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名 第十三章仙基築
「如果因悟覺幾人的經歷和怨念就遲疑了，那你還是不要去修界了！心志不堅，卻妄想修仙，譬如水中撈月、壁里安柱，終不可成。」盤坐在那裡的不戒大師緩緩睜開雙眼，看著一臉糾結的悟空，未等他提問就未卜先知地開口說道。
一段話如當頭棒喝，震得悟空忘記了拜禮，呆立在那裡。
「站在悟覺等人的立場，不希望你去修界，是出自對你的舔犢之情，你莫要怪罪他們。然每個人自有其因緣，你若修仙，只是與弘佛寺塵緣已盡，不必心生痴念。」就算師傅不說，知道緣由的悟空也不會怪幾位師兄，畢竟多年的教養之情在那裡擺著。
「多謝師父！」悟空如醍醐灌頂，多日來糾結與忿悶的心情豁然開朗。
「師傅，如何築仙基？」心志已明，悟空就又開始打探起築仙基的方法來了。
「為何要修仙？」不戒大師不答反問道。
「啊！」悟空愣住了，是呀！為什麼要修仙？大殺四方？非悟空所願，再說這個願望在凡界可以實現，到修界去就說不準自己是刀俎還是魚肉了……白日飛升？這個有點兒遠，就算自認天才，悟空也不敢把這個作為目標……馭劍飛行？這個可以有，不過估計感覺和前世站在太空梭上差不多……難道真的只是去修界看風景嗎？
「這個……活的久一點兒吧！」悟空撓了撓頭，半晌之後有些不確定地回答道。
「若要長生，時間就是你修途上最大的劫難，壽元將盡，時日無多之時，還望你能堅守本心，莫入魔道。」不戒大師的目的似乎不是要和他辯論為何要修仙，可能在他老人家的心目中，隨便悟空出於什麼目的去修仙，只要有目的就行！
「本心清，玄妙明；本心淨，道門開。」說完不戒大師就合上雙目，自顧自的冥想起來。
悟空滿腦子裡全是這十二個字，走的時候又忘記了拜禮，渾渾噩噩地向後山走去。
……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轉眼之間一年的時間過去了。
悟空的生活依舊，那些修界知識早就記入阿七的存儲里了，書籍也還回了荊國皇室。也許是這種表現讓師兄們誤解他不想修仙了，又或者是師傅的無上佛法感化了他們，幾位師兄也如以往般對待悟空，那種隔閡像沒有出現過一樣地消失了。
悟空沒有選擇去修界，不是他打消了修仙的念頭，而是想築好仙基再去。雖然公認築仙基時最好是在修界，因為那裡天地元氣更濃郁。但悟空的師傅在這邊，如果離開他老人家，悟空對於築仙基一事是兩眼一摸黑，當然不可能放棄這麼好的緣法，再說他也想儘可能多地陪陪幾位師兄。
這一年多的時間裡，悟空對師傅所說的那十二個字反反覆覆地推敲，自認為吃透了真正含義——說的無非就是「清靜」二字！
隨著他的靜修，意識里的有若星辰的亮光越來越大、越來越亮，仿佛與悟空之間只隔了一層薄膜，悟空的心中已有明悟，只要自己打破這層膜，仙基就會立刻築好！
可無論悟空怎麼努力，就是捅不破這層膜，有時明明看到幾個光點飛向自己，可等自己想要用意識抓住它們時，就會被那層膜擋住，而光點就在膜的另一側頑皮地飛來飛去，搞得悟空如百抓撓心般瘙癢難耐，要不是天天有頌經和抄經的課業在，估計他內心已經滿是魔念了。
悟空不死心地問了師傅幾次，可師傅就是不解釋，一幅你自己參悟的表情。雖然仙基沒築成，可頌經藏和真印訣倒是進步神速，現在已經真正可以與二師兄和三師兄比肩了。
其實悟空是理解錯了，此「淨」非彼「靜」，因不立文字，悟空就想當然地以為是「本心靜，道門開！」一字之差，謬之千里。如果他如同幾位師兄般單精一門，無論是武道、頌經、抄經還是醫道，可能幾年前就築好仙基了，現在更是功法相融，以菩提法門靜坐時頌誦經藏、運轉五行、天地溫養、內觀明點一起運轉，搞得本心駁雜，不夠純淨，所以仙基難築。
現在就算知道這些也已經晚了，除非他自廢修為，重新修煉；又或者是找到一種可以包容所修功法的仙基。他師傅應該知道悟空的情況，卻不同他解釋，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思，也許他內心裡也不想悟空踏入仙道吧。
……
以蓮花坐禪盤坐在心形小島上，悟空雙眼緊閉，面色潮紅，呼吸急促，雙唇和立在胸前的雙手不停地抖動著，一幅要走火入魔的樣子。長時間壓抑在心底的不甘之意，此刻如身後奔騰的瀑布一般，發出陣陣憤怒的吼聲，轟擊著他的本心之境，本來靜如止水的心境波紋叢生。
「為何要修仙？」
「為何要修仙？」
「為何要修仙？」
……
這個問題在他的本心之境裡一遍遍迴響，每響一次，悟空的意識就會給出一個答案——馭劍飛行、白日飛升……每多一個答案，本心之境就會多一塊碎片，上邊一遍遍地重複著悟空意識描繪出的畫面，最終他的意識似乎是感到不耐煩了，發出了一聲怒吼：
「為了長生！」巨大的吼聲讓本心之境只餘下了這個聲音，其它雜音全部消失了。
「咔嚓！咔嚓！」瞬間本心之境裡響起了一連串東西碎裂的聲音，所有記載著悟空給出的其它答案的碎片，隨著這聲怒吼紛紛碎裂，化做點點晶瑩，沒入到本心之境中，重回止水模樣的本心之境似乎通透了一些。
「若想長生，時間就是你修途上最大的劫難，壽元將盡，時日無多之時，還望你能堅守本心，莫入魔道。」
師父的話又一遍又遍地在悟空的本心之境內迴響，本心之境這次如燒開的水一般翻滾了起來，漸漸地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不斷地撕扯著悟空的意識，似乎是要把它拉進去，如果悟空的意識真的全部沉入本心之境，那他就如高僧坐化一般，留下佛體後登臨極樂。
「若想長生，時間就是你修途上最大的劫難……」
「時間是你最大的劫難……」
「時間……」
師父的話越來越快，越來越聽不清，到後來迴響在本心之境的只剩下「時間」兩個字，不斷地重複著，本心之境的漩渦旋轉得越來越快，力量越來越大，悟空的意識已經沉入大半，本身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如同失血過多一般，隨時都會暈死過去。
「時間……時間……」
悟空突然對這個聲音升起了一種厭惡之感，純粹而又單純地厭惡，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憋在胸口，是那樣的沉重、憋悶，有一種不吐不快的感覺。
「不要叫啦！時間！時間！時間只是個概念，本身沒有任何意義，是我！是我！是我的存在才讓時間有了意義！我才是時間的主人……」
在悟空只剩下最後一絲意識的時候，那絲意識發出了最強的聲音。本心之境形成的高速旋轉的漩渦嘎然而止，極動到極靜之間的瞬間變化產生了巨大的力量，如水般的本心之境上竟然出現了細細的裂痕，裂痕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轟然之間，本心之境整個化做點點晶瑩，同剛剛被吸進去的意識一起回到了悟空體內，巨大力量瞬間入體，悟空感覺自己瞬間變得如天地一般大，幾乎都要爆開了一般。
「本心清，玄妙明；本心淨，道門開。」
梵音四起，金蓮湧現，意識里與那些頑皮光點之間的隔膜上突然出現了一道並不高大的門戶，木扉木門，簡樸之極。其中一個光點如流星般轟向木門，木門只是應聲而開，巨大的力量似乎不能傷害它分毫，通過木門的光點化成一串玄奧的文字，如鎖鏈般纏向悟空的身體！
一段段經藏、一字字真言不停閃現，菩提法門、頌誦經藏、運轉五行、天地溫養、內觀明點、真印訣、如山訣、罡斗訣……一個個能力也都轉化成了玄奧的字符。
他的身前浮現出了一副半覆式盔甲，點點亮閃閃的光芒從盔甲里飛出，在空中漸漸組成了一個人形——正是幻化成他第一世模樣的阿七，只見他雙目緊閉，盤身跌坐。
殖入體內的強殖裝甲也變成了灰色的液體飄帶，在悟空的周圍沿著玄妙的軌跡流淌。神庭處閃現出一串金色的文字，阿七似乎是被這串文字吸引，化成一抹流光直接沒入悟空的神庭里。
一縷橙色的光芒自神闕處飛出、一滴金色的血液從心臟里溢出，光芒和血液在他的體前交擊，化做一團橙金色的血霧，很快就被圍繞著他的文字全部吸收，文字也變成了淡淡的橙金色，最後所有的文字和灰色的液體飄帶全部融入到悟空的肌骨里、臟腑中、意識內。
頭頂浮現出一個巨大的空間，正是當日所處的地下空間，閃爍了一下，便沒入了被他當皮帶扣用的獸頭裡。
詭異的兩條魚也再次出現，首尾相接組成了一個環形，沒入他胸前的紫宮中。
而意識中的三世記憶圓滿地融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
現實里的悟空仍然保持著蓮花坐禪的模樣，面色平和，周圍並沒有出現意識中的種種異象。天地元氣緩緩地向悟空身上匯集，古銅色的肌膚漸漸多了一層金屬的光澤。
……
弘佛寺里，不戒大師和幾位師兄的目光都看向了後山的方向，眼中的神情複雜莫明。
……
「居然是以創世法則築仙基！不愧是我兄弟的血脈。」
無盡的虛無中響起了一個聲音。
「還不是有你這個當界主的大哥？」
另一個的聲音說道。
一聲輕笑過後，虛無歸於平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