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萬夠不夠?」老胡看著他說道。
陳旭愣了一下,沒有想到老胡一反常態,今天說話十分痛快。
老胡跟他、王新平、秦慕然這種幹勁滿滿,願意為夢想發電的年輕人不同,作為一個生意人,在投資這種事上考慮的更全面,更謹慎,之前把攝錄器材借給他們使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兩個人的交情,實際上並不看好他的選擇。
男人,誰沒有年輕過,誰沒有輕狂過,撞一次南牆不是壞事------只要別撞成殘廢和白痴。撞疼了,了解夢想與實際的差距了,才會冷靜下來思考人生,褪去幼稚與浮躁,變得穩重成熟。
「老胡,你是不是看到我們的作品大獲成功,覺得是個值得投資的項目,才好心地給我錢用?」
老胡一瞪眼:「是,我承認當初小瞧了你,但是一次成功說明不了什麼,一鳴驚人然後江郎才盡的事情在影視圈是很常見,要說憑一部碰瓷短片就能讓別人投資你……這個想法天真了點。」
陳旭心說可以的,這老小子平日裡一副粗獷兇橫,我是地頭蛇我怕誰的莽漢像,實際上心思細膩的很,把他那點小聰明看得十分透徹。
「我是為了可馨。」老胡說道:「聽說那位秦小姐一個人就出了十萬塊?」
陳旭輕輕點了下頭。這件事沒隱瞞的必要,而且從老胡的問話可以看出他已經從胡可馨那裡知道工作室的情況。
老胡想了想說道:「這五萬塊錢算是我幫可馨投的股份,另外那輛五菱宏光麵包車也給你們了。要不是今年開機情況不佳,去年投資的道具出租生意經營情況一般,興許還能多給你們點。」
陳旭看了一眼旁邊坐的胡可馨,她跟在中午吃飯時的表情不一樣,神態自若,身體放鬆,雖然聽不到他跟老胡在說什麼,卻沒有一點緊張難過的樣子,大概這就是安全感了。
他沒有說話,起身走到客廳,把放在沙發上的電腦包拿起來,拉開拉鏈,從裡面取出徐慧佳給他的資料袋,返回餐廳遞到老胡手上。
胡可馨好奇地看著他走過去,走回來,眨著清澈透亮的眼睛,好奇地看著牛皮紙做的資料袋。她注意到封面上有華東師範大學的字樣,不明白陳旭為什麼把它交到老胡手上。
「她說她已經和老魏談妥,可馨去魔都後可以住在濱江花園;她還說會給找可馨找一個不錯的補習班,並在備考與上學的時間裡從旁照顧,儘可能地擔起身為母親的責任。」
陳旭沒有把魏媛媛反應激烈的事情告訴老胡,這個問題在秦慕然開著麵包車回橫店途中他糾結了一路,最終還是決定隱瞞下來。
老胡沒有說話,打開資料袋,拿出裡面的文件翻了翻,放到不礙事的地方,渾濁的眼睛裡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表情也顯得有些落寞。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水平線下去好大一截,差不多有半兩。
這回胡可馨沒有給他夾菜,光潔的手腕穿過餐桌,拿起老胡放在裡面的文件放到眼前打量一陣。
她沒有辦法說話,也沒有用手勢表達內心想法,只是怔怔望著右邊那個走在馬路上容易被人當成黑社會的老男人,不知什麼時候起,時間在他臉上留下蒼老的痕跡,鼻翼兩側的法令紋又深又長。
還以為老胡堅持不讓她去考大學,就想她在附近村鎮找個好男人嫁了,在他的羽翼保護下過安穩的平淡的生活。她真的沒有想到老胡嘴上那麼說,背地裡卻讓陳旭帶回華東師範大學特殊教育學院的資訊,這明顯是為她準備的,不是給其他人準備的。
相比商都市師範大學的特殊教育學院,華東師範大學的特殊教育學院距離橫店要近一些,生活方式和飲食習慣也沒有太大差異。
她的眼睛紅紅的,從椅子起來,走過去摟住老胡的脖子,把頭埋在他的肩膀後面。
陳旭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水入喉微苦。
幾個呼吸後,老胡拍拍女孩兒的肩膀,胡可馨鬆開抱住他脖子的手,往後退了一步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一面用手指在眼角蘸了蘸,然後用微笑掩飾內心的激動,拿著筷子給老胡夾了一塊鵝肉。
「不管怎麼說,你現在去外地上大學還早了點,先跟陳旭鍛煉個一年半載,等你真的可以照顧自己,應付身邊的突發狀況再考慮下一步的事情。」老胡陰著臉,做出一副嚴肅的樣子,用手語跟胡可馨解釋自己的安排。
她忽然想起雅迪電瓶車的事情,知道這是老胡嘗試讓她自立的第一步,很乖巧地點點頭,用手語回復道:放心吧,我一定聽陳旭的話。
「就算放她去那邊讀書,也是明年的事情。」
老胡端起杯子招呼陳旭喝酒,完事指指盤子裡的醬豬蹄,那是胡可馨最喜歡吃的食物,他還聽說這個能夠有效補充膠原蛋白,常吃豬手的女人皮膚會變得細膩紅潤,光彩照人。
胡可馨想起前天路過小區斜對面的惠民大藥房,在門口體重秤上稱量的結果,看著盤子裡的醬豬手一臉委屈。吃了長肉怎麼辦?她可不是唐七見那種怎麼吃都不會發胖的人。
跟老胡的眼神對了對,她最終咬咬牙,下手抓起一隻肉嘟嘟的豬手放到嘴邊啃起來,手指和小巧的嘴巴很快多了一抹油光。
胡可馨在心裡暗下決定,晚上吃了熱量這麼高的東西,明天早晨得少吃一點,最好不吃肉,只吃素。
陳旭夾了一粒咸花生放進嘴裡,香氣包裹住蘇酒特有的綿甜,在口腔深處化開。
「老胡,你看這樣行不行?你把那五萬塊錢折算成器材費,給我弄一套二手的錄製設備怎麼樣?市場裡的情況你門清,說話比我們好使。」
他晚上過來吃飯的一個重要目的就是想找老胡低價購進一套二手錄製設備,現在聽到對方出於女兒的緣故要給工作室投錢,哪有不打蛇隨棍上的道理,交給老胡去操辦設備的事情既省時又省力,還不用擔心掉坑裡,這絕對是一樁妙事呀。
「呵,你倒挺會指使人的呀。」老胡沒好氣地說道。
「彼此,彼此。」陳旭端起杯子:「來,幹了啊。」
老胡給他挖得坑還少嗎?哪次父女倆鬧彆扭不是他做說和人,現在自己讓他操勞一下怎麼了。
胡可馨捧著吃到一半的豬手,看看這個,望望那個,感覺他們臉上的笑容好可怕,像極了童話故事裡的狼外婆。
……
清晨,枝頭亂飛的麻雀吵醒了王新平,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奔廁所放水,他光著腳在地板走動的聲音驚醒了陳旭,也跟著從床上起來,把腳伸到胡可馨昨天才拿過來的鞋托里,等著廁所變為無人使用狀態。
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顯示7:23am,想到施工人員跟他們約在上午八點半,陳旭趕緊蹬上褲子衝進洗手間,從盥洗鏡下面的籃子裡拿出自己的漱口杯和牙刷,擠出一點昨晚才從超市買回來的佳潔士牙膏,一邊往嘴裡放,一邊催促王新平:「你快點,還有一個小時做招牌的工人就來了,再磨蹭下去連吃早飯的時間都沒有了。」
後面王新平打了個哆嗦,也不知道是給他嚇得還是自然反應,提上短褲就跑了出去,腳後跟踩得地板咚咚響。
二十分鐘後,四個人來到樓下,秦慕然一面走一面把頭髮扎到腦後,捏著髮根盤了兩圈,用黑色發卡固定住,整個人顯得很乾練,很爽利。
唐七見完全是另一個極端,頭髮亂糟糟的,眼睛都沒完全睜開,身上穿的長袖體恤歪歪扭扭,走起路來跟夢遊似得。
陳旭一邊催促他們上車,一邊抽空跟旁邊蘇果超市送孩子上學的老闆娘打招呼,完事坐進駕駛室,發動車子前往門店。
路過八仙街與江南路交叉口的時候,王新平從副駕駛下來,到旁邊的早點鋪買了幾根油條四杯豆漿,完事繼續趕路。
吃了早晨,在門面房裡走動一陣,陳旭把車鑰匙丟給王新平:「到了後打這個電話,就說老胡讓你們來的。」
「好。」王新平點點頭,帶著唐七見走了。
昨晚在胡可馨家裡吃完飯,他跟老胡要了一個做建材生意的朋友的電話,能以較為低廉的價格買入膩子粉、乳膠漆等材料,算下來能比裝修隊包工包料的方式省不少錢。
王新平駕車離開的同時,一輛長安微卡從旁邊的坡路上來,停到門頭房前方兩顆小樹中間,從側面望去能夠看見車廂里的鐵架子、漆料、鋁塑板、梯子、工具等施工材料與設備。
一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中年男子帶著兩個黑瘦黑瘦的年輕人從車上下來,走到他的面前。
陳旭遞了一支細支蘇煙過去:「你王友澤師傅對吧?」
他戒菸了,差不多有一周時間沒有碰菸捲,儘管煩心的時候還是會有一股衝動,但是努力控制一下,吃點糖果、餅乾什麼的分散一下注意力,忍忍也就過去了,這盒蘇煙是他吃早飯的時候從王新平那裡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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