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忠傑將文章挪到眼前,面色一變再變。
曲文海此行的目的已然達成,這會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垂眼看著蓋碗也不好奇。
曲清言若是想借著這個的機會跳出來,她的文章就一定不會差,當初歲考的文章都可以讓余有台不惜筆墨,自發的為她傳書信,現在關乎她自己命運的時候,她怕是會更加努力。
廳堂中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落在楊忠傑的面上,只曲清言還在繼續同楊建賢較勁。
這人的手怎麼拉的這麼緊!
她甩了幾次都沒有辦法將人甩開,偏此時兩人同在楊忠傑面前,她又不敢有太大幅度的掙扎。
她越是這般像一隻炸毛的貓,落在楊建賢眼中就越是覺得可愛,看身量就知她年紀並不大,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才華又有如此胸襟,這個弟弟他是認定了。
他面上的笑帶著幾分包容,縱容的看著她瞪著圓圓的眼睛憤怒的望著他。
「放開。」曲清言牙縫中鑽出兩個字。
楊建賢笑的只差露出一口白牙:「不放。」
兩人的小動作自是躲不過楊忠傑和曲文海的眼睛,曲文海已是徹底不準備再打壓曲清言,此時也樂得見楊建賢對她滿心欣賞。
而楊忠傑,這篇文章的分量他再是清楚不過,曲清言看身量就只她年紀還不大,應是還沒有秋闈下場,但這樣的才學只要下場就能立即跳出來,取個解元也許都不在話下。
楊建賢下次春闈的競爭對手又多了一個!
他對楊建賢的要求從不是兩榜進士這樣簡單,楊家要想能繼續平穩的在京城立足,需要的是一甲前三。他需要楊建賢直接進翰林院去做修撰。
楊忠傑的心緒幾轉,放下文章的瞬間已是拿定了注意,不能讓曲清言再有繼續快速成長的機會。
「建賢真是關心則亂,曲大人調任京師可以蔭一人至國子監,想必曲大人心中早有定奪,你就不要再多言語了。」
楊建賢攥著曲清言的手腕不放,待還要說些什麼,被曲清言快速擋下:「謝楊公子的好意,謝楊大人的誇讚,小子今日冒昧了。」
她的識相換來楊忠傑滿意的點頭:「這文章就先放我這裡吧。」
曲清言躬身應是,扯回自己的手腕退了下去。
曲文海本就是為了曲清聞的事而來,曲清言的表現也只算意外收穫,又寒暄了幾句便帶著他們四人離開。
楊建賢送人出門,將要上馬車的曲清言扯到一旁:「四弟且放心,你若是想進國子監,我一定想辦法幫你。」
曲清言實在想不通到底哪裡招惹到了這位易安公子,她頭疼的再一次扯回手腕冷著臉道謝。
「易安,你對這位曲四似是過於熱情了些。」姜晉昌剛在廳堂中就一直冷眼旁觀,好友的表現實在是太過異常,讓他不由得心中生疑。
楊建賢看著曲府遠去的馬車,收回對著曲清言時的滿面笑容:「不過是想拉她一把罷了。」
看她的衣著舉止就知她在曲家不會太好過,他既是覺得兩人投緣不如就幫上一幫,那小傢伙氣鼓鼓的模樣倒是讓他覺得格外有趣。
「真沒看出冷情的易安公子還有如此熱心腸的時候。」姜晉昌打趣了一句,兩人又返回府中,再是無人多提一字。
回柴火胡同的馬車上,曲文海的目光一直落在曲清言的是身上,「回去將你今日寫的文章謄一份拿給我。」
「是,祖父。」
幾人送曲文海回了院子就各自散去,只幾人的院子都在一處,曲清聞的步子便越走越慢,最後停在曲清言的身邊。
「四弟今日……很機敏。」
「是大哥承讓了。」
他承讓了嗎?曲清聞嘲諷的笑了笑,這個庶弟面上總是掛著笑,似是看著無比和善,但只要接觸得多了就會發現,她對誰都是保持著距離,為人其實清冷的很。
「四弟今日的文章不知大哥是否也能一睹為快?」
「四弟會多謄寫幾份,幾位哥哥那裡都會命小廝送去。」
他們進京時走的匆忙,只帶了一點隨身行李,又一人帶一個小廝,曲清言斟酌了許久帶上了百事通千山。
回到自己的院子,她累的只想癱在床上昏天黑地的睡上一覺,只曲文海和曲清聞都讓送一份文章過去,她無奈只能早些寫完讓千山一併送走。
京城的冬日裡滴水結冰,書房中火盆子還沒燒熱,推門進去就覺刺骨的寒涼似是能往人的身體裡鑽。
幾張紙上的字全部寫的變形,她鄒著眉頭盯了許久最終還是擺手讓千山送到各個院子。
正房裡炭火已是燒熱,她歪在榻上沒一刻鐘就沉沉的睡去。
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官道上,風卷著枯枝一下下拍在人的身上,帶著抽打的疼。
三道纖細瘦弱的身影在官道上,掙扎著一步步的往前走著,秦氏心頭的火氣蹭蹭的往上涌,抬手點在曲昭雲的額頭上:「都是你!非攛掇著要去開封,現在好了吧,人一大家子的全都搬到京城去了,咱們撲了個空不說,盤纏也全都用光了。這裡離京城還有一百多里,之後的路怎麼走?怎麼走!」
秦氏這會就恨不能一巴掌抽在曲昭雲的臉上,這一路上要不是她一會叫喚渴,一會叫喚餓,一會又嫌小旅館破爛,非要住酒樓的上房,她們手上那點銀錢省點用也能撐到京城。
曲昭雲被秦氏罵的委屈,縮著身子往曲清言身後躲。
「這怎麼能怪我,我只說咱們回了開封都進到府里,祖母就不能將咱們再趕出去,誰知道祖父會高升去了京城。我現在可是正三品侍郎家的嫡女,吃用當然不能太隨便,你看看你路上找的都是些什麼地方,以我現在的身份能看得上眼才怪。」
她越是這麼犟嘴,秦氏越是氣的緊,那雨點般的巴掌全部落在了曲清言的身上,曲清言被曲昭雲死死的攥著後背的衣襟,躲也躲不開。
「好了!不要再打了,」曲清言躲不開又實在是被打的疼,尖叫一聲止住了身前身後的兩人:「你們還要鬧到什麼時候?天色已經不早,再不走今晚咱們就睡在路邊上吧。」
隆冬時節睡在路邊能直接將他們三個凍死!
秦氏不鬧了,曲昭雲也從她身後鑽了出來,抬手理著頭頂的髮髻。
一輛黑漆馬車不知何時停在路邊,三人齊整的看去,就見撩開的窗簾內透出一雙水艷的桃花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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