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的交握著雙手,十指絞纏在一起,如同心中深深的糾結一般,過了許久,才輕聲說道:「娘娘,萬一,萬一——,咱們該怎麼辦啊?」
南煙看了他一眼。愛字閣 www.aizige.com
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這個時候想什麼,都沒有用。」
「……」
「車到山前必有路,把眼前自己能做的做好就行了。」
聽福聽了,輕聲道:「是。」
說完,他轉身過去招呼了蜻蜓,兩個人再稍微的收拾了一下子,整個屋子都好好的,便也退下了,南煙一個人留在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最少還有十天的時間,祝成瑾就要準備登基了。
就算之前再是猝不及防,可到了這個時候,江南各地都有三支人馬馳援金陵,不可能江北各地還無動於衷,消息怎麼樣也該傳回京城了。
太子會有什麼反應呢?
還有祝烽,他——
想到這裡,南煙伸手用力的打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像是要把隨之湧起的一些不該有的念頭通通打出自己的意識。
他不會有事,他一定不會有事。
可他現在哪兒?
冉小玉,到底是不是真的下手了?
葉諍現在,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告訴聽福要做好自己能做的,可被祝成瑾算計到了他的身邊,被帶到金陵之後,她自己又到底做成了什麼?
想到這裡,她伸手撫著胸口,像是要撫平自己有些困難的呼吸,過了一會兒,又摸平了衣領,下意識的起身往外走去。
可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院子裡刷刷的聲音。
推門一看,是被祝成瑾派來「服侍」她的那兩個宮女太監,他們正拿著掃把在打掃院子,一看到南煙推門出來,立刻上前:「貴妃娘娘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
南煙看了他們一會兒,沒說話。
這兩個人也有些尷尬。
他們當然是祝成瑾派來盯著南煙的,而這件事也不可能保密,他們在南煙面前一出現,這位精明的貴妃娘娘就知道對方打的是什麼算盤,所以他們要做什麼,在這位貴妃娘娘的眼裡,簡直是一清二楚。
只見南煙淡淡道:「沒事,做你們的事吧。」
「是……」
兩個人又埋頭繼續掃地,南煙站在台階上,也不出去了,只喊了一聲:「蜻蜓。」
「哎!」
蜻蜓立刻從後面的小屋子裡走出來,走到南煙面前:「娘娘有事嗎?」
南煙道:「剛剛你過去拿行李的時候,看到許大公子了沒有?」
蜻蜓搖頭:「沒有。」
「他出去了?」
「聽說是去城外,要準備,準備一些東西。」
「什麼東西?」
「好像是什麼,過江的人要跟他們打仗,他們要準備的東西。」
南煙點了點頭,蜻蜓畢竟不懂軍事,說起這些來也是磕磕巴巴的,想來,應該是在江岸上修一些水軍營寨,預備接下來的一場大戰。
南煙道:「本宮知道了。那他身邊的人呢?」
蜻蜓道:「只有那個小滿留在那邊給他熬藥。」
說完,她看了南煙一眼,輕聲說道:「娘娘再關心他也沒用了,咱們都搬到這裡來了,今後見面的機會怕是也不多。」
聽到這話,原本把院子裡的落葉掃到角落裡的兩個人下意識的停了一下,抬頭看向他們,但立刻又低下頭去繼續掃地。
倒是南煙,微微挑了挑眉。
沒想到,蜻蜓會這麼跟她說話。
這丫頭雖然之前還是個深居閨閣,不通世事的小姑娘,但現在看來,已經不是什麼都不懂了。
長得倒是快。
南煙淡淡笑道:「行了,你下去吧。」
蜻蜓點點頭:「是。」
說完轉身回了後面的小房子,而南煙站在台階下,看了一眼院子裡的風景,也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她就一直在翊坤宮裡安安靜靜的呆著。
進入後宮之後,正如蜻蜓所說的,再沒機會見到許世宗,但南煙每天還是跟人打聽他的消息,他忙得幾乎腳不沾地,有的時候甚至都沒辦法回皇宮來休息,每次回來,臉色都非常難看,小滿在武英殿後面天天給他熬藥,可不管怎麼樣,都像他自己說的那樣,這一口氣一直是吊著的,而現在,吊得越來越艱難了。
這期間,祝成瑾來過兩次。
也像南煙說的那樣,他並沒有碰過她,哪怕有的時候兩個人一起用膳,南煙的唇槍舌劍氣得他臉色發白,氣都喘不過來,可這個人始終沒有動過南煙一根手指頭。
這樣的日子,若不是一直記掛著祝烽,若不是一直算著龍袍做好,和許世風渡江的日子,倒也算得上是不錯。
只是,這一切都是表面的。
南煙平時在人面前做得再是悠然自得,在祝成瑾面前再是伶牙俐齒,可到了晚上,萬籟俱靜,身邊沒有一個人的時候,她也就沒有辦法再偽裝下去。
她會裹著被子發抖,會咬著被角在夢裡流淚。
尤其是,最近的每天晚上,她都會重複的夢見冉小玉,夢見她手中提著一把滴血的刀,而自己走過她身邊,想要去尋找那個人的身影的時候,卻怎麼都找不到。
連,屍體,都找不到。
「皇上……」
南煙知道是夢,知道夢裡的一切都是假的,可她就是沒有辦法從每天像毒蛇一樣糾纏著自己的夢境裡抽身出來,相反,她的心越沉越深,好像要沉入一個無底的深淵,頭頂的光在慢慢消失,甚至連她自己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好難受。
就在這時,一隻手突然輕輕的撫上了她的臉頰。
暖暖的,粗糙中帶著一點溫厚的感覺,是她過去這些年再熟悉不過的觸感,一瞬間,這隻手的觸摸仿佛透進了夢裡,將她一下子從無底深淵當中拉了起來。
「皇上!」
南煙一下子睜開雙眼,從夢裡醒來。
可是眼前,卻是一片空。
偌大的翊坤宮裡只有她一個人睡在床上,頭下的枕頭甚至都還是濕漉漉的,被她的眼淚所染濕了。
剛剛的,是夢??
她有些恍惚的不知所措,門外響起了很輕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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