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紜帶著端木緋回了湛清院,既然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她當下就吩咐張嬤嬤、紫藤她們收拾行李……
整個湛清院隨之騷動了起來,如今的長房不同過去,下人們全都是新買來的,身契也都在端木紜的手上,端木紜一聲令下,她們自然不敢有所異動,依著主子的命令而行。
湛清院裡的動靜鬧得這麼大,又如何瞞得過別人,不到一炷香功夫,姐妹倆正在收拾行裝的事就像是長了翅膀一般傳遍了端木府的各房。
二房、四房和五房的人本來都以為端木紜之前說立女戶是賭氣,沒想到這才短短几日,竟然就像是要動真格的了。
那些夫人姑娘紛紛地使人去打探消息,知道兩姐妹剛去了永禧堂請安,可沒一盞茶功夫就出來了,之後就收拾起了行裝,而當時三夫人唐氏也在永禧堂。雖然不知道永禧堂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也足夠她們浮想聯翩了。
闔府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湛清院,靜待事態的發展……
夕陽一點點地落下,時間在這個時候過得似乎尤為緩慢,在夕陽徹底落下前,得了消息的端木憲匆匆回了府,遣退下人,與賀氏閉門談了許久。
片刻後,兩個小丫鬟從永禧堂里出來,分別朝著湛清院和翠薇院去了。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永禧堂里點起了幾盞羊角宮燈,發出瑩瑩光輝,昏黃的燈火中,眾人坐在宴息室中,氣氛有些冷凝。
賀氏徑自捻動著手中的紫檀木佛珠,面沉如水。
端木憲無奈地看了老妻一眼,他才出門一天,局面竟然就走到了這一步,說來與她對寧氏母子的心病不無關係……
端木憲也沒指望賀氏開口,直接道:「紜姐兒,緋姐兒,你們父親膝下只得你們這一雙血脈,既然你們倆不願意,那這件事就此作罷,以後過繼、女戶什麼的,誰也不許再提!」
端木憲心裡還是想著要收收端木紜的性子,卻不一定要在過繼這件事與她死磕,來日方長,多的是機會,現在是他爭取首輔之位的關鍵時期,端木府中決不能鬧出什麼笑話來讓皇帝以為他不慈,以為他治家不嚴。
端木紜沒有說話,緊緊地抿著櫻唇,黑亮的眼眸中閃爍著倔強的光芒。
端木憲如何看不出端木紜還在氣惱,心道:果然是小孩子家家,只知道意氣用事。
「紜姐兒,」端木憲耐心地與她細細分析利弊,「你想著立女戶為你父親傳承血脈,本意是一片孝心,可是你可曾想過你這麼興師動眾地搬出府去,只會讓人以為我們端木府家宅不寧,外人也難免對你和緋姐兒有諸多揣測,以為你們性子乖戾,與家人不和;再者,好男兒怎麼會願意入贅?能選到一個老實可靠的男子,即便愚笨木訥些,那已經是幸運的,可若然不慎招了那等心懷不軌的男子為贅婿,他若是對你們姐妹不懷好意,你又該怎麼辦?!」
一說到妹妹端木緋,端木紜仿佛被踩到痛腳般面色微變,下意識地看向了身旁的端木緋。她知道祖父說得沒錯,在這個世道,女子謀生不易。她們不過是一對無父無母的孤女,若是沒了端木府的庇佑,怕是容易招來心懷不軌之人。
見端木紜有所動容,端木憲又溫和地加了一句:「紜姐兒,就算你不想自己,也要想想你妹妹,將來她的終身大事,你打算怎麼辦?你要為她找什麼樣的人家?」
端木紜又是一陣沉默。她並非獨自一人,她還有妹妹,她不能因為她一時衝動,連累妹妹被人看輕……
好一會兒,她握了握拳,咬牙屈膝福了福,道:「祖父說的是,是孫女衝動了。」
這句話後,這件事幾乎就是塵埃落定。
端木緋眼帘半垂,長翹如梳篦的睫毛下,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湛然有神。立女戶雖然一時痛快,卻並不可行。
端木家乃是堂堂尚書府,皇長子的外家,沒有端木憲的同意,光是去官府辦這女戶的戶籍就很難辦得下來。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真得讓她們立了女戶,有人承襲的「安遠將軍」必不是皇帝所樂意的,屆時,皇帝十有八九會找藉口奪回這個世襲封賞,收回將軍府。
如此一來,對端木朗而言,等於平白給這位為國捐軀的英靈添上了污名。至於她們,最後還是得不得不回到端木府,而端木紜這一輩子可就完了。
這些事她能想到,端木憲也能,為了端木家,端木憲決不會讓她們衝動行事。
所以,端木緋才會故意提出說要搬家,推一推端木憲,借他的勢來解決這件事。
現在,是端木家理虧,為了留下她們,自然要做出一些讓步……
「姐姐,我們不搬了嗎?」端木緋眨了眨眼,仰起小臉看看端木紜,滿是茫然,「那母親的嫁妝還還給我們嗎?」
李氏的嫁妝……端木憲怔了怔,這才想起長媳李氏過世後,其嫁妝就是由賀氏代為管著,說來如今兩個孫女都出孝了,紜姐兒也十三歲了,可以學著料理家事了。
「阿敏……」
端木憲看向了賀氏,正要開口,就讓賀氏含笑打斷了:「老太爺,紜姐兒和緋姐兒還小,平日裡還要上閨學,這麼多的產業哪裡管的來!不如這樣,我記得老大媳婦在京郊還有五百畝地,不如先給兩個姐兒管著,讓她們一點點地循序漸進。」
幾十年夫妻,賀氏自詡最了解端木憲了,就是個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的主,把李氏的嫁妝還給這兩個小丫頭,說來簡單,可這一大家子日後吃什麼?!
端木憲沒想那麼多,只覺得賀氏說得也有理,點了點頭,說道:「那就依你們祖母說的吧。」
端木緋見好就收,笑吟吟地說道:「謝謝祖父,祖母!」仿佛她剛剛的提議只是隨口一說。
偏偏這麼隨口一說,就讓賀氏不得不拿出了五百畝田地以作安撫,賀氏心疼的胸口也隱隱作痛。
端木緋一臉期待地又道:「那祖父,孫女可以在湛清院開小廚房嗎?」說著,她的小臉上露出了一絲委屈,「大廚房送來的膳食都不好吃。」
端木憲皺了一下眉,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冷冷地看了一眼賀氏。
全都是不省心的!這些日子來,唐氏在膳食上為難長房的事,賀氏其實也知道,只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
如今被當面揭開,不管這端木緋是有意還是無意,賀氏也只得咬牙應了下來。
唐氏還是挺直腰板坐在那裡,身形卻略顯僵硬。
她以為老太爺回來了,會氣惱端木紜的任性,進而以雷霆之勢壓住這對姐妹,屆時這過繼之事想不成都不行!卻不想老太爺竟然妥協了……
想著,唐氏緩緩地摩挲著左腕上的翡翠手鐲,掩住了眸中的波濤洶湧。
她堂堂唐家嫡女嫁到端木家本就是低嫁了,端木期又是個沒出息的,這麼多年了,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太僕寺主簿,前途早已是可預料的。
而且,他是老三,日後繼承家業也輪不到他們,補償三房一個世襲軍職也是應該的!
偏偏……
端木紜上躥下跳地就是不肯答應!
唐氏摩挲著手鐲的指尖下意識地微微用力,心道:她家老爺雖然沒用,但有一句話說對了,既然好聲好氣的說不通,用點手段也是正常的。兩個小姑娘家家早晚要嫁出去,嫁出去的人就等於潑出去的水,她們眼裡又何嘗考慮過整個家族的利益?!
無論心裡怎麼想,她端莊優雅的臉龐上不露分毫,起身福了福,對端木憲道:「父親說的是。」
跟著,她又看向了端木紜和端木緋,大度地笑道:「紜姐兒,緋姐兒,我也是一番好意,你們倆若不願意,那就算了,我們都是一家人,沒有隔夜仇,有什麼事說開就好。」
唐氏的嘴角掛著一個恰到好處的淺笑,神色溫和,就像是一個慈愛寬容的長輩一般。
東次間的氣氛平和了下來,過繼一事以長房大獲全勝而告終,賀氏和唐氏婆媳倆都仿佛心頭壓了一塊巨石似的,一口氣怎麼也順不過來。
湛清院正式開了小廚房,以後每日只需要去大廚房領一日的份例就可以了,平日裡想加什麼菜,直接花點銀子去外面採買,不管府里誰當家,都不用再看臉色過活了。
而且,兩姐妹手頭又多了這五百畝田地,再加上先前拿回到一間鋪子和一個莊子,光是每年的出息,足以讓她們倆過得很舒適。
這府里多是些看人下菜碟兒的玩意,如今知道長房的姐妹倆手頭有私房,自然也就服侍得更為殷勤。
端木緋寫完了大字,悠然地洗筆晾筆,端木家雖然亂糟糟的,但她也不會委屈了自己,以後,她和姐姐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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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放阿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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