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亦堅眯起了雙眼,冷銳的眼神掃向皛皛,他臉色平靜,內心卻是江海翻滔,這個秘密藏在心裡幾十年,即便是自己的妻子、兒女都不知情,沒想到今天被一個黃毛小丫頭一番戲弄,不過三兩句話就露出了馬腳。
胸口立時被一股氣給堵住了,悶得他臉色慢慢轉為鐵青,但姜總是老的辣,馬腳而已,尚未到敗露的時候。
「那副字畫掛在家裡,時常能看到,能記得住也不足為奇。」他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至於你說的黃家塘,我的確沒印象。」
「沒印象不打緊,杜老的記憶力剛才我也見識過了,不如請杜老好好回憶一下……」
皛皛見招拆招,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呵呵,我這一生除了救治患者外,就是搞搞慈善,贊助一些人文建設,這麼多年下來,沒有千件,也有百件,如果件件都記得清清楚楚,那還叫什麼助人為樂。」
他說得大義凜然,完全一副施恩莫忘報的大善人境界。
皛皛莞爾,「杜老人品出眾,晚輩佩服,即使如此,那麼杜家出了一個無情冷酷又草菅人命,完全不顧道義法規,用活人做實驗,將數十個無辜群眾當做小白鼠的人,杜老難道不應該和警方好好合作,開誠布公,將此事做個圓滿的了結嗎?」
杜亦堅聽聞,臉又繃住了。
這話是褒揚在先,給足了他臉面,卻在後頭讓他下不了台。
答應的話,那就是把心裡的秘密給公布出來,不答應……那就是他人品有問題,更惡劣。
「我都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嘴那麼利的。」
「不敢當!」皛皛客氣的一笑,「只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無論犯罪隱藏得有多深,總會有大白於天下的一天,只是時間問題。」
杜亦堅張開微微眯起的眼,精光乍現道:「你是要挾我?」
「有嗎?」
皛皛走回原先的座位,坦然的正對上他的視線,大大方方的坐下。
身旁的康熙很狗腿的將茶盅遞了過去。
她順手接過,揭開蓋,茶沫子都被清乾淨了,茶湯更顯清潤,她喝了一口,「好茶!」
杜亦堅的手死死捏住手中杖柄,指節立刻泛出清白。
活到現在,他一直是牛耳一般的人物,誰見了他都要敬個三分,即便是自己兒女,在他跟前也是恭恭敬敬的,呼吸聲都不敢太大。
敬這個字里,有尊敬的意思,也有懼怕的意思。
兩者相輔相成。
可眼前的這個女孩尊敬是不可能了,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怕。
仿佛……她早已看穿了他。
看穿了他這個人,也看穿了他的所有想要藏起來的秘密。
這個認知讓他內心有了一絲焦躁。
皛皛喝著茶,看似低垂的眼眸,卻是在留海的遮掩下,觀察著杜亦堅的動靜。
右眼角抖動,說明心神已經開始亂了。
這是好跡象。
她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對於杜亦堅這樣的老狐狸,正面攻擊無效的話,只能從他的心理來瓦解他。
她要他知道,她知道他的一切,包括哪些他藏起來的事情。
一樁樁,一件件,知之甚詳,甚至有能夠推翻他的證據在手。
這次來,是客氣的想請他合作,有商有量。
如果不合作,那再見,下回來時就是直接上手銬了。
她給出來的就是這種心態,她並沒有把我杜亦堅一定會上當,但至少起到了威嚇作用。
搜查證就是最初的一塊敲門磚。
杜亦堅肯定在得知上頭批覆了搜查證之後,心中必定已經有了一絲不安。
她現在做的就是將這條還是縫隙的不安,再拉扯拉扯大。
他越是懷疑她,她越是能撬開他的嘴。
杜亦堅的確著了她的道,但又不相信她有那樣的本事,皛皛過於年輕的外貌讓他低估了她。
如果說人必須要有一個天敵的話,那麼從來不認為自己會有天敵的他,今天卻可能是遇到了。
這種時候不能慌,更不能亂,越平靜,越好,他吃的米比她的吃的鹽還多,她休想能扳倒他。
他與她一樣,細細的品著茶。
兩人無聲無息。
曹震和景颯來回望著兩人,看似悠閒的在品茶,但兩人周身像畫出了一道結界似的,讓人沒法靠近。
景颯湊到曹震的耳根,輕聲道:「師兄,現在該怎麼辦?」
曹震冷眼瞪她,「安靜的呆著,看端木的眼色行事。」
這種時候,他們兩個只會越幫越忙,不如靜等一旁,隨時援助。
景颯開竅了,立刻靜靜的端坐好,目不轉睛的看著皛皛。
皛皛和杜亦堅同時品完了手中的茶,抬起時,兩人對視而笑。
皮笑肉不笑的那種笑。
電光火石在兩人相對視線接觸點上噼啪作響。
無聲勝有聲啊。
康熙拿過茶壺,又給皛皛續上了一杯,然後瞅了瞅老艾。
「管家,點心呢?」
老艾站在杜亦堅身後正戒備著皛皛,冷不丁被他那麼一問,岔開了注意力,怒目瞪向康熙。
「你這眼神我可不喜歡,我就是問問你,點心怎麼沒有,下午三點,吃點心的時候,你們沒有這種習慣的嗎?」他嘖了一聲,「還上流社
嘖了一聲,「還上流社會呢。」
「你說什麼?」
老艾跟了杜亦堅幾十年,最聽不得有說杜家的壞話,他早就看康熙不順眼了。
「沒啊,我有說什麼嗎?你年紀大,幻聽了吧。」
老艾氣急,臉都漲紅了。
「老艾!」杜亦堅喝道。
老艾收斂了急躁,又退回了他的身後。
「老爺,這小子根本是得寸進尺。」
杜亦堅還沒說話,康熙先反駁上了,「什麼得寸進尺,我就問問你有沒有點心,有,還是沒有,你說一句不就行了,老瞪我幹什麼。」
老艾咬著牙道,「沒有!」
「沒有不會去做啊,會不會做管家!」
「你……」
老艾吃癟,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這頭是康熙和老艾對上了,曹震和景颯一開始很莫名,不清楚康熙在搞什麼,這種時候誰有心思吃點心,喝口茶解解渴就好了,正事還沒幹呢。
曹震糾結著要不要去制止康熙。
景颯卻對著他耳語道,「有問題!」
「什麼?」
「康熙好像是故意在激怒老艾。」
「啊?」曹震瞥向康熙,他今天的確有點不正常。
「你看,要是平常,皛皛早讓他閉嘴了,可今天她一聲沒吭,光顧著喝茶,這茶是好喝,但也用不著這麼專注吧。」
曹震摸了摸下巴,「有道理!」
「師兄,我們最好還是繼續安靜坐著,以靜制動。」
「嗯,以不變應萬變!」
老艾被康熙的胡攪蠻纏激得焦躁起來,「老爺,這小子根本是在找茬。」
「你給我閉嘴!」杜亦堅狠戳了幾下拐杖。
「聽到沒有,讓你閉嘴!」康熙在後頭叫嚷道。
老艾很想忍,但轉頭看到康熙挑釁的目光,肺都快氣炸了,「我不能讓他對你這麼無理。」
老艾雖不是年輕氣盛的小伙子,但就是太忠心了。
忠心是好,但有時候忠心也會壞事。
杜亦堅正奇怪著康熙的舉動,先前看他挺精明的樣子,這麼一下子就變得這麼胡攪蠻纏時,康熙突然對著老艾吐了吐舌頭,還比了個中指。
老艾氣憤難當,立刻就沖了過去,直接揮起拳頭。
皛皛扯起嘴角,和判斷的沒錯,老艾是個莽夫。
這樣的莽夫能留在杜亦堅身邊,只有一個可能性——心腹。
端看他和杜亦堅的互動就知道了,出來迎接他們的是老艾,上茶的時候,明明有那麼多下人,但上茶後,他們都退下了,只有老艾能留在他身邊。
說明他十分相信他,唯有心腹才有這種待遇。
而,心腹有時候比老婆孩子更清楚杜亦堅是個什麼樣的人,也就是他恐怕是唯一知道杜亦堅秘密的人。
秘密可以不和老婆孩子說,但心腹通常都是主人的另一雙手,專干見不得人的事。
杜亦堅的內心已有不安和騷動,可他畢竟經歷過大風大雨,有一定自控能力。
心理上的攻破只是第一步,再來就是更直接的威嚇了。
哐啷一聲,老艾沖了過來,也不知道是他,還是康熙,擺在離康熙較近的茶几上,那隻青花瓷的茶壺突然碎裂在地上。
老艾身材魁梧,從杜亦堅那處來看,完全擋住了視線,根本看不到他做了什麼。
等知道的時候,只聽得康熙大呼一聲,「殺人啊!」
他握住老艾襲過來的手,用力將他的手高舉,青花瓷的碎片在燈光下閃著冷光。
杜亦堅剛要起來阻止,皛皛已經迅速站起,護住了康熙,隨後就是老艾一聲悶哼。
等所有人看清時,皛皛已經將老艾制服。
接著,咔嚓一聲。
「啊!」老艾劇痛的捂住自己的胳膊。
碎片落地,碎成了兩半。
他的手也斷了。
「怎麼回事?」曹震大叫。
皛皛冷然道,「正當防衛!」
沒錯,就是正當防衛。
瓷器的碎片鋒利,等同於一把刀,是可以殺人的。
「我……」老艾慘白著一張臉,他的右手是徹底斷了,被皛皛的擒拿手直接掰斷的。
他沒想她竟然那麼厲害,出招時,狠、准,快,他甚至都不知道這手是怎麼斷的,他用沒受傷的手指向康熙,「明明是……」
話還沒完,皛皛大喝一聲小心,將康熙推開,掄起腳踢向老艾的下巴。
又是卡啦一聲。
這看起來就像是老艾二次攻擊,她不過是再次正當防衛而已。
老艾的下巴脫臼了,整個人倒在地上,嗚嗚嗚的叫。
「你們竟然公然傷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杜亦堅氣急的拄著拐杖扶起老艾。
「這話應該是我們問你的。」景颯氣勢洶洶的回嘴,「你的管家襲警,襲警懂不懂!」
康熙根本不是警察,但她不說,曹震不說,杜亦堅就不會知道。
「很明顯,是你的管家先動手。」曹震取出手銬,「這個人我們要帶走。」
「不許!」杜亦堅用拐杖指著他們,「誰也不准動老艾。」
「這時候你沒有不許的權利,他敢當眾行兇,當我這個刑警大隊隊長是死的嗎,把人叫出來。」
「你們是故意的。」
「誰故意了?」康熙嚷道,「是他先動的手。」
老艾一聽康熙的聲音,就嗚嗚的叫,像是要辯解,但下巴脫臼了,自然是沒法說話的。
景颯二話不說直接將老艾的手銬上。
老艾掙扎著看向杜亦堅。
杜亦堅此刻也慌亂了,之前內心已經被皛皛攪亂,現在唯一的心腹又要被警察帶走。
絕對是雙重打擊。
他看向皛皛,這姑娘不只會心理戰,還能直接動手。
老艾這樣一個大老爺們,竟然被她打成這樣。
他腦門立刻滲出了冷汗。
皛皛在心裡冷笑。
怕了,事情就好辦了。
很多時候,面對強者,你要比他更強勢才有用。
她瞄向康熙,偷偷對他眨了眨眼。
康熙挑挑眉毛,用眼神回應著。
誰也沒法現他們之間的互動……
------題外話------
夫妻就應該是那麼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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