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一陣聲音傳來,許仙仔細傾聽,臉色不禁變得古怪起來,原來是這家的男女主人正在品嘗禁果,聲如貓抓絲絲入耳,偏又無比清晰,令人臉紅心跳。
這個時候,許仙方才有暇去體驗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五感比之前敏銳了何止數倍,能感應到極細微處的變化。在他眼中,黑夜與白晝再無分別。
除此之外,許仙感覺自己的身體好似發生了某種未知的,奇妙的變化,一舉一動間帶有不可思議的力量,猶如脫胎換骨。
更仿佛與天地契合。
緋紅月色漸漸濃烈,許仙修行道法有成,正是興起之時,因而並無半點睡意,化作一道魅影在月下穿梭。
晚風拂過梢頭沙沙作響;
孩子夢中的囈語呢喃;
打更人的磬磬鑼音;
聲聲入耳。
夜晚的錢塘同白日相比更多了幾分深沉靜謐的感覺,像極了一頭安靜沉睡的溫順巨獸。
而有些景色,是在白天永遠看不到的。
許仙仿佛化作暗夜的精靈,行走於幽暗之地,感受世界的脈搏,縱情舒展心中暢意,一時竟有仰天長嘯之感。
他從城南走到城北,走過大街小巷,卻不知這般瀟灑愜意之舉在城中引起多大的轟動。
濃厚的雲層漸漸籠罩蒼穹,緋紅月光亦被吞噬,星光隱沒,錢塘縣頓時陷入一片深邃的黑暗。
而就在這無邊的黑暗當中,街上也仿佛多了些悉悉索索的聲音,陰暗的角落裡亮起一雙雙冷漠無情的眼睛,全都靜靜地注視著前方的那道人影。
暗影們漸漸從黑暗的角落裡走出,原來是一隻只或斷頭,或缺心,肚穿腸爛,披頭散髮,依舊保持著生前死相的陰魂,看著許仙的背影,原本空洞無神的雙眼中漸漸露出幾分嚮往的神色。
仿佛受到某種強烈的吸引,這些幾乎丟失了全部理智,只知道在夜裡漫無目的遊蕩的陰鬼,此刻卻全都遠遠地吊在許仙身後,越來越多的鬼物出現在街頭,匯入其中,化作暗夜的鬼魅之河。
黑雲壓城,百鬼夜行。
街上鬼氣漸重,森寒迫人,沉浸在晚行中的許仙也終於感覺到了空氣當中那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像是在被無數雙隱秘的眼睛窺視,身上好不自在,回過頭去,頓時看見令他終生難忘的一幕。
一隻又一隻滿身血污,死相悽慘的陰鬼擠在街頭,鬼氣匯聚成陰雲,攏聚半空,一雙雙冰冷無情的眼睛注視著他,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貪婪與渴望,像是來到了陰曹地府。
一瞬間,許仙頭皮發麻,如墜冰窟,只覺渾身冰涼無比,自己修煉小有所成,不過是即興之下夜出賞游一番,怎麼會引得百鬼隨行?
沒等他有更多的想法,那些陰鬼就已雙眼發紅的向他撲來,縱然許仙兩世為人,但也從未見過這樣令人震怖憂懼的場景,心中不免又驚又怕,眼見眾鬼來襲,強大的意志力終於戰勝了內心的恐懼,幾乎是下意識的踏步向後躲去,數米距離一躍而過。
與此同時,被煉入他經脈當中的太陰真炁自動運轉,應激而發,化作一道璀璨靈光自掌心中噴薄而出,當先的幾隻陰鬼被這股光華打中,頓時發出無聲的慘叫,魂飛魄散。
看到這一幕的許仙,先是微微一愣,滿臉難以置信之色,緊接著低頭審視自己那仿佛依舊泛著淡淡華光的雙手,仿佛被重新注入勇氣。
抬起頭來,臉上緩緩綻放笑意。
街上忽然爆發出陣陣華光,仿佛夜色下炸開的煙花,許仙每打出一道真炁,便有大量陰鬼被滅殺,然而群鬼眼中凶光不減,依舊悍不畏死的向他撲來,戰鬥越發激烈。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這時恰好有打更人走來,遙遙看到陰暗當中,一名少年雙手霞光如熾,渾身彩霞繚繞,大袖飛揚,狀若天神下凡,登時跪倒在地,不住地磕著響頭,激動地高呼不已:「神仙,神仙下凡……」
群鬼如潮,殺之不盡,仿佛連接著無盡的深淵。許仙漸感法力不支,太玄真經雖然是道家一等一的法門,修煉出的太陰真炁不僅渾厚如海,更是霸道無匹,但許仙終歸初入門徑,體內法力有限,又不懂運使法力的妙訣,經過這一番拼殺之後,法力消耗甚巨,如果再鬥戰下去,只有被眾鬼滅殺的份兒。
再次揮手打出一道法力,將眾鬼攻勢暫隔,許仙不再糾纏,縱身躍上高牆,幾個起落間,身形便已消失在茫茫夜色當中。
而隨著許仙的離去,群鬼眼中神采漸漸褪去,又恢復到最初的狀態,無頭蒼蠅般的在街上遊蕩起來。
夜色越發深沉,空氣中多了幾分蕭瑟寒涼之氣,回到家裡的許仙躺在床上微微喘著粗氣,只覺困頓疲累之感如同潮水般襲來,臉上卻帶著興奮又激動的神色,心臟猶自狂跳不止,今夜的事雖然詭譎,但總算有驚無險,終於忍不住哈哈一笑,沉沉睡去。
因為清明節就要到來的緣故,私塾難得的放了幾天假,許仙終於心安理得的做起了賴床分子。第二天直到雨過天晴,日上三竿,他才在姐姐許嬌容的連聲催促下起床,簡單洗漱了一番,用過已經熱了好幾遍的早飯,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小屋裡,埋頭鑽研起《太玄靈寶妙品源經》來,準備習練幾手法術。
因為昨夜的經歷,他心中生出一股迫切之感,在這樣一個神鬼並存的世界,發生什麼樣的事都有可能,當務之急便是儘快提升自己的修為。
而自己若想與白素貞在一起,不知還要經歷多少艱難險阻,可惡的法海和尚說不定正在哪處,只等著將小白一舉鎮壓進雷峰塔底。
自己所能做的只有努力修行,至少可以在她需要的時候陪在她身邊吧!
道法道法,實則道與法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乃大道之本,後者卻是運使道力的手段,只不過世人常常將之混為一談罷了。
太玄一道八大境界,先天,紫府,萬象,元神,地仙,天仙,純陽,道祖!
許仙而今不過初涉修行之道,剛剛踏入第一重境界——先天境罷了,所能修行的法術也只有最簡單的兩種:穿牆術和搬運術。
法術的原理說來簡單,無非就是憑著體內法力流轉方式的不同,從而達到迥然相異的效果,小到隱身飛遁,大到翻山覆海。
「這不就是排列組合?」
許仙心中暗暗想道,收斂心神,靜觀己身,不久之後,終於看見了自己體內經脈中流動的真炁,仿佛一條條墨色河流。
忙按照經文上記載的修煉要訣,心隨意走,努力操控這些真炁沿著特定的經脈路徑前進,神情專注仿佛穿針引線一般,不敢有絲毫差錯,否則真炁潰散,前功盡棄。
許仙明白這一點,因而更加全神貫注,即便如此,半個時辰的時間內,也還是失敗了近百次,心中難免有些小小的喪氣。
「大道難求,這才剛剛踏上此道而已,怎可輕言放棄!」
許仙在心裡暗暗鼓舞自己,重新開始習練起來,而這一次,功夫不負有心人,當那股真炁穿過手背上的最後一條細弱經脈之後,許仙忽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來。
他抬手向前方抓去,手掌卻徑直從桌案上穿過,仿佛虛無,心中不由一喜,歡喜道:「成了!」
站起身來,看看自己的雙手,徑直來到牆邊,懷著一往無前之勢,一頭向前撞去。
「大不了再穿越一次!」
牆壁外,忽然露出許仙的上半身,他好奇的回頭向後張望,只見自己的下半身正隱沒在牆裡,看起來身子好像被截斷,端是怪異無比。
許仙邁步而出,呼吸著院子裡的新鮮空氣,臉露笑意,轉身再次穿牆進入房間當中。
姐姐這個時候還在前堂里招呼前來抓藥的客人,倒也不怕練習法術的時候被撞見。
「接下來就是搬運術了!」
穿牆術的成功使許仙大受鼓舞,開始耐心鑽研起另外的一道搬運法來,有了之前的經驗,這次他只花了半個時辰便有所收穫。
房間當中,許仙伸出右手向前一點,體內真炁流轉,自指尖噴薄而出,凝聚成細細的一股,擺放在桌上的毛筆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掌握住,顫顫巍巍的立了起來,在草紙上畫下歪歪扭扭的『許漢文』三個大字。
許仙見狀不由輕輕一笑,疏忽之下,心神一個不凝,真炁霎時散亂。
啪。
毛筆墜在地上。
「有點意思!」
許仙哈哈一笑,仿佛得了新奇玩具的孩子,不停地施展這兩種法術,由最初的生澀到漸漸熟練自如,進步分外明顯,總算覺得自己有了幾分「仙人」的樣子。
一連穿過幾面牆壁,來到前堂一處角落,只露出一雙眼睛,看見姐姐正在整理藥冊,忽然起了頑皮心思,低聲喚道:「姐姐!」又將身子縮回牆裡。
正在忙碌的許嬌容恍惚間似乎聽到自家弟弟的聲音,抬起頭來環顧四周,卻見堂中空無一人,不禁疑惑道:「我怎麼好像聽到漢文的聲音,是錯覺嗎?」
許仙卻早已溜回了房間裡,躺在床上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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