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偶》之一。
沂水有一戶姓馬的人家,馬家男子娶了一位王氏女子為妻,兩人婚後感情深厚,相敬如賓,生活得十分和諧美滿。
可是好景不長,馬氏男子不幸早逝,留下王氏一人孤苦無依。
王氏的公婆見兒媳年輕,擔心她守不住這份貞節,便多次勸說王氏改嫁,希望她能重新尋找幸福的歸宿。
但王氏心意已決,她矢志不渝,堅決拒絕了公婆的好意,誓要守節終身。
王氏的婆婆見她如此堅決,心中既憐憫又無奈,便再次苦口婆心地勸說:
「你的心意固然是好的,但你還如此年輕,又沒有為我們馬家留下子嗣。」
「古往今來,有多少女子因勉強守節,最終卻落得個淒涼晚景,反而讓家族蒙羞。」
「你不如趁早改嫁,這也是人之常情啊。」
王氏聽後,神情嚴肅而堅定,她以死明志,表明自己絕不會改變心意。
婆婆見狀,只好尊重她的選擇,不再強求。
為了寄託對亡夫的思念之情,王氏請來了一位泥塑工匠,按照丈夫生前的模樣,精心製作了一尊土偶像。
她每日供奉,如同丈夫仍在世時一般,虔誠地酹酒獻食,寄託哀思。
某夜,王氏準備就寢之際,突然看見那尊土偶像竟然動了起來,它緩緩欠身伸懶腰,隨後竟從供桌上走了下來。
王氏驚駭之餘,定睛一看,那土偶像竟然暴長如真人一般,正是她日思夜想的亡夫!
王氏驚恐萬分,想呼母親前來查看。
那亡魂卻制止了她,溫柔地說道:
「別怕,是我。我感念你的深情厚誼,在陰間也飽受思念之苦。」
「我們家能有你這樣忠貞不渝的兒媳,是幾世祖宗都感到光榮的事情。」
「只是我父親,生前做了有損德行之事,導致我命中無子,又因此早逝。」
「但冥司念及你的苦節,特命我歸來,與你共育一子,以承繼馬家香火。」
王氏聽聞此言之後,淚水如決堤之洪般洶湧而下,仿佛要將這世間所有的哀傷都傾訴出來。
她與夫君緊緊相擁,彼此感受著對方的溫暖和愛意,那曾經斷裂的緣分在此刻重新連接起來,宛如兩顆失散已久的心終於找到了歸屬。
他們相互依偎著,眼中滿是對未來的憧憬和期待,仿佛時光倒流回到了最初相愛的那一刻。
每當日出東方,雄雞報曉之際,便是丈夫的亡魂必須離開的時候。
儘管心中有萬般不舍,但他深知陰陽兩隔的無奈,只能默默祈禱時間能夠停留片刻。
就這樣日復一日,月復一月,這段短暫而珍貴的相聚時光成為了王氏生命中的一抹亮色。
日久天長,王氏逐漸察覺到自己腹中傳來一陣微弱卻又清晰可感的悸動。
這個意外的發現讓她既驚喜又擔憂,因為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新生命正在悄然孕育之中。
當亡魂得知這個消息時,他心如刀絞,悲痛之情溢於言表。他凝視著王氏,眼眶中閃爍著晶瑩的淚花,聲音哽咽地說道:
「親愛的,我的時限已至,從今往後,我們恐怕再無相見之日……」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一片無盡的寂靜和王氏那顆破碎的心。
王氏初時並未聲張,一天天過去,她的腹部日益隆起,再也無法隱瞞。
她私下裡告訴了婆婆真相,婆婆雖心存疑慮,但見兒媳並無異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十月懷胎,王氏終於生下了一個男孩。
當她向人們講述這段離奇經歷時,卻無人相信,反而引來一陣陣竊笑。
王氏有口難辯,只能默默承受。
偏偏這時,村裡有個裡正與馬家素有恩怨,他便藉此機會向縣令告發,稱王氏所生的孩子來歷不明,定是妖異之子。
縣令隨即派人拘捕了王氏及其鄰里,一一審問,眾人皆稱雖然未曾見過的異象,但所言皆實。
縣令無奈,便想出了一個辦法來驗證:
「聽說鬼子是沒有影子的,若這孩子真有影子,那便是真的;若無影,便是假的。」
於是,他們抱著孩子在日光下查看,只見孩子的影子雖然淡淡如輕煙,但確確實實存在。
接著,他們又刺破孩子的手指,將血滴在土偶像上,只見血液瞬間被吸收,不留痕跡;
而滴在其他土偶上時,則一拭即去。
這一連串的驗證,終於讓所有人信服,王氏的清白得以昭雪。
孩子漸漸長大,無論是容貌、言談舉止還是行為習慣,都與他的父親馬氏驚人地相似,仿佛馬氏再生一般。
至此,所有的疑慮和誤解終於煙消雲散,王氏的忠貞與堅韌,也贏得了人們的敬佩和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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