說起來,你們招人投誠,那就是憑嘴巴/子一碰,空許諾,而君上則不同了,金山銀山,功名利祿,難道不是輕/松得多?」
大司空和公孫無知的後人頓時臉色都慘白了,慘白的何止是他們,還有那些方才投誠的卿大夫們,一個個不知竟然有此巨變,新君還沒繼位,就變成了階/下/囚!
大司空顫巍巍的說:「不……不可能……這……這……」
吳糾笑著拱手說:「君上英明,早就看穿了你們的詭/計,不過是想要試探試探這滿朝的文武,誰是忠心耿耿,誰是心懷叵測罷了,如今一試便知,還當真是多謝了大司空的良苦用心呢……哦不,不是大司空,乃是前……大司空了。」
大司空一聽,頓時「咕咚」一身就癱在了地上,老臉變得慘白,隨即連連磕頭說:「君上!君上饒命啊!小人……小人是被威脅的!是那個逆賊威脅小人!小人方才也只是故意曲迎,想要找機會盡忠啊君上!」
齊侯冷冷一笑,說:「盡忠?好啊,你到地底下,給先公盡忠去罷。」
齊侯只是輕飄飄的說了一句話,隨即揮了揮手,展雄很快一把拽起地上不斷磕頭的大司空,笑著說:「你這老兒,也是忒不/要/臉,論建樹你沒什麼可圈可點,可是論牆頭草,你可是一把好手兒。」
展雄說著,又說:「快走罷,別跟這兒噁心人。」
那幫子投誠的卿大夫來忙跪下來,一個個哀求著。
「君上饒命啊!」
「君上饒命,小人也只是為了保存一時殘軀,曲應奉承,好圖他日大計啊!」
「是啊是啊,君上饒命啊!」
齊侯都沒看他們求饒,只是笑了笑,對眾人說:「今日的事情,眾卿已經看在眼中,我齊國的卿大夫,也有好有壞,不能一概而論,如今投靠了逆賊的,最無可恕,一律……大辟。」
他的話音一落,那些投誠的卿大夫頓時哀嚎成一片,紛紛跪地求饒,說:「饒命啊!君上!君上饒命啊!!」
眾人面面相覷,雖然這些投誠的人的確可惡,但是一下處死這麼多卿大夫,也不知道朝政會不會亂起來。
齊侯又說:「我齊國不養蛀蟲,這些卿大夫不忠於心齊國,養在齊國也是隱患,而且還霸占著重要官/職,大辟之後,若有官/位空缺,自行由下級彌補上去。」
眾人一聽,頓時一片喧譁,當然不是為了別的,而是高興的,方才很多人還在想,會不會影響朝政之類的,但是如今齊侯發話了,直接由下級彌補,這樣一來,就是給了忠心耿耿的士大夫們十足十的好處,告訴他們只要忠心耿耿,就能升/官,在場眾人,除了一些官/位已經很高的上大夫,基本都要集體升值了,大家都得到了甜頭,誰不高興?
於是眾卿大夫連忙跪下來,叩頭行大禮說:「君上英明!君上英明!君上英明!」
眾人連續山呼了三次,齊侯冷笑一聲,說:「今日祭祀河神,竟有逆賊擾亂,便是對天地山川的不恭敬,就用這些人的腦袋,祭祀我齊國的大好山川!」
齊侯的聲音非常有穿透力,雖然不大,但是震人心神,眾臣立刻又山呼「祭祀山川」。
大司空和那些投誠的卿大夫一看,頓時感覺逃生無望,臉色蒼白的要死。
局面瞬間翻轉,一下就給控/制住了,其實為了今天,齊侯和吳糾也商議了很久,並且做出了很多應對,不只是買通那些逆賊,若是臨時出了問題,曹劌也會立刻帶兵衝過來解救,不過今日的局面,要比想像中的好控/制的多。
展雄拽著大司空去行刑,當著眾人面政/法,以儆效尤,就在這個時候,突聽吳糾大喊了一聲「當心」!
那邊公孫無知的後人似乎狗急跳牆,猛地掙開壓住他的士兵,從懷中掏出一個匕/首,快速的衝上前去,衝著齊侯就要紮下匕/首。
吳糾大喊了一聲,連忙衝過去。齊侯的反應也很快,猛地想要向側面躲出去。而就在這個時候,有人突然從側面衝出來,一下攔在了齊侯面前。
卿大夫們忽然發出「嗬!」的一聲抽氣聲,就聽到「嗤!!」一聲,是匕/首沒入皮肉的聲音,「嘭!」一聲,有人倒在了齊侯面前,一瞬間癱在地上就不能動了。
吳糾將那公孫無知的後人撞開,卻看到匽尚突然衝上來,匕/首猛地沒入匽尚的胸口,一下扎到了根/部。
眾人都大喊了一聲,沒想到匽尚突然衝出來替齊侯擋了一劍。
很快,公孫無知就被衝上來的展雄曹劌一把壓在地上,與此同時,就聽到公孫無知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著說:「哈哈哈哈!!你們的司空要死了!!短劍上有毒!見血封喉!你們的司空要死了!我看你們的水渠要怎麼修!要怎麼修!!」
齊侯和吳糾當即震/驚的看向倒在地上的匽尚,匽尚臉色頓時蒼白下來,血從傷口/中溢出來,眼睛泛白,嘴唇瞬間變成了青色,呼吸也不順暢了,癱在地上,不停的顫/抖著。
齊侯和吳糾快速的搶過去,吳糾用帕子按住匽尚流/血的傷口,匽尚呼吸不暢,一直哆嗦著,齊侯臉色十分陰霾,低聲喝著:「來人!!醫官何/在!快救人!」
眾人都沒想到匽尚會突然衝出來替齊侯擋住偷襲的匕/首,匽尚可是齊國唯一可以修建水利的人才,那必匕/首上又塗了見血封喉的□□,一瞬間匽尚就要昏死過去。
棠巫趕緊從人群中衝出來,他背著小藥箱子,「嘭!」一聲扔在地上,連忙打開,雙手顫/抖的從裡面拿出藥粉,灑在傷口周邊,說:「劍上的毒很霸道,小臣要現在拔劍。」
齊侯臉色陰沉,說:「快拔。」
棠巫有拿了藥丸,送到匽尚口/中,讓他含/著,但是匽尚幾乎含不住,嘴裡喃喃的顫/抖著,隱約在喊……棠兒。
棠巫本就緊張,聽到他的聲音,更加緊張,一手壓住匽尚的胸口,另外一手壓住匕/首,牟足了一口氣,但是仍然不敢往外拔。
匕/首上有毒,而且還扎得很深,棠巫學醫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碰到了不敢醫的人,就連吳糾這仿佛馬蜂窩的身/子,棠巫都有信心能醫好,而如今……
棠巫不敢拔劍,匽尚這個時候艱難的眯著眼睛,微微抬起手來,費力得抓/住了棠巫的手腕子,看著他虛弱的點了點頭。
棠巫抿著嘴唇,咬著牙,突然一發狠,猛地將短劍「嗤!!」一聲帶了出來。
「嗬!!」
一瞬間匽尚高大的身/子猛地一繃,隨即頭一歪,直接昏死了過去,齊侯連忙伸手去探匽尚的鼻息,毒血差點碰到齊侯的手。
還有鼻息,只是實在太微弱了,齊侯連忙說:「快!給他止血!匽尚不能死!」
好端端的一個祭祀盛典變得混亂不堪,齊侯怒極,讓人將大司空和公孫無知的後人五馬分屍,剁成肉泥。
眾人火急火燎的回到了宮中,匽尚的臉色更是難看,幾乎已經死過去,胸口也不見起伏,躺在榻上,仿佛就是一具屍體。
棠巫跪在榻前,衣裳上蹭了不少血跡,正在盡力解毒施救,也是急的滿頭大汗,初冬的天氣,汗珠從額角上源源不斷的滾落下來。
齊侯陰沉著臉,焦急的在房舍中走來走去,一刻也安生不下來,他心中十分擔心,因為齊侯清楚,匽尚若是死了,這幾個月的準備就白搭了,齊國再沒有人可以像匽尚這樣修水渠。
吳糾見齊侯走來走去,輕聲說:「君上。」
齊侯看到吳糾,兩個人便走出了內室,來到外室,齊侯臉色十分難看,說:「好不容易扳倒了大司空,如今眼看著就能修水渠,卻出現了這種事情!」
吳糾說:「棠兒的醫術高明,一定能救活匽大夫的。」
齊侯點了點頭,說:「但願如此……這偌大的齊國之中,除了匽尚之外,孤真不知道誰還能對水力如數家珍。」
雖然如今齊侯和吳糾都已經開始懷疑匽尚的身份,但是齊侯說的沒錯,匽尚對水力非常的熟悉,眼看就要動工了,匽尚若有個好歹,損失的便是齊國,畢竟先行準備全都規劃下去了,也調配了不少人力和財力。
不管匽尚是不是楚國派來的細作,這水渠一定是要修的。
齊侯和吳糾在外面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已經天黑了,子清和晏娥端來茶水和晚膳,兩個人也沒什麼心情吃飯。
就在這個時候,裡面的棠巫這才走出來,一臉的疲憊,臉上卻有放鬆的意思,齊侯連忙搶上去說:「匽大夫怎麼樣?」
棠巫聲音沙啞虛弱,說:「沒事了,只是失血太多,需要靜養。」
他這麼一說,齊侯和吳糾猛地鬆了一口氣,統統感覺水渠保住了……
吳糾見棠巫臉色十分不好看,聲音也沙啞,知道他是一下午都沒有離開,也沒喝水吃飯,身/子承受不住了,連忙說:「棠兒,你去休息一會兒。」
棠巫搖頭說:「謝大司徒,棠兒不必休息,雖然匽先生的毒素清楚了,但是傷口很深,棠兒怕匽先生半夜發/熱,今天晚上還需要守在這裡。」
吳糾有些不認同的說:「你的身/子……」
棠巫連忙說:「棠兒無事。」
棠巫的態度很堅決,吳糾也沒有再勸他,匽尚算是給救過來了,眾人這才放下心來,齊侯和吳糾也是疲憊不已,齊侯便帶著吳糾回了小寢宮,回去先用晚膳,之後逆賊作亂的事情,也需要後期處理一番。
棠巫恭送了齊侯和吳糾,這才回了房舍,檢/查了匽尚一番,隨即坐在一邊兒的席上,他也不敢離開,匆匆吃了兩口晚膳,喝了好幾杯水,這才緩解了一下自己沙啞的嗓子。
夜色很快就濃重上來,棠巫本想守著的,但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太累了,因此竟然有些昏沉,腦子裡越來越昏沉,越來越轉不過來,竟然「咚」的一下歪倒在了地上。
黑漆漆的夜裡,一切都很安靜,棠巫倒在地上之後,躺在榻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匽尚這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看他那樣子,仿佛是早就醒了,並不是剛剛醒來,眼睛裡沒有迷茫和不清/醒。
匽尚看了一眼昏迷的棠巫,這才艱難的撐著身/子坐起來,他一動,胸口包紮的地方就有一種撕/裂的疼痛,痛的匽尚幾乎生不如死,呼呼的喘氣粗氣來。
匽尚額頭上頓時滾下冷汗,虛弱的雙手打顫。
匽尚替齊侯擋了一劍,其實是有原因的,匽尚也隱隱約約發現,或許吳糾有些懷疑自己了,畢竟匽尚很聰明,他隱約聽出來,吳糾兩次三番的試探自己。
匽尚覺得自己的身份岌岌可危,若是被齊國人察覺出來,定然只有死路一條,所以匽尚就鋌而走險,替齊侯擋了一劍,若是就此死了,也算是為楚王盡忠,若是能苟活下來,也能稍微頗得一些信任。
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那就是匽尚最近沒有任何機會將得到的情報送出去,一連好幾個月,匽尚身邊都有人跟著,沒辦法抽身送信。
如今匽尚重傷在身,身/子虛弱,齊國人肯定會放鬆對他的警惕心,匽尚覺得,當下便是送信的大好時機。
棠巫昏睡了過去,倒在地上,匽尚下了榻,按住自己的胸口,輕輕的將棠巫小心翼翼的抱起來,把他放在席上,讓他趴在案上,整理了一下棠巫的姿/勢。
匽尚做完這種事情,已經累得不行了,呼呼的喘著粗氣,腳步不穩,隨時都要昏死過去,隨即扶著牆,慢慢推開門走了出去。
匽尚很早之前就得到了齊國的「兵馬布防圖」,但是沒能送出去,正好今日受傷,只有棠巫一個人守著他,便趁機溜出去。
匽尚出去了很長時間,昏睡的棠巫聽到房門「吱呀——」一聲閉合的聲音,竟然慢慢睜開了眼睛,隨即從口/中吐出了一個小藥丸。
棠巫的眼神在黑/暗之中很鎮定,也很冷淡,他方才聞到了一股略微發甜的味道,棠巫是什麼樣的人,他是個學醫的人,也是個擅於用毒的人。
匽尚用迷/藥想要迷倒棠巫,棠巫一下就發現了,借著喝水的動作,將藥丸放在舌/頭下面含/著,那迷/藥對棠巫根本不管用,方才棠巫暈倒,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
棠巫很快爬起來,急匆匆的走出門去,快速往小寢宮去了。
匽尚回來的時候,整個人仿佛是從水中打撈出來的,已經奄奄一息,胸口被血染紅了一大片,包紮的紗布都不管用了。
匽尚推門進來,就看到棠巫還是那個模樣,趴在案上沒有醒來,匽尚就在一邊坐下來,用冰冷的大手,細細的撫/摸/著棠巫的眉眼和鬢角。
匽尚的眼神很渙散,似乎馬上要不行了,用沙啞的聲音輕聲說:「棠兒……是你……你還是那個樣子,沒有變過……但匽尚……已不是當年的匽尚了……」
匽尚說著,苦笑了一聲,輕輕/撫/摸了一下棠巫的發頂,隨即手一滑,「嘭」一下整個人滑/到在了地上,昏死了過去。
棠巫本在裝睡,心中詫異萬分,匽尚竟然認出自己了,這口氣,分明是早就認出自己了。
匽尚突然暈倒,棠巫趕緊睜開眼睛,就看到匽尚渾身是血,連忙將他扶起來,扶到榻上,給匽尚止血。
匽尚一直很虛弱,畢竟受了重傷,而且還忍著傷痛出去送信,走了這麼一圈,仿佛在鬼門關走了一圈。
之後的兩三個月,匽尚都在榻上渡過的,不過並沒有耽誤水渠的進程,匽尚休養了三天,便開始指揮水渠動工,因為不能錯過冬日的淺水期。
雖然匽尚不到郊外去,只是每天看文書,看進度報告,但是也十分耗神,兩三個月下去,身/子還是沒有調養好。
就算這樣,匽尚也不敢耽誤一時半刻,畢竟楚國對鄭國發兵在即,匽尚需要疲憊齊國,不能再等了。
齊侯和吳糾的意思自然是要修水渠的,不管是不是疲憊齊國的計策,修水渠都是百年的大計,絕對有利無弊,好不容易有個這麼傑出的水利專/家,如何能放他走?
再加上匽尚也做勁兒,別管目的是什麼,真的很做勁兒,水渠修的又快又好,三個月,臨淄城外的水渠基本已經要完工了。
整個冬天過的非常匆忙,眼看就要開春兒了。
這天齊侯和吳糾在小寢宮,已經準備就寢了,大司行公孫隰朋匆匆忙忙的從外面趕過來,請求拜見。
齊侯便讓人將公孫隰朋請進來,因為最近臨淄城外的水渠即將完工的問題,還有處理了前大司空和無知叛黨的問題,因此齊侯心情是不錯的。
齊侯笑眯眯的看著公孫隰朋,說:「這麼著急進宮,隰朋可是想和孤說說你的婚事兒?」
這一提起來,公孫隰朋才記起,齊侯許諾自己和易牙的婚事,只要易牙肯以女子身份嫁給公孫隰朋,那麼便封他為大司行夫人,讓他們來年開春完婚。
因為水渠和叛黨的事情,時間過得實在匆匆,一晃已經是來年的開春兒了,公孫隰朋最近忙著抓細作,又要調和諸侯國/家,楚國對鄭國仍然虎視眈眈不肯放鬆,因此公孫隰朋是忙得四腳朝天,根本沒時間去想成婚的事情。
被齊侯一打趣,公孫隰朋頓時有些不自然,拱手說:「君上莫要打趣隰朋了。」
齊侯一笑,吳糾說:「大司行深夜進宮,定然有要事?」
公孫隰朋連忙說:「正是!」
他說著,連忙屏退左右,小寢宮中只剩下齊侯吳糾和他自己,這才低聲說:「君上,大事不好,隰朋剛剛聽到探子回報,楚國不知如何,手中竟然得到了我/國的兵馬布防圖,兵馬布防事關重大,因此隰朋不敢耽誤,一得到消息就進宮來了。」
齊侯和吳糾一聽,頓時都是一愣,隨即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笑了出來。
這事兒十分嚴重,兵馬部分一旦泄/露,很多不懷好意的國/家肯定會往薄弱的地方攻擊,就算不能滅國,肯定也會受到重創,若是臨時更改兵馬布防,一方面是倉促,不知嚴謹不嚴謹,另外一方面也是勞/民/傷/財,損失很大。
而齊侯和吳糾聽到之後,竟然齊刷刷的笑了起來,那兩個人的笑容,笑的老實人公孫隰朋一臉詫異,十分不解。
齊侯笑了笑,說:「不是什麼大事兒。」
吳糾也說:「糾險些忘了,楚國離齊國太遠,這兵馬布防圖,這麼久才送過去,怪不得這幾個月楚國都沒什麼動靜兒呢。」
公孫隰朋越聽越迷糊,最後還是吳糾給他解釋的,原來他們心中早就有細作的底細了,只不過不能確定,如今吳糾親情杜/撰的兵馬布防圖已經到了楚國人的手中,齊侯和吳糾終於可以確定了……
才高八斗的水利專/家匽尚,的確是楚國人派過來的探子。
之前棠巫也過來稟報過,說匽尚重傷之後偷偷出去過一次,不知是去做什麼,吳糾只是讓他當做沒看見,繼續觀察就好了。
如今匽尚算是徹徹底底的暴/露了出來,已經是證據確鑿的事情。
齊侯不難想像,為何匽尚這個鄭國人,會為楚王效忠到不要命的地步?原因很簡單,因為當年害死匽尚父親的好友,便是在出使楚國的時候,被人剁成肉泥的。
恐怕那個時候楚王突然殺了鄭國的使臣,並不是因為要和周朝示/威,而是因為知道匽尚有才華,所以想要拉攏匽尚。
齊侯笑眯眯的說:「這楚王,還挺有遠見,知道安排一個這麼長遠的細作,匽尚在我齊國的邊邑足足做了三年的百/姓,這線可是夠長的。然,真是可惜了……」
齊侯頓了頓,又幽幽的嘆口氣,說:「楚王的遠見,竟然首先放在離間其他國/家上面,像匽尚這樣的人才,孤若是對他有恩,肯定捨不得讓他去旁的國/家做探子,一定會將他留在朝中,好好管理水力才是。」
吳糾點了點頭,說:「君上說的正是,況且匽大夫還是個美男子。」
齊侯一聽,首先沒聽懂,隨即才聽懂了,他家二哥很是破天荒的在吃醋,也是方才齊侯那口氣,真是太「寶貝」匽尚了,吳糾其實和齊侯內地里有些像,他們都是個內心強/勢,占有欲偏執的人。
因此吳糾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也是後知後覺,很想給自己掌嘴,怎麼聽著那麼酸呢?
公孫隰朋一聽,原來細作早就被發現了,而且兵馬圖是假的,這便把心放回肚子裡去了,連忙拱手說:「那隰朋先告退了。」
齊侯連忙讓公孫隰朋先回去,然後一臉興/奮的對吳糾說:「二哥,你可是吃味兒了。」
吳糾偷偷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這味兒吃的,把自己大牙都酸掉了,其實吳糾也沒想到自己吃味竟然這麼重,想想看……也挺重口的。
吳糾連忙咳嗽了一聲,說:「君上,時辰不早了,糾也先告退了。」
齊侯一把拉住吳糾,笑眯眯的不讓他走,耍賴說:「二哥好不容易吃味兒,孤怎麼能放二哥走呢?」
吳糾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下來,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肯定會被齊侯嘲笑的。
齊侯纏著吳糾,不讓他走,吳糾只好在小寢宮就寢了,不過齊侯不讓吳糾睡覺,摟著他,在他耳邊親來親去,用沙啞性/感的聲音低笑說:「二哥,你說你是不是吃味兒了,嗯?快告訴孤?告訴孤,孤就讓你睡覺。」
吳糾不說話裝死,齊侯就一直親他,吳糾感覺自己的耳朵都要被親掉一層皮了,而且齊侯還往自己耳朵里呵氣,呵的吳糾掉了一身一身的雞皮疙瘩,肉麻的都要不行了。
齊侯就那麼一句話,耍賴的反覆說,非要吳糾承認自己是吃醋了才行,吳糾也是個硬漢子,起初就是不承認,非常的堅決,但是後來被齊侯叨念的差點精神衰弱了,眼看著已經大半夜,齊侯小公舉的氣場已經改過了霸道總裁氣場,一定要讓吳糾承認。
吳糾幾乎要翻白眼,有氣無力的說:「君上,臣知錯了,糾是吃味兒了,君上您行行好,放過糾罷……」
哪知道齊侯剛剛小公舉的氣場簡直收放自如,「唰」一下就收斂了,然後換上一副蘇的不能忍的口氣,貼著吳糾的耳朵,輕聲說:「嗯?孤還什麼都沒做呢?二哥就求著孤放過你了?」
吳糾臉上一熱,腦子裡只剩下「神/經病」三個字,立刻翻身背過去,眼不見心不煩,讓齊侯自己去自/由切換頻道去了……
齊侯見吳糾是真的困了,而且二哥還承認他是吃味兒了,這千年難遇見的大好事兒真是讓齊侯精力充沛,就跟剛剛充滿了電似的,吳糾背過身去,齊侯就目光灼灼的盯著吳糾的背影,挑了一縷吳糾的頭髮,自己默默地把頑。
雖然齊侯頑著吳糾的頭髮,吳糾是感覺不到的,但是吳糾卻能感覺到後背射來的灼灼然的目光,簡直要把自己刺兩個大窟窿出來,果然禍從口出……
第二天要上早朝,吳糾因為睡得晚,根本不想起床,抱著被子懶在榻上,把頭也埋在被子裡,齊侯早就醒了,而且精神旺/盛,看著吳糾抱著被子撒嬌的樣子,簡直是愛極了,默默的欣賞了好一會兒,反正時間還早,就讓吳糾多睡一會兒。
吳糾剛開始還是睡的熟,後來就感覺有目光刺著自己,好像痴/漢似的,吳糾在熟睡中都覺得毛/骨/悚/然,後背發涼的,漸漸也就醒了,睜開眼睛一看,頓時更是頭皮發/麻,原來真是有人盯著自己,怪不得睡不好呢。
子清和晏娥低垂著頭,都默默的看著地板,心想著公子起床氣一向很大,睡不飽是從來叫不醒的,叫醒之後也會露/出一派「威嚴」的氣質,和平時那溫文優雅的氣質一點兒也不相同,叫人看著就害怕。
如今倒是好了,君上有特殊的叫醒辦法,都不需要大聲喧譁,公子竟然自己爬起來了,而且沒有一點兒起床氣,氣壓也不低,子清和晏娥不得不佩服其君上那雙眼睛來,目光當真厲害。
吳糾盯著壓力爬起來,齊侯笑眯眯的親自拿過衣裳,給他套/上,說:「二哥,睡得好麼?」
吳糾雖然起了,但是還困著,因為血糖低的緣故,都不想甩齊侯一眼,默默的被伺候著穿衣裳,等洗漱之後,稍微吃了一口東西,這才感覺活過來了。
子清和晏娥就看著一臉冷漠的公子,終於變回了那個溫文爾雅的公子,連忙吁了口氣。
吳糾穿戴整齊,就先行去路寢宮準備上朝了,齊侯從內殿走,比較近,吳糾雖然睡在小寢宮,但是不能從內殿走,畢竟那可是國君走的路。
吳糾進了路寢宮,因為又立了一大功,因此吳糾現在可謂是權傾朝野,那幫子倚老賣老的「老齊人」一下清除了大半,剩下看不起齊侯的,也漸漸明白了,齊侯的手段雷厲風行,絕不能小看。
那些深知吳糾有才華,卻酸不溜丟執意稱吳糾是男寵,自欺欺人的人也不敢冒然開口了,雖然心中還是酸,但是面上也不敢酸了。
吳糾走進路寢宮,很多士大夫連忙對吳糾拱手行禮,吳糾笑著回禮,根本沒有起床時候的那種冷漠氣場,已經變回了那個外熱內冷的斯文上卿。
吳糾走進去,很難得沒看到周甫,周甫因著非常崇拜石速,總是天天跟屁蟲一樣,跟在後面左一句「石大哥」又一句「石大哥」,叫的特別誠懇歡實。
又因著周甫是代大司馬,而石速在司馬部門供職,因此兩個人也經常是同進同出,看起來形影不離似的,而今天只有石速來上朝,不見周甫的影子。
吳糾恐怕是周甫生病了,便走過去拱手說:「公子,怎麼不見周甫?」
石速也連忙朝吳糾拱手,雖然石速名義上是齊國的公子,齊侯認的義子,但是石速這個人很明白自己的地位,他本是個不入流的奴/隸,能被齊侯提拔賞識,已經非常感激了,因此不會托大,耍什麼公子派頭。
石速說:「方才有邊關急報,代大司馬被叫去了。」
吳糾一聽急報,頓時心中就不安生起來,不知又是哪裡又出事兒了。
就在這個空當,齊侯從內殿走了出來,寺人通傳,卿大夫們連忙躬身行禮,說:「拜見君上!」
齊侯走出來,施施然的在主/席上坐下來,說:「眾卿平身罷。」
眾人這才平身,然後紛紛入席,準備上早朝了。
就在大家入席之後,齊侯還沒發話的當口,卻聽到「踏踏踏」的聲音,一個身材纖長的人竟然快速從外面闖了進來,連通報也沒有。
眾人側頭一看,原來是代大司馬的周甫。
周甫如今才十七歲有餘,若是在現代,那便是個高中生,而如今,周甫可已經是代大司馬了,別看他平時嘻嘻哈哈的,很頑皮歡脫的樣子,但是家教其實極嚴,一點兒紈絝的氣息也沒有,遇到事情的時候非常認真。
周甫快速走進來,趕忙拱手行禮,匆忙的說:「君上,邊關急報!」
周甫說著,將一張小羊皮拱手呈上,說:「楚國正式向鄭國下達了戰書,楚王已經發兵。」
他這一說,滿朝文武頓時譁然一片,楚國竟然真的向鄭國發兵了。
其實這是在常理之中的事情,大家也都看得出來。
畢竟楚王一直與周天子分庭抗禮,楚國天高皇帝遠,而且擁有強大的兵力,國土面積也非常雄厚,齊國魯國再加上莒國,這三個東方大國加起來,還沒有楚國的面積大。
這些年幾任楚王可算是勵精圖治,楚國已經迅速壯/大起來,並且將手掌伸向了內陸,先後滅掉了申國和鄧國。
滅掉申國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與周天子的洛師接壤的最大異姓國/家已經被消滅,這可是對周天子的一種赤/裸裸的挑釁。
申國被滅,楚國的地盤擴大到與天子接壤,顯然對洛師已經虎視眈眈,但是楚國並不能貿然對洛師下手,畢竟天子可是天下正道,若是對洛師下手,很多不服楚國的國/家,就會找到藉口,群起攻之,到時候周朝的國/家擰做一股勁兒,楚國也是吃不了兜著走的。
楚王深知周朝的諸侯國,其實內地里都是自私自利的秉性,若是他不打洛師,諸侯國可能因為利益不統/一,出兵多少,出糧餉多少,利益多少等等眾多的問題而產生分歧,並不會擰做一股來對抗楚國。
因此楚王很聰明的選擇了沒有國君的鄭國。
鄭國如今還在內亂,國君死了,沒有子嗣,第一權臣祭仲又病重,朝中無人主事兒,可謂是亂七八糟的一片散沙,再加上鄭國乃周朝的「中/國」,因此楚王便把目光放在了鄭國上,若是能消滅鄭國,或者只是威嚇,讓鄭國變成自己的附屬國/家,這樣一來,楚國便不是南蠻子,而是擁有中/國土地的強國了。
楚國若是占領了鄭國,那便是占領了核心,而且還與先前占領的申國相呼應,可謂是北面震懾晉國燕國,東面震懾齊國,西面震懾天子,而南面獨霸了。
眾人一聽,因此一片譁然,喧譁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大家不停的交頭接耳起來。
而此時的吳糾,聽到楚國發兵的消息,卻完全沒有一點點的驚訝和詫異,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也在意料之中,楚王那種迫不及待的心情,吳糾也明白的清清楚楚。
畢竟只有齊侯和吳糾知道,楚王手中接到了一份十分機/密的齊國兵馬布防圖,這份圖是吳糾精心繪製的,外/強/中/乾的布置,雖然簡陋了一些,但是足以用喜悅沖昏楚王的頭腦。
吳糾特意將齊國南面,與譚國魯國莒國接壤的一些地方的布防設置的十分虛弱,而且不浮誇,也是有理由的,畢竟齊國剛剛就和遂國惡戰了一番,遂國就在齊國的南面,因此南面布防虛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楚王一心想要攻打鄭國,看到了匽尚冒死送來的地圖,地圖上還沾染著匽尚的血跡,再加上齊國興修水利,又經過內亂,楚王能不野心勃勃的宣戰發兵麼?
吳糾笑了笑,看了一眼默默坐在位置上的匽尚,匽尚低著頭,似乎沒聽見這件事情似的,十分鎮定。
吳糾看了一眼,心想著還是匽先生能個兒,若不是因為匽先生冒著重傷,冒死將那捲兵馬布防圖送出去,可能楚王/還不相信齊國這般內虛呢。
眾人一聽,恐怕也只有吳糾這麼鎮定了,齊侯則裝作一臉陰沉,演技可以頒發小金人,說:「各位卿有何看法?」
高傒第一個站出來,畢竟他可是周天子的監國,若是鄭國不保,楚國就能從南面和北面一起夾擊洛師了,到時候天子也就危險了。
高傒拱手說:「君上,高傒懇求君上,發兵救援!」
他這麼一說,眾人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有人立刻提出質疑,說:「雖然發兵是正道,但是……這……我齊國最近在興修水利,很多兵馬用在水利建設上,還有錢財空虛,這樣一來,是不是會給其他心懷不軌的國/家制/造一個可乘之機呢?」
有人這麼提出來,眾人紛紛開始迎合起來,一下朝/廷內就分化出了兩個派系,一派是高傒國懿仲為主,主張派兵救援鄭國。
這一派也是有道理的,國懿仲說:「君上奉行尊王攘夷之道,若是此時不發兵救援鄭國,何來尊王,何來攘夷?若叫那南蠻子猖狂起來,鄭國損失了不要緊,但是那鄭國乃是中土之地的中心門口,一旦喪失,也會危害到我齊國的利益,恐怕南蠻子會將鄭國當做一個轉運輜重,拉弓蓄力的轉折點。」
國懿仲分析的頭頭是道,眾人紛紛點頭,這個時候鮑叔牙卻站出來說:「叔牙也贊同國子的意見,然有一件事情,叔牙心中十分焦慮……那便是,若君上派兵支援鄭國,是可解燃眉之急,但楚國用兵,擅於突進,若是虛晃一記,再與我/國交惡的魯國譚國莒國,甚至是遂國有所勾連,那豈不是……」
鮑叔牙說的十分在理,國懿仲說的也十分在理,一時間這主戰和主旁觀的兩派也是倒戈來倒戈去的,士大夫們竟然一時也做不好決定。
大家紛紛發表議論,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問題,那就是譚國和齊國並不交好,若是大兵出征,必須從譚國借道,否則根本無法拖著大病繞遠路,翻山過沼澤。
吳糾此時拱手說:「譚國的問題,君上不防用金銀珠寶賄/賂譚國太子,糾聽說,如今譚公因為年老力衰,因此無瑕管理朝政,一切朝政都是譚國的太子在管理,譚國太子對待我齊國的態度,並沒有老譚公那般強/硬,君上不防從太子入手,請他打開城門,允許我齊軍借道過城。」
眾人一聽,都覺得挺有道理,老譚公已經九十多歲了,因為仗著自己輔佐了很多周王,因此看不起新興的齊國,再加上老譚公的主張是抑霸,而齊侯的主張是攘夷,因此兩個國/家的政/治主見是遠遠偏離的,怎麼可能交善?
如今老譚公年老,無心管理朝政,七十多歲的老太子一直把持著政事,老太子的手腕沒有他老爹強/硬,若是想要賄/賂老太子,其實容易得多。
吳糾這麼說著,匽尚的眼睛不由晃動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好主意,眯了眯眼睛,始終沒有抬起頭來。
齊侯沉著臉,皺著眉,擺出一副苦思冥想,「孤也很焦慮」的表情,說:「眾卿說的都有道理,孤再想想,今日先散朝罷。」
他這麼一說,眾人紛紛行禮,齊侯先行進入了內殿,眾人這才散去,大家一邊走還一邊討論著吳糾的說辭,賄/賂譚國老太子,的確是個好辦法。
匽尚也跟著人群,很快急匆匆走出路寢宮,似乎有什麼要事兒去做。
吳糾盯著匽尚的背影,挑了挑眉,等匽尚匆匆離開,吳糾就拐了個彎兒,又回到了小寢宮中。
吳糾不需要通報,直接走進去,不過小寢宮裡沒人,吳糾不知道齊侯去哪裡了,左右看了看,裡面靜悄悄的,還以為齊侯被什麼事情耽誤了,還沒回來。
因此吳糾就往裡走去,想要坐下來休息一下,結果還沒走兩步,突然有人「呵」的一笑,嚇了他一大跳,竟然被人從後面一把抱住。
吳糾回頭一看,竟然是齊侯,齊侯一臉笑眯眯的樣子,仿佛故意躲起來嚇他,吳糾頓時無奈的要命,說:「君上,您是三歲的孩童麼?」
齊侯笑著將吳糾一把抱起來,一看就是齊侯的腿傷和手臂傷全都好了,抱的非常穩,齊侯抱著吳糾走進去,將他放在席上,這才鬆手,說:「孤這不是心疼二哥麼?二哥方才在朝/廷上鬥智鬥勇的下圈套,孤怕二哥你累著。」
吳糾聽他這麼說,不由得笑了笑,下圈套其實有,鬥智鬥勇就沒有了,而且壞點子吳糾是層出不窮的,也不需要費力。
方才在朝上,齊侯也早就料到楚王要發兵了,因為楚國和齊國離得比較遠,因此消息傳得也有一定的滯後性,昨天晚上公孫隰朋剛剛收到探子的報告,說是楚王得到了兵馬圖,今天早上就傳來了楚王發兵的消息。
雖然有一定的滯後性,但是齊侯早就料到了,並沒有措手不及,但是齊侯和吳糾就偷偷交換了一個眼神,不得不說兩個人想到一塊去了。
之前就是多虧了匽尚冒死傳信,楚王才相信齊國空虛,如今兩個人自然又想從忠心耿耿的匽尚下手,給楚王下個圈套。
這個圈套自然就是吳糾所說的「賄/賂譚國太子」了,吳糾把這個事兒說給匽尚聽,匽尚是個聰明人,又不想讓齊國出兵救援,因此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從譚國下手,直接阻斷齊國的兵馬。
吳糾特意咬重了「賄/賂」兩個字,其實就是暗示匽尚,匽尚立刻也想到,齊國可以賄/賂譚國,楚國自然也能賄/賂譚國,到時候讓譚國將齊國的兵馬扣下來,這樣一來,既能撼動齊國,又能幫助楚國攻打鄭國,便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吳糾見匽尚那個眼神,就知道自己的圈套成功,笑眯眯的說:「費力倒是不費的,魚已經上鉤了。」
齊侯笑眯眯的說:「要麼說二哥真是能個兒呢,接下來就是給孤做個烤魚吃了?」
吳糾頓時一口血差點噴/出來,兩個人明明在說陰楚國的辦法,結果齊侯怎麼就拐到吃烤魚的事情上去了?
吳糾在齊侯的小寢宮中坐了一會兒,就離開往政事堂去了,他一走進政事堂,今兒的政事堂格外的熱鬧,好多士大夫沒有在各自的部門裡面坐鎮,而是在政事堂的院子裡互相通氣。
見到吳糾走進來,一片人全都圍上來,拱手說:「大司徒,您方才是去見君上了罷?君上到底是什麼意思,這鄭國……是救還是不救啊?」
吳糾笑了笑,看到匽尚也站在人群之中,便說:「這……君上的意思,糾也不敢妄自揣度,但是看情況的話,救鄭國,或是勢在必行的事情了。」
展獲皺了皺眉,說:「但若是真的派兵救鄭國,展季恐怕魯國……」
他這麼一說,旁邊的臧辰也皺了皺眉,魯國鬧飢/荒告糧已經快要一年的時間了,這一年之間魯國休養生息,雖然不能恢復十成十的元氣,但是五成也是有的。
魯國/安生了這麼久,若是齊國真的發兵救鄭國,恐怕魯國/會趁虛而入。
吳糾嘆了口氣,裝作很憂傷的樣子,故意朗聲說:「何止是魯國,若是楚王真的想要搞/垮我齊國,那麼完全可以賄/賂魯國莒國還有遂國,這些國/家全都在我齊國的南面,若是一舉向我齊國攻來,恐怕是……」
他說著,頓了頓,眾人的臉色也都變化了不少,一片肅然,似乎確實是這個樣子的。
吳糾繼續給匽尚「開闊思路」,說:「還有,雖然我齊國準備賄/賂譚國太子,借道救鄭,但是若是楚國也賄/賂了譚國太子,到時候譚國太子將我齊國來個瓮中捉鱉,這如何是好?」
他這麼一說,大家紛紛點頭,立時譁然一片,匽尚聽到這裡,皺了皺眉,就轉身走了回去,進了政事堂。
吳糾見匽尚已經走了,便不再多說,笑著說:「諸位大夫也不必太擔心,這都是糾的愚見,還要請君上定奪,再者說了,天子肯定也會授意,到時候還要看多方的條件。」
眾人紛紛答應之後,就趕緊進了政事堂忙正事兒去了。
吳糾笑眯眯的走進政事堂,路過司空部門的時候,還往裡看了一眼,匽尚坐在席上,手中捧著文書,但是並沒有低頭看,而是在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吳糾看了一眼,就直接走過去了。
這一天過得很快,晚上眾大夫散了之後,吳糾就走出了政事堂,施施然的往膳房去。
今日因為楚國給鄭國下戰書的緣故,因此齊侯和吳糾一唱一和的演了一齣戲,吳糾中午又接到了齊侯傳來的話,讓他晚上留下來,到小寢宮去,有事商議,不只是吳糾,還有召忽、東郭牙、展雄、展獲、臧辰、曹劌等等,好幾個人都接到了齊侯的傳話,並且讓他們不要聲張。
吳糾自然知道,他們的假政/策發出去之後,終於該研究真的對策了。
吳糾看了看時辰還早,就晃進了膳房,一會兒這麼多人到小寢宮議事兒,吳糾打算做點吃的,讓大家一邊吃一談,也不至於枯燥無味。
進了膳房,吳糾掃了一眼膳夫們準備的食材,今日的食材雞肉格外新鮮,看起來不錯,旁邊還放著魚和一些小海鮮。
吳糾看到那魚,就想到齊侯想吃烤魚了,便準備做一條烤魚給小白公舉吃,那些小海鮮可以爆炒一下,做個麻辣蛤喇之類的,而雞肉呢?
吳糾看了看那些雞翅,心想著不如做個蜜/汁烤雞翅?
吳糾當下捲起袖子,開始準備調汁兒,吳糾知道齊侯不太喜歡甜口的菜,因此沒有做的太甜,蜜/汁的香味咸中透甜,又不霸道,反而給鹹味增加了不少鮮度。
吳糾調好了汁兒,又弄了幾根木籤子,把熟的雞翅插在木籤子上,然後開始刷上醬,烤雞翅。
刷了一大盤子雞翅,吳糾發現醬料好像有點多兒,便也弄了些小排骨來,如法炮製的也刷了醬料來烤,就變成了蜜/汁排骨。
做了一大堆的烤串,吳糾最後將蛤蜊和小海鮮炒好,盛入盤子中,一邊擼串兒,一邊說國/家大事,一定就不枯燥無味了。
齊侯在小寢宮等著,眾人是吃了晚飯,等著晚上/門禁了之後,這才陸陸續續的來到了小寢宮。
齊侯坐鎮在小寢宮中,讓寺人和宮女全都出去了,只剩下議事的士大夫們,大家都來齊了,不過吳糾一直沒有來。
齊侯剛要讓人去請吳糾過來,眾人立刻味道了一股說不出來的香味兒,甜甜的,有點甜/蜜,還有焦香的肉味兒,一會兒又是麻辣的味道,衝著鼻子,霸道的鑽進來。
果然,眾人先是聞到了味兒,隨即就看到了一襲白衣的吳糾走了進來。
吳糾笑眯眯的端著一大個大盤子,上面擺著不少碗筷和碟子,齊侯是輕車熟路啊,連忙起身替吳糾將盤子端到案上。
那一大盤子的東西,還挺沉的,盤子放在案上,香味兒頓時更濃郁了,只有一條烤魚是他們見過的菜色,剩下的麻辣蛤蜊,還有蜜/汁排骨蜜/汁雞翅,他們都沒有見過。
但見排骨和雞翅都裹/著焦香的琥珀色蜜/汁,仿佛是一層糖衣,聞著就讓人流口水,雞翅和排骨還經過烤制,焦香四溢,而油則被烤了出來,完全不會膩人。
大家聞到這香味兒,瞬間都懵掉了,齊侯難道是請他們來吃小灶兒的……
齊侯一看到有夜宵,當即特別高興,笑眯眯的說:「二哥辛苦了。」
於是眾人圍坐下來,準備開始探討楚國攻打鄭國的國/家大事,不過一個個手裡全都拿著烤串兒,準備順便擼串兒吃……
齊侯先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蜜/汁雞翅,一股香味湧進口腔,雖然是甜的,但是那甜味兒竟然讓齊侯不厭惡,特別的提鮮,不止如此,雞翅外焦里嫩,裡面一咬嫩的出/水,外面的皮焦香脆口。
因為是剛烤好的,難免有些燙,齊侯連忙「嘶」了一聲,燙的不行,卻不放開那雞翅,連忙又咬了一口,生怕那雞翅自己飛了似的。
吳糾是看慣了齊侯的吃相,而眾人看到齊侯的吃相都是一愣,吳糾連忙咳嗽了一聲,還把手伸到案子底下,偷偷撥了一下齊侯的腿。
齊侯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儀態問題,也輕輕咳嗽了一聲,拿起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嘴唇邊沾上了不少蜜/汁,其實齊侯是恨不得自己舔/了,絕對不想用帕子擦了。
但是奈何國君的儀態十分重要,於是便優雅的擦了擦嘴,笑著說:「各位卿大夫都是孤的心腹之臣,今日請大家過來,乃是商討一下楚國發兵鄭國這件事情。」
眾人早就想到這件事情了,心中也有許多話想要說。
展雄第一個說:「這鄭國,肯定是要救的,不然恐怕旁人覺得咱們是不仁不義的國/家……」
展雄說著,就聽到旁邊的召忽突然用驚喜的口氣,十分壓抑的低聲說:「啊……好好吃!」
原來召忽趁著展雄說話的當口,就拿了一串蜜/汁排骨開始擼,咬了一口下去,恨不得連小排骨的骨頭都給吞下肚子去,眼睛直亮。
因為大家人頭很多,所以做好的烤串分下來一人也沒有幾串,雞翅一人兩串,排骨就一人一串,多餘一串肯定是齊侯的,這不用說了。
召忽吃了蜜/汁排骨,簡直是心頭大愛,連忙斜眼看向東郭牙的盤子,然後偷偷伸手過去,悄默默的就要順走東郭牙的蜜/汁排骨。
東郭牙早就看到他的小動作了,當即很無奈,伸手一把按住了召忽的手,兩個人偷偷在底下搞小動作,眉來眼去。
召忽被他按著手,沒拿到排骨,一滑,掌心還按在了東郭牙的大/腿上,東郭牙伸手壓著他的手,不讓他把手抽走,召忽臉上頓時一紅,感覺這動作好生尷尬,仿佛是自己要去摸東郭牙的腿一樣。
召忽低聲說:「你怎麼那么小氣,我知道你不喜甜食,你把排骨讓給我罷。」
東郭牙皮笑肉不笑的,也小聲說:「雖然東郭不喜食甜,但一人一份,中大夫為何要食東郭的?」
召忽聽他這麼說,便絞盡腦汁瞎掰,說:「你不喜歡就給我啊,別浪費了,再說了,我跟你關係親厚,才厚著臉皮管你要的,你看我絕不管公子要,多丟人,是罷?」
召忽都瞎掰不下去了,為了一串蜜/汁排骨也是拼了,不過這話說完,東郭牙竟然笑了一下,不是冷笑,也不是哂笑,更不是嘲笑,笑的召忽一愣,險些給嚇著。
東郭牙笑過之後,竟然真的把那串排骨放在了召忽的碟子上,讓給召忽吃了。
召忽瞪著那串排骨,覺得東郭牙真是「喜怒無常」,自己幾句很沒有誠意的奉承,東郭牙竟然把蜜/汁排骨讓給自己了……
那兩個人小動作搞來搞去的,齊侯能看不見麼?咳嗽了一聲,說:「東郭師傅素來點子也多,不如東郭師傅就來說一說?」
東郭牙聽了拱了拱手,轉換的倒是挺快,又恢復了平時的樣子,說:「回稟君上,楚國發兵,我齊國一定要救,這並非取決於我齊國想不想救,而是取決於天子。」
他這一說,吳糾也贊同,如今強國,齊國說自己是老/二,沒人敢說自己是老大,因此楚國想要打鄭國,天子肯定會下令讓齊國這個強國救援鄭國。
若是不救,那就是抗旨,更別說是尊王攘夷了,這對齊國的輿/論相當不利,因此他們現在想的辦法應該是,怎麼樣才能救鄭國,又保住齊國的地盤不被騷擾。
東郭牙又說:「按照如今楚國與我/國的實力來說,楚國攻打鄭國,我/國救援鄭國,全都未有十足的把握。一來是因為楚國遠離鄭國,戰線太長,我/國與鄭國相隔千山萬水,營救的路途太長。二來則是因為楚國強盛,我/國也不遜色,若是一定要拼個你死我活,絕對是兩敗俱傷的後果。」
召忽說:「你這樣說來,還是不救鄭國為好了。」
東郭牙一笑,笑的召忽覺得後背瘮得慌,就聽東郭牙說:「救,自然是救鄭國,但是在救鄭國這個事/件上,我齊國應該只是起到虛晃一槍的作用,牽制住楚國兵力和視線的作用,而並非是魚死網破。」
齊侯眯了眯眼睛,說:「東郭師傅的意思是……」
吳糾腦子裡一閃,笑了笑,說:「東郭師傅這個主意好。」
召忽也是打仗的人,自然明白了東郭牙和吳糾的意思,咬了一口東郭牙給他的蜜/汁排骨,含糊的說:「嗯,陰險。」
其實東郭牙和吳糾的意思很簡單,因為楚國這次出兵,完全是因為得到了假的齊國兵馬圖,因此被喜悅迷昏了頭,便倉促出兵了,這樣一來,楚國的大部分注意力其實是在齊國身上的,想要看看齊國到底派兵多少援助。
齊國完全可以高出一個大仗勢,欺/騙楚國的眼睛,牽制住楚國,然後再與其他國/家聯合合縱,偷襲楚軍,來達到救援鄭國的目的。
這偷襲楚軍的事情,吳糾倒是想到了一個很好的人選,便是展雄的心頭寶——宋公御說。
宋國就在鄭國旁邊,而且宋國與鄭國的關係並不好,之前鄭伯還派人來刺殺宋公御說,因此宋公絕對有理由拒絕營救鄭國。
宋國因著御說和展雄的關係,現在與齊國那是交善的關係,齊國如果提出幫助,宋公御說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眾人一邊擼串,一邊看著地圖,吳糾還拿簽子敲了敲地圖,發出「叩叩」的聲音,說:「如此一來,救援鄭國的事情其實就變的很容易,剩下便是怎麼牽扯住楚國的目光,給宋公打掩護了。」
眾人隨著吳糾的動作看去,就見吳糾的木籤子正瞧著齊國地圖旁邊的一個小國/家,那土地還沒有齊國的一個小邑大,但是這個國/家財大氣粗,一直以來都在和齊國叫板,氣焰十分囂張,那便是譚國了。
吳糾笑了笑,挑眉說:「我軍借道譚國,譚國太子又是個貪得無厭的人,如今楚國細作恐怕已經將消息派了出去,楚國肯定會搶在我們前面賄/賂譚國太子,讓我/國的軍/隊無法正常借道,這樣一來,何不將計就計?就在譚國的地盤上,陪他們頑一頑,搏一搏楚國的眼球?」
吳糾這麼說,多半人都是同意的,不過石速比較謹慎,說:「大司徒說的有理,但如何能確定楚國人一定會上當?匽大夫冒死送出兵馬圖這種事情,只能做一次,若是有第二次便不靈了,速聽說楚王素來是個疑心病重的人,若是楚國與譚國不聯合,豈不是無法給宋國打掩護,這樣一來,宋公的隊伍,便要和楚國硬碰硬,那樣就危險了。」
他這麼一說,展雄立刻皺起眉來。
吳糾倒是一臉很鎮定的樣子,還笑了一聲,齊侯聽著他們討論,動作優雅,速度卻極快極快的席捲了自己碟子裡的擼串兒,然後偷偷伸手過去,把吳糾盤子吃了一半的蜜/汁排骨給順走了,那串蜜/汁排骨上面插著三個小排骨,吳糾剛吃了第一個。
齊侯一邊將蜜/汁排骨火速的席捲,一邊看向吳糾,笑著說:「二哥定然有好辦法。」
吳糾無奈的看了一眼齊侯嘴邊掛著的蜜/汁貓鬍子,說:「正是,糾有一個萬全之計,楚王就算多疑,也絕對會上鉤,一定會迫不及待的聯合譚國。」
展雄趕緊說:「二哥,是什麼法子?」
吳糾笑著說:「想要釣大魚,自然要肯下誘餌,糾請君上……御駕親征。」
作者有話要說:
熊糾糾:小白公舉
齊萌萌:汪!
謝謝某番茄一隻的火箭炮
謝謝遠方有雲_月舞朝夕、某番茄一隻、紫鈺蘭珊的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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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大家的營養液,麼麼噠~今天蠢作者發現《無糾》變成手機站銷售金榜第一個了,感謝小天使們的支持,今天晚上有福利呦,有100個紅包隨機掉落,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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