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是不是宋飛瓊幹得呢?
難說。
大宗師行事不能以常理推測,正常人覺得宋飛瓊不會與他一般見識,懶得搭理。
可世人對宋飛瓊的了解太少。
每一個大宗師都是個性獨特、任性而為之人,世俗的束縛對他們很弱,能束縛他們的只有皇帝與他們自己的原則。
「郎中呢?」
「郎中有事不來,所以他非要見員外郎。」
「就說我不在。」楚致淵道。
「是。」高凌峰無奈道:「大人不把他們打發走的話,他們會一直等著,絕不會罷休。」
「要先看鎮武司的調查結果。」楚致淵道:「結果出來之前,我能說什麼?」
「是。」高凌峰嘆道:「我看他是篤定兇手乃宋大宗師,要逼我們捉宋大宗師的。」
「他們應該也知道真是宋大宗師的話,是沒辦法的吧?」
「肯定知道的。」高凌峰面露無奈。
真一教這情形也讓人同情。
一教之長老,說殺就殺,真一教不報這個仇,怎麼凝聚人心,怎麼立於世間?
這是把真一教踩到了泥坑裡踐踏!
楚致淵若有所思:「他們若是聰明,就不該咬定宋大宗師,真一教的人沒這麼傻吧?」
這些教派的弟子可能憨直魯莽,但教主如果也這樣,教派早就衰落了,不可能在內城立足。
「大人英明!」高凌峰發出一聲冷笑:「可大人別忘了真一教身後之人。」
「邀月宮!」楚致淵緩緩道。
「正是邀月宮!」高凌峰冷笑道:「所以才底氣十足,才敢咬住宋大宗師不放,死的長老是白經芒,外面等著的是他弟弟白經容。」
「且看鎮武司的調查結果吧。」楚致淵道:「我先走啦。」
他起身往外走。
剛跨出屋子門檻,便見旁邊躥出兩人,停到台階下。
楚致淵皺眉看一眼跟在兩人身後跑過來的兩個小吏。
他們一臉惶恐之色的上前抱拳彎腰行禮:「大人恕罪,他們」
楚致淵擺擺手,看向台階下兩人。
一個魁梧雄壯老者,臉色黧黑,濃眉大眼,正怒氣沖沖的瞪過來,毫無畏懼。
他身後跟著一個細眉細眼、白皙清秀的修長青年,正不好意思的看過來,陪著笑臉。
高凌峰皺眉道:「白長老,這是幹什麼!」
「請青天大老爺為草民做主!」魁梧黧黑老者抱拳喝道。
這一聲喝宛如驚雷炸響。
楚致淵招招手:「進來說話吧。」
他一看便知白長老難纏。
一般的百姓,甚至武林高手,進到衙門往往矮三分,氣勢被壓到低弱,不敢放肆。
衙門代表著朝廷,代表著最強大的力量。
真一教的白長老毫無畏懼之色,可判斷出他或是老油子,或是天生膽氣壯,魯莽無畏。
任何一種都沒那麼容易對付。
想三兩句就打發掉很難。
可在沒調查清楚之前,多說多錯,最好什麼也別說,這才是為官之道,即便自己是世子也要遵循此規則的。
進了屋,楚致淵坐回位子,居高臨下的看過來,溫聲道:「白長老,請說罷。」
「啊——!」
白經容忽然放聲大哭,屋樑簌簌落灰。
楚致淵平靜看著他。
高凌峰皺眉道:「有話就好好說,哭什麼!」
一個魁梧雄壯黧黑的大男人,眨眼功夫已經涕淚橫流,滿臉都是,看著慘不忍睹,犯噁心。
楚致淵平靜看著,超感在洞察。
這白經容雖然放聲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可情緒並沒動,只是做樣子。
旁邊的白皙清秀青年有些尷尬,一副坐立不安模樣。
白經容放聲大哭不止。
楚致淵仿佛沒聽到一般,只靜靜看著不說話。
高凌峰的眉頭攢聚,越來越煩。
他原本要上前阻止,卻看楚致淵神情,於是閉上嘴,冷冷盯著白經容,任由他痛哭。
白經容一口氣哭了一盞茶時間,直待兩個小吏進來奉茶,高凌峰將一盞茶遞給他:「喝吧!潤潤嗓子好繼續哭!」
「多謝大人。」白經容接過茶盞,咕嘟咕嘟一飲而盡,將茶盞遞還高凌峰。
楚致淵輕啜一口茶,放下茶盞,淡淡道:「白長老,哭夠了就說罷。」
「求大人作主!」白經容說著又抽抽答答的哭起來:「我大哥死得好慘吶!」
「慘?不是睡夢中去世嗎?」楚致淵道:「死狀安詳吧?」
「可他死得不明不白,稀里糊塗!」白經容擤了一把鼻涕,用力甩到地上。
楚致淵劍眉跳了跳。
這動作讓他渾身難受,決定待會兒要讓小吏把地擦上十遍八遍。
他神情卻淡淡的:「鎮武司正在查吧?會盡力追緝兇手的。」
「就怕查出來了也不敢追!」白經容哼道:「宋飛瓊你們敢追捕嗎?」
楚致淵不言,看一眼高凌峰。
高凌峰看到他眼神,忙開口道:「白長老,事情還沒查清楚,現在說誰是兇手言之過早!」
「查什麼查,就是宋飛瓊!」白經容瞪著帶著淚珠的大眼,恨恨道:「除了宋飛瓊,誰會殺我大哥,誰敢殺我大哥!」
「誰親眼看到了?沒看到就不能亂說。」高凌峰搖頭。
「能在無聲無息中殺死我大哥的,也只有大宗師,而我們得罪的大宗師里,只有宋飛瓊,結果不就是明擺著的嘛,還有什麼可查的?」
「而且大宗師作事怎可能留線索與破綻,查也是白查,拖延時間,敷衍我們罷了!」
「白長老!」高凌峰斷喝。
白經容斜瞪著他,搖頭道:「難道真話都不能說了?還是說你們禮部與鎮武司也要偏袒宋飛瓊?」
「你——!」高凌峰怒不可遏。
楚致淵擺擺手,止住他的話,轉頭看向白經容,溫聲道:「白長老,身為一教的長老,行事要有章法吧,沒親眼見過的事,就不能亂說,說只有大宗師才能無聲無息殺你大哥,這話本就不對。」
「有何不對?」白經容哼道:「大人,您是天潢貴胄,說話更該公正公平才是!大宗師是重要,難道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就不重要了?!」
楚致淵笑了笑:「白長老你跟你大哥相比,武功孰強孰弱?」
「差不多吧。」白經容道。
自己武功更勝一籌。
楚致淵一閃消失,下一刻出現在他後背,手掌已經按在他背心處。
白經容一僵,隨後臉龐迅速漲紅如醉酒,雙眼有幾分迷離。
「師父?!」白皙清秀青年覺得不對,忙伸手去扶他。
楚致淵一閃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坐回了原本位子,溫聲說道:「我還只是先天境界而已。」
「師父?師父?」白皙清秀青年方海洋連著喊了幾聲,不敢用力推白經容,只能呼喚。
「嘶——!」白經容長長抽一口氣,胸口鼓起如半個皮球。
「呼——!」白經容又長長吐出一口氣,胸口下陷,臉上的漲紅迅速消散,恢復如常。
他瞪大眼看向案後面沉如水的楚致淵,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師父?」方海洋忙道。
「你閉嘴,煩死啦!」白經容扭頭喝道。
方海洋頓時長出一口氣。
白經容重新看向楚致淵,抱抱拳:「大人,好武功!不知這是?」
「一門奇功而已。」楚致淵道:「所以殺人者未必是大宗師,別被情緒迷了眼,暫且看看吧。」
——
真一教教壇的一間後院。
鎮武司十幾人圍住小院,隔絕外人闖入。
一個乾瘦老者身穿黑袍,正在院內井邊洗手,一邊洗一邊沉思,神情嚴肅。
正是鎮武司的斷案高手萬揚。
兩個錦衣中年男子在一旁等候,其中一個中年男子忍不住道:「老萬,能查到兇手嗎?」
萬揚搖搖頭。
「一點兒線索沒有?」
「天衣無縫。」
「傷勢呢?總能看出哪種武功所為嗎?」
「心脈被震斷了,毫無殘留,應該是某種獨特奇功,可惜我沒印象。」
「那」
「怕要成懸案。」
「這可就麻煩了」
「老萬,你都不行,哪個行?」
萬揚看一眼屋內,眼神閃了閃,最終把話咽了下去,沒說出楚致淵的名字。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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