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皇太后也可以娶
北宋仁宗朝大文豪歐陽修在為楊宗保之父楊延昭撰寫的《楊使君墓志銘》中寫道:「父子皆為名將,智勇號稱無敵,至今天下之士、至於里兒野豎皆能道之。」
所以說楊家將的故事,北宋時就已廣泛流傳,後世野史演義只是有所誇大、增其曲折而已,倒也不是憑空捏造。
楊宗保的祖父楊業和叔父楊延玉在雁門關外陳家峪因曹彬和潘美指揮不當導致兵敗戰死之後,趙光義十分痛惜,在開封城西北隅天波門金水河畔敕建「天波楊府」,按正一品武將級別修建,凡經天波府門前過,文官落轎、武將下馬,以示對楊門忠烈的崇敬。
周宣從金陵帶來了給楊府的禮物,無非是宣鏡、琉璃器、各種名茶、金陵織繡等北宋所無的特產,讓四名親兵抬著,他帶著四痴、羊小顰隨楊宗保去天波府。
越汴河西行四、五里,就見一座恢弘府第矗立在金水河畔,占地數十畝,東、西兩個院落夾著中間的大院,端莊大氣。
楊宗保先一步讓隨從回府報信,等周宣來到天波府前時,就見一群人迎了出來,楊宗保一一介紹,這是其伯父楊延平、楊延定、楊延光、楊延輝、叔父楊延景——
周宣與楊宗保交往多日,沒怎麼問他府中之事,人家滿門寡婦了,最好不要提那傷心事,沒想到楊業七個兒子還有六個健在,這裡便見到了五個,只有楊宗保之父楊延昭任保州團練使不在開封,楊延平五人不是供奉官就是殿直官,都在京中任職,品秩都不高,反而是楊宗保以武舉第一的資格得授侍衛步軍司金槍班虞侯,從五品。
楊業之妻、楊宗保的祖母佘太君原是北漢永安軍節度使之女,身材高大,弓馬嫻熟,曾隨夫征戰,此時年過六十,猶自腰板筆挺,雙目有神,見這位唐國來的一品吳國公以晚輩禮恭恭敬敬向她行禮,年紀輕輕,身居高位,才智風流天下知聞,卻不驕不躁,溫文爾雅,言辭間更是對楊家將充滿了敬意,這讓佘太君極為高興,對這個初次見面的吳國公甚感親切。
待人接物是周宣的長項,只要他對所要結交的人有好感,願意接近,他總能談吐風生讓人聽得舒服。
在天波府盤桓了一個多時辰,周宣告辭,佘太君請周宣明日午時來府中赴宴,周宣表示一定來。
回館驛途中,周宣想著見到了後世婦孺皆知的佘太君,雖然沒見到滿門俏寡婦,但他現在與楊宗保是朋友了,總不能希望人家叔伯都橫死吧,剛才他還問了楊宗保:「聽說貴府有個名叫楊排風的燒火丫頭也是武藝高強?」
楊宗保瞪大眼睛道:「有這麼一個丫頭嗎?我怎麼不知道!不過我府上的家丁僕婦都習武,小丫頭也不例外,就象周兄府上的健美操一般,每日必練的。」
夜色沉沉,簫鼓稀疏,周宣騎在馬上,心想:「十二寡婦西征應該是虛構的了,泱泱北宋不至於這麼無人吧,不過楊宗保尚未娶妻,他妻子會是穆桂英嗎?」
周宣回到安州巷館驛,親兵來報遼使耶律高八來訪,久候周宣不回,便留下名刺回都亭驛了。
周宣奇道:「這耶律重八拜訪我有何事?」
四痴不管這些事,羊小顰凝眸無語,周宣沒人商量,心想大約是出於一般禮節吧,唐國近來國力大漲啊。
當夜入寢時,周宣對羊小顰道:「顰兒,明日我帶你去見遼國南院大王,打聽一下你父母消息,如何?」
羊小顰那隻精緻小巧的黃金足釧現在用絲帶繫著掛在脖子上,足釧伏在乳溝間,羊小顰白白的小手在金釧上輕輕摩娑,腦袋枕在周宣的胸臂間,說道:「公子,我就不去了吧。」
周宣「嗯」了一聲,說道:「那你把金釧給我,我明日持此金釧去見耶律高八,看會不會有點眉目。」
羊小顰不吭聲。
周宣問:「顰兒你以為呢?」
羊小顰嚶嚶道:「我有點不安,怕給公子惹麻煩。」
周宣微微一笑,羊小顰以前是給他惹了不少麻煩,簡直是紅顏禍水,不過現在是乖巧得讓人無比憐愛,捧起她臉蛋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說道:「怕什麼麻煩,你是我的寶貝,有麻煩我自然要給你頂著、幫你解決,你暫不出面也好,反正信物是金釧,你本人倒成了其次了,不過也許你容貌會象你的父母——」
羊小顰便解下金釧褪下交給周宣,周宣笑道:「明早再給我。」又將金釧戴回她粉嫩的脖子上,說道:「我喜歡看顰兒戴著手鐲、足釧的樣子——」說著,從被底撈起羊小顰的一條腿,骨肉亭勻,粉白膩滑,小腿結實,大腿渾圓,戴著金釧的足腕擱在了周宣的肩膀上,踝骨精緻優美,足後跟腱繃著,雪白纖足大約是三十五碼大小,足趾害羞似的蜷縮著,橢圓的腳趾甲沒有塗寇丹,卻自然紅潤,象初開的小小的玫瑰花瓣。
周宣手握羊小顰纖美的足踝,在那隻金釧上吻了一下——
這隻金釧是周宣讓金器匠為羊小顰打制的,鑲著兩圈共二十四顆南海小珍珠,鏤刻的花紋也非常精美,也刻著字——「顰兒十六周歲,開寶三十年正月初一」。
當時羊小顰看到周宣送給她的這隻金釧,並溫柔款款地為她戴上,淚珠兒就止不住。
……
次日辰時,周宣帶著四痴正要出門去都亭驛拜訪遼使耶律高八,幞頭士衫、流麗俊俏的劉守真帶著葉飛白和兩個南漢武士過來了,說要請周宣赴宴,算是禮尚往來。
周宣心道:「宴無好宴吧!」婉拒道:「抱歉,今日天波府請我赴宴。」
劉守真道:「那我南漢也備一份禮物送去天波府,楊家也要請我赴宴吧,一起去囉。」
周宣道:「我要先去都亭驛拜訪遼國使臣。」
劉守真轉頭責備葉飛白道:「葉大夫,你整日是幹什麼的?出使北宋就是要聯絡諸國友誼,鞏固邦交,你卻無所事事東遊西逛,你看人家吳國公,四處結交拜訪——」
葉飛白腹誹道:「我還不是整日被你支使得團團轉嗎!」表面惶恐道:「臣知罪,臣也去拜訪大遼使臣。」
劉守真點頭道:「這就對了。」笑盈盈看著周宣。
周宣瞪著劉守真道:「你欠我的銀子呢,你就是去偷去搶去賣唱也趕緊給我還回來。」
劉守真道:「那好,你等著。」輕靴春衫,微風颯然,人已出了館驛大門。
等葉飛白和兩名南漢武士追出去,劉守真已經蹤影不見。
「周國公,你把我家公主氣跑了,這可如何是好!」葉飛白向周宣埋怨。
周宣道:「怕什麼,你不會不知道劉守真武藝高強吧。」不理睬葉飛白,和四痴上馬,領著四名親兵去都亭驛,請一名館驛小吏帶路。
葉飛白三人趕緊騎馬跟著,一名武士還牽著劉守真的坐騎,周宣也沒辦法不讓他們去,這南漢官吏行事總是這麼兒戲,閹人童心不泯乎?
出了永州巷口,卻見劉守真飛快地跑來,到周宣馬前,將一個搭鏈往周宣懷裡一丟,叫道:「喏,給你銀子,搶來的。」身子一閃,到了「照夜玉花驄」的另一側。
周宣托著那沉甸甸的搭鏈還沒開口說話,苦主就追上來了,一個朝奉掌柜模樣的胖子,兩個膀大腰圓的夥計,怒沖沖趕到,沒看到躲在周宣馬後的劉守真,一眼瞧見周宣手裡的搭鏈——
胖掌柜大叫道:「光天化日,當街搶劫,還有沒有王法了?」和兩個夥計攔在周宣馬頭,怒目圓睜。
周宣一手拎搭鏈,一手朝前空推,喝道:「少安勿躁,錢袋我已替你奪下,竊賊就在這裡——」帶著馬頭,讓開兩步,使得劉守真無所遁形。
胖掌柜見到劉守真,大叫一聲:「就是你這個小白臉!」
卻聽劉守真嬌滴滴叫了一聲:「主人,奴婢可都是遵照你的吩咐去辦的啊。」
這一聲「主人」叫得夠嬌夠嗲,比四痴叫得可媚惑百倍,那胖掌柜和兩個夥計愣住了,看看劉守真,又看看高頭大馬上的周宣,眼神又兇狠起來,胖掌柜道:「原來是縱奴鬧市搶劫——」見周宣人多勢眾,便示意夥計去報告街坊巡檢吏。
周宣將那搭鏈丟給胖掌柜,說道:「我等是楚王府的人,與爾等開個玩笑而已,快讓開,誤我大事,打爛你的肥臀。」
楚王的確勢大,楚王府的人平時的確驕縱,那胖掌柜一聽是楚王府的人,又見周宣等人俱是鮮衣怒馬,而且搭鏈又還回來了,哪還敢出聲,趕緊避讓一邊。
周宣斜眼瞅了劉守真一眼,摧胯下馬,急馳而去。
四痴和四名親兵,還有驛館小吏急急跟上,把劉守真、葉飛白四人甩在後面。
來到都亭驛,遞上名刺,耶律高八親自出迎,入廳分賓主坐定,侍者獻上香茶,面容冷毅的耶律高八此時微微含笑道:「國公是茶道高手,這北地苦茶讓國公見笑了。」
周宣心道:「你倒對我了解得不少,知彼知己了,我卻只知道你耶律高八是南院大王,遼帝宗室。」正要答話,侍者來報南漢使臣求見。
耶律高八看了周宣一眼,見周宣神色淡淡,沒什麼表示,便道:「讓副使接待,我與周國公有事相商,不要再來打擾。」
大遼出使北宋的副使就是耶律高八的叔父耶律留哥,將南漢使臣一行四人迎到另一處廳院——
劉守真沒看到周宣,見是大遼副使出面接待,明顯瞧不起漢國嘛,頗為惱怒,此時也不想露了身份,立在葉飛白身後陰沉著小臉。
那邊周宣與耶律高八聊了一會茶道和大遼風土人情,不急著拿出足釧,要先看看耶律高八昨夜拜訪有什麼事?
耶律高八卻只是說久慕國公大名,昨夜拜訪不遇,沒想到今日國公就回訪了,榮幸榮幸。
周宣覺得現在把足釧取出詢問實在是冒昧,還是另想辦法,到了遼國再尋訪,羊小顰父母若是遼國顯赫的人物,十二年前丟失了女兒,也是一件大事,民間肯定有傳言,還是從下層尋訪更好,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耶律高八留周宣午宴,周宣辭以有朋友相約,謝過耶律高八邀請,出都亭驛回永州巷,讓羊小顰一道去天波府赴宴。
葉飛白一行也匆匆辭了出來,追周宣去了。
耶律高八和耶律留哥站在驛前苦楝樹下,望著周宣等人的背影,耶律留哥問:「高八,你看這個周宣是何等人物?」
耶律高八道:「談吐風雅,心計深沉,是南朝一流的人物。」
耶律留哥道:「那個叫顰兒的女子竟是周宣的寵姬,這真是萬萬想不到的!高八,你之所為要牽涉到唐國這個重臣,是不是會惹下大麻煩?依我之見,我們另找一名年歲相當的女子冒充一下不也可以嗎?」
耶律高八道:「大丞相何等智計,假的如何瞞得了他,正要真的才好,有周宣介入那就更有趣了。」
耶律留哥道:「現在尚不確定周宣寵姬羊小顰就是那個顰兒,當年顰兒丟失後可是轟動整個南京城。」
耶律高八道:「究竟是不是,馬上就會知道了,這羊小顰與當年南京第一美人李莫愁容貌極其相似,我高八也是極為艷羨,所以我不會看錯,就算認錯了人,那我們找個假的頂替也行,反正有那個尋人者為證,總要將上京、南京鬧那個滿城風雨才好,我遼國怎麼能讓一個漢人後裔做我們的皇帝!」
耶律留哥喃喃道:「蕭綽那個女人很難斗的,早些年根基未穩還好,現在根深蒂固的,如何動得了她,弄不好我等都要人頭落地。」
耶律高八鷹鉤鼻一聳,嘴角向上勾起,顯出凌厲凶鷙的笑意,低聲道:「蕭綽的根基有一半是她那個男人為她撐著,只要讓她二人之間出現隔閡,那我們就可以從中謀利了。」
耶律留哥道:「這事也真奇了,同一天遇到那兩個尋人者,同一天又遇到那個顰兒,真有這麼巧的事?」
耶律高八冷笑道:「漢人血裔能當上大遼之主,這世上還有什麼事不能發生?」
……
周宣等人走到惠民河高橋畔,四痴眼尖,驀然雙瞳一縮,指著橋上張貼著的一條橫幅道:「主人,快看。」
周宣定睛一看,橫幅每個字都有斗大,他看得清清楚楚——
「尋找大遼統和元年正月初一生的女子一名,小名顰兒,過路君子有告知顰兒下落者,黃金千兩相謝。」
周宣勒住馬,心想:「有這麼巧的事?」囑咐四痴不要聲張,幾個人從高橋上過,一邊有意無意察看執橫幅的兩個遼人的神態。
那兩個遼人正應付其他人的詢問,並未抬眼看周宣。
過了橋西,一個親兵道:「國公,這兩個遼人有什麼不對勁嗎?小人前幾日就看到他們拉著橫幅到處尋人。」
周宣點點頭,命那個親兵去把那兩個遼人請到館驛中來,他有話相詢。
周宣回到館驛,劉守真、葉飛白還想跟進來,被周宣不客氣地請出去,劉守真恨得牙痒痒。
周宣進去對羊小顰說了路遇之事,羊小顰瞪著妙目,剪水雙瞳盈盈,神情依然沉靜,有一絲驚喜慢慢浮起。
親兵來報,那兩個遼人帶到,在前廳等候。
周宣道:「顰兒,你到前廳屏風後聽我和那兩個遼人問答。」
羊小顰點頭,跟著周宣來到前廳,她止步可摺疊的木屏風後,聽周宣與那兩個遼人說話——
周宣道:「是誰讓你們找那個叫顰兒的女子的?」
兩個遼人:「……」
周宣道:「我沒有惡意,因為我識得一個名叫顰兒的少女,正是統和元年正月初一生的,想印證一下是不是你們想找的那個人。」
兩個遼人其一道:「大人一看就是貴人,不知哄騙我們吧?不見到真人,我們是不會給你黃金千兩的。」
周宣笑道:「我不會要你們一分錢,我只想知道我識得的顰兒是不是你們要找的顰兒。」
遼人道:「空口無憑,這如何印證?」
周宣從懷裡摸出那個小小的幼兒足釧,走到那兩個遼人跟前,讓他們細看。
其中一個遼人臉色大變,顫聲道:「大人你這足釧哪裡得來的?」
周宣道:「就是那個名叫顰兒的女子給我的。」
那遼人急切道:「求大人立即指明顰兒小姐的下落,定有重謝。」
周宣道:「我只問你們,是誰讓你們找這個顰兒的?那人是什麼身份?」
另一個遼人道:「大人不要多問了,只要大人帶我們找到那個顰兒,即以黃金千兩相謝。」
周宣問:「你們找到那個顰兒,是不是就要把她帶走?」
遼人道:「那是當然。」
周宣微笑道:「顰兒是我心愛之人,我如何容你們不明不白帶她走?黃金千兩哪裡比得上顰兒一根頭髮絲!好了,你們沒有誠意,我和你們沒什麼好說的,出去吧。」
兩個遼人自然不肯走,其中一人說道:「大人可否讓我二人與顰兒小姐見上一面,也好確認一下,有些事我們不便和大人說,但可以對顰兒小姐說。」
周宣便對著屏風後面問:「顰兒,你要出來嗎?」
羊小顰應道:「不。」
周宣手一攤:「顰兒不肯見你們。」
其中一個遼人道:「請問大人尊姓大名?」
周宣也不隱瞞,說了自己的大名。
兩個遼人呆了半晌,跪下磕頭道:「原來顰兒小姐在國公大人的府上,那小人也不敢隱瞞了,顰兒小姐乃我大遼大丞相之女——」
「大丞相?」周宣也有點發懵,沒想到羊小顰的父親這麼有來頭,猛然記起一人,問:「是不是韓德讓?」
遼人道:「正是韓大丞相,契丹名耶律隆運,現為我大遼的齊王、大丞相。」
羊小顰不是說過她父名有一個「讓」字嗎,這樣說來羊小顰極有可能真是韓德讓之女,說道:「那麼顰兒應該是姓韓了——顰兒,你出來。」
羊小顰從屏風後娉婷而出,兩個遼人匍匐於地,其中一人悲喜交集道:「小人這下子更無懷疑了,顰兒小姐容貌與主母酷似,小人拜見顰兒小姐。」
羊小顰微微激動著,眼眸亮亮的望著周宣。
周宣讓羊小顰坐到自己身邊,問那兩個遼人道:「我有一事不明,既然顰兒是貴國大丞相之女,為何會自幼流落到南朝?這對平民百姓而言都是一件慘事。」
一個遼人道:「國公大人,這十二年前的舊事小人也說不清,自顰兒小姐丟失後,主人每年都派人到各國尋找,十二年來沒有間斷過,天可憐見,今日終於找到了顰兒小姐。」
周宣沉默了一會,又問:「顰兒母親是誰?是遼人女子嗎?」
那遼人道:「顰兒小姐之母也是漢人,閨名李莫愁,原是金陵人氏,莫愁湖畔長大的。」
周宣心裡小汗了一下,李莫愁,金庸害人啊,讓哥們一聽到這名字就心裡不舒服,其實莫愁莫愁本就是一個極美麗的名字,有首歌唱道:「莫愁湖邊走,春光滿枝頭,花兒含羞笑,碧水也風流——」
卻聽那遼人接著道:「可是主母已於十二年前暴病身亡了。」
羊小顰一直靜靜地聽著,這時聽到她母親在她丟失的那一年就去世了,不禁「啊」的驚叫一聲,身子微微顫抖起來。
周宣將她冰涼的小手握在掌中,柔聲喚道:「顰兒——」
羊小顰強顏一笑,搖搖頭,表示不要緊,她早已不記得母親了,現在突然聽說母親已經死了,雖然傷感,但沒有那種痛徹心肺的哀傷,親情是要靠平時點點滴滴小事累積的。
周宣道:「顰兒,我先送你進去,這裡的事我會處置好的。」
周宣送羊小顰進內院,然後回到前廳,對那兩個遼人道:「你們且把十二年羊小顰丟失以及她母親暴亡之事對我細細說說。」
兩個遼人卻所知不多,只知道羊小顰丟失與李莫愁之死前後只隔了三日,至於其他,他們都不清楚。
周宣問:「顰兒的母親是被刺身亡?」
遼人答道:「好象不是,據說是突染重病,顰兒小姐丟失後,李夫人病情加重,就一命歸天了。」
周宣想了想,說道:「你們就在我這裡住下,不要外出,過幾日我帶著顰兒隨你們北上,去見韓德讓。」命兩名親兵把這兩個遼人帶下去,注意不要讓他們出驛舍。
這時楊宗保來敦請周宣去天波府赴宴,並說請來了一個周宣很願意一見的人。
周宣心中有事,也沒去猜是誰,先進去問羊小顰要不要去天波府?
羊小顰搖頭說不去。
周宣道:「顰兒,隨我去吧,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我放心不下。」
羊小顰點點頭,略略梳妝,便隨周宣去天波府。
路上,楊宗保道:「周兄,這開封府看似平靜,其實暗流洶湧,參知政事李昌齡已罷職,樞密使曹彬曹大人今日一早奉旨出京,去安撫王繼恩。」
周宣問:「安撫就有用?」
李宗保道:「曹大人是開國大將,追隨太祖、太宗南征北戰,年近七十,在軍中威望極高,有他出面,沒有將士敢跟著王繼恩逼宮的。」
周宣點點頭,心裡想著若是李煜駕崩,會出現什麼樣的艱難局面?只怕會比趙恆更難控制局面,這主要是李煜之父李璟當年立下兄終弟及的傳位之盟,趙光義當年繼位,為掩天下耳目,也編造了兄終弟及的所謂「金簣之盟」,但現在與趙恆爭位的不是趙匡胤的兒子,卻是趙恆同父同母的兄長趙元佐,做皇帝的兒子多也煩人哪,少不了骨肉相殘!
周宣對楊宗保是坦誠相待的,把今日遇到韓德讓家臣之事說了,叮囑楊宗保對誰都不要提起,包括楊府的人。
楊宗保知道這事重大,說道:「周兄不知道嗎?韓德讓現在的妻子是遼國承天皇太后蕭綽啊,又名蕭燕燕。」
「啊!」周宣大吃一驚,韓德讓還能娶太后?
周宣讀過《楊家將演義》,那書對楊門忠烈美化的的同時,對敵對的遼國則不遺餘力地醜化,那裡面的蕭太后很傻,把女兒嫁給了楊四郎,最後兵敗亡國,但事實上,蕭綽非常英明,治國有方,賞罰分明,在她攝政期間,遼國進入了王朝二百年來最強大的鼎盛時期。
但周宣對蕭綽的了解只有這些,楊宗保就一路向周宣詳說——
蕭綽是遼國北院大王蕭思溫之女,早年曾許配給蕭德讓,但隨後遼宮選妃,她就進宮成了遼景宗耶律賢的貴妃,遼景宗保守元年,蕭綽被冊封為皇后,因為遼景宗體弱多病,常常無法上朝聽政,而蕭綽又表現出卓越的政治才能,遼景宗便授權蕭綽聽政,詔令史官記皇后言論,也要稱「朕」,這就表示蕭綽擁有最高的皇權。
蕭綽三十年那年,三十五歲的遼景宗駕崩,蕭綽所生的兒子耶律隆緒即位,時年十二歲,蕭綽攝政,當時遼皇宗室對耶律隆緒即位頗多非議,隱然有罷黜之勢,蕭綽以自己的鐵腕,在耶律斜軫、韓德讓的輔佐下渡過難關,並在兩次擊退北宋軍隊,聲名大震,此後逐步消弱宗室勢力,主張「用人不疑,唯才是用」,大量提拔漢人參政,調整賦稅政策,極大地促進了遼國的農業經濟,自遼景宗以來二十餘年,遼國百姓安居樂業,國力強盛。
周宣聽得連連點頭,這蕭綽不愧為女中豪傑。
楊宗保繼續說道:「不過蕭綽能有此政績,與韓德讓是分不開的,韓德讓是極有智計的一個人,自祖父始就在遼國為官,博聞強記,熟知漢唐典章制度,據說有過目不忘之能,又且丰姿秀雅,這也是當初蕭思溫要把女兒蕭綽嫁給他的原因,後來蕭綽成了皇后,韓德讓也是竭盡全力幫助她,待遼景宗死後的第三年,即唐國開寶十七年,蕭綽就嫁給了韓德讓,契丹風俗如此,朝野內外也沒什麼可非議的,蕭綽還讓遼皇耶律隆緒以父事韓德讓,韓德讓自然就更是鞠躬盡瘁了——」
周宣眉頭皺起,心道:「蕭綽嫁給韓德讓的那一年,正是羊小顰丟失、李莫愁病死的那一年!」
楊宗保忽然笑了笑,低聲道:「傳聞遼景宗體弱多病,不能行房事,蕭綽早在嫁韓德讓之前二人就已秘密私通,據說遼皇耶律姓緒都是韓德讓與蕭綽生育的。」
周宣目瞪口呆,這宮廷醜聞還真是勁爆啊,不會是漢人意y吧,打不過遼人,就把遼國皇帝也意y成漢人血脈,與皇后私通不算,還乾脆娶了皇太后,這這這真有這等事?遼國人也真是寬宏大量啊!意y!太意y了,哥們遠遠不及啊!
周宣和楊宗保說些時,並沒有讓羊小顰聽到,羊小顰坐在馬車裡,只有四痴跟在周宣身後聽了一肚子,也是眼睛睜得老大,長見識啊,原來皇后、皇太后也可以這麼玩!
周宣現在有點迷惑,羊小顰到底是韓德讓與蕭綽生的?還是韓德讓與李莫愁生的?
來到天波府,昨日見過的那些楊門虎將都在,熱情相迎,周宣先前聽楊宗保說會有一個他很願意見到的人,周宣猜測是北宋翰林院直學士、棋仙張擬,未想一見之下,卻不是張擬,而是一個膀大腰圓的壯漢,名叫柳原,是開封最大的相撲社老闆,本身也是一個高強的相撲手。
楊宗保不喜歡圍棋,周宣不提起他也沒想到要去引見張擬,他好相撲,在興王府就與周宣說起過,這時介紹柳原後說道:「今日夜裡柳原社便有兩場高級別的相撲賽,其中一個是前來挑戰的遼國高手,此前以連勝三場,狂言要橫掃開封所有的相撲好手,這樣的熱鬧事,周兄肯定不會錯過的,小尖先生武藝高強,是不是也上場玩玩?」
四痴知道相撲是要赤裸上身的,這哪行,裝作淡然道:「我從不玩相撲,雕蟲小技耳。」
壯漢柳原臉色就不大好看了,礙於楊宗保的面子,沒說什麼。
楊宗保卻沒覺得四痴話有什麼不對,他見識過四痴的身手,那快如鬼魅的身法、疾如雷轟電閃的一擊,他自問擋不了幾招,笑道:「小尖先生不出手,那我就要獻醜了。」
周宣奇道:「楊兄弟你要上場?」
「噓!」楊宗保壓低聲音道:「周兄輕聲,莫讓我祖母和叔伯知道,不然他們不讓我去。」
周宣嘿然一笑,舉杯向佘老太君敬酒。
楊宗保又附耳道:「周兄,今晚除了這兩場高級別的相撲賽,還有兩場女子相撲,有開封府著名的女子相撲手囂三娘和黑四姐坐鎮接受挑戰,開封府這幾日各大相撲場出場的都是平常難得一見的高手,因為各國使臣雲集,手下不乏強人,不能墮了我北宋相撲強國的威名啊。」
周宣很是期待女子相撲,又想:「老三兒女情長,英雄氣短,若他在此,可以上場一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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