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宋首輪通過,有人引其進入小書房內休息。
小書房中多有文人,皆是今日早先時候通過考試而在此等候的文人。
這第一輪考試最是耗費時間,只因參加報名的人員眾多,各有各的背景,各有各的門路,即便是虞世南也不好厚此薄彼,只能按部就班,一個一個地考,一個一個地評。
白宋這間小書房中等候的文人倒是不多,不顯擁擠。
先前外面考試的情況,裡面的文人倒也盡數看到了。
白宋方才的螃蟹詩在大院中被人公開品評,裡面的人也聽得清清楚楚。
有人見白宋來了,紛紛拱手表示祝賀,卻也有少數人等面露不滿之色,覺得文殊院的官員有些過譽了,怎麼看也算不上當日最佳。
這裡面,白宋迎面又見到了熟人,竟是謝家兄弟謝遠和謝殤,沒想到這二人雙雙通過第一輪,也不枉白宋救他們一遭。
「白公子,你的螃蟹詩真乃上等佳作啊!」
「兩位,你們也不差啊,雙雙通過,令人刮目相看。」
故人相見,自是歡喜。
三人聚在一起拱手作揖,好不客氣。
謝遠揉揉鼻子,有些自得:「白公子過譽了。」
「對了,王長詩王公子何在?」白宋多嘴問了一句。
謝殤搖搖頭,嘆了一聲,沒有多說。
白宋知道王長詩在第一輪被淘汰了。
「沒關係的,就算不能拜入伯施先生的門下,京城之中還有許多名師學堂,我們真正角逐之地不在於此,而是在來年的春闈考場之中。」
幾人說話歡喜,不想身邊傳來一聲不屑的嗤笑:「哼,真是天真,說得好像自己就已經考上貢生似的。一群鄉巴佬,這裡是京城,可不是在你們鄉下靠著偷奸耍滑就能矇混過去的。」
說話的乃是一白衣公子,搖著摺扇。
他那摺扇十分别致,扇面沒有任何繪畫,只有三個黑漆漆的大字:「上殿來」。
白宋看著扇子,不明所以,再看謝家兄弟,盡都是有些畏懼之色。
白宋問了一句:「誰啊?」
謝殤壓低了聲音:「長孫渙。」
「長孫渙?長孫無忌的二公子?」
「噓!那是吏部尚書,哪兒能直呼其名!」
「哦。」白宋小聲嘀咕了一聲,「原來長孫無忌這時候還沒當上宰相啊。」
「白公子,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
沒想到在這麼個小小的書院還能遇上長孫家的二公子,也算是個大人物了。
只是那上殿來的扇子作何解釋?怎麼看著有些傻缺?
白宋正疑惑著,身邊的謝遠就悄悄指了指對方的扇子,壓低了聲音:「白公子,瞧見那扇子沒有,這可是皇上親筆題字,贈與長孫渙的。」
「皇帝的墨寶?」白宋有些驚訝,倒是未曾想到還有如此背景。
謝遠小聲說:「皇上鼓勵科舉,下令京中大臣子弟也要參加,不參加科舉不予官職。作為群臣的表率,這是頭一年長孫無忌大人就讓自己的二兒子作為表率參加科舉,並且和天下學子一樣報名書院進修。對此,皇上大為讚賞,特賜此扇作為褒獎,所謂『上殿來』,就是讓長孫渙考到殿試,上金殿與皇上相見。」
「這麼說來,這個長孫渙就是公派子弟了?難怪這麼囂張。」
「公派子弟?」謝家兄弟不能理解。
白宋沒多解釋,轉而再問:「也就是說,這個長孫渙在這裡不過是走走過場?十五個名額之中,無論如何都有他的一席之地?」
謝遠點點頭,卻又作出禁聲的手勢,示意不要聲張。
「公派就公派,咱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來了書院,大家以後或許就是同學,誰也犯不上怕誰。」白宋低聲說著。
對此,謝家兄弟也點點頭,他們跟著白宋可是經歷過生死的。在山匪的牢房裡都逃出來了,到了京城難不成還怕個紈絝子弟?
有著白宋在場,謝家兄弟膽子壯了許多,想著那長孫渙稱他們作鄉巴佬,心裡不爽。而他們正巧知道這長孫渙為何針對白宋,京城坊間傳說,這長孫渙對汝南公主頗為中意,還曾寫過什麼『輕風向南生,花落是歸處』的句子,暗指喜歡汝南公主。而這白宋是汝南公主舉薦的考生,而汝南公主從未推舉過任何人來報考書院的,顯然這個長孫渙心裡不舒坦。
於是,謝遠故意說了一句:「就算是鄉巴佬,那也是汝南公主看重的鄉巴佬。」
這話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傳到了長孫渙的耳中。
這長孫渙一聽,臉色瞬間就是一沉,扇子啪的一聲收起,冷著目光盯著白宋。
「你們知道就好,若非看在汝南公主的面子上,你們以為那文殊院的人會不吝讚美之詞嗎?打油詩就是打油詩,寫得再有意境也是首打油詩,永遠都上不得台面。就像你們這群鄉巴佬一樣,就算來了京城,也一樣是鄉巴佬,一輩子都是鄉巴佬!」
白宋眉頭輕輕一皺,心說你bb一句倒也罷了,如今是越發放肆,看來不治一治你是不行了。
白宋正要反擊,不想外面又進來兩人。
正是先前見到的好看兄弟二人組。
那被白宋驚為天人的美人胚子似是聽到了長孫渙的話,確實不怕這貨,壓著聲音道:「長孫渙,這裡是永興書院,不是你尋花問柳的花樓,在這兒可沒人慣著你,伯施先生說過,到了書院,便沒有身份區別,全部都是學生!你再這麼羞辱人,小心被先生知道。」
長孫渙見虞季氣勢洶洶,竟也不反駁了,只是小聲哼了一句:「鄉巴佬!」
這時候,虞季的小弟走到白宋面前,好奇問道:「汝南公主好看嗎?長什麼樣子?」
白宋一愣,下意識地點點頭:「算是很好看的吧。」
「那汝南公主從未舉薦過什麼人來書院,為什麼會推舉你?」
這個問題一出,白宋注意到那長孫渙耳朵都豎起來了,裝作毫不在意,偏偏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白宋身上。
白宋注意到長孫渙,心裡一動,故意拖長了聲音:「你們應該都很想知道汝南公主為何推舉我吧?」
這下子,小書房內所有人都圍攏了過來。
這裡坐著的都是大唐天下中有頭有臉的年輕人物,各有各的身份背景,卻都有著一顆同樣八卦的心。
今年推舉來的寒門比往年多,但寒門終究是群異類,很少有寒門被推薦過來。
而白宋這種被公主推薦的人,那就更是例外中的例外了,所有人都很好奇,在公主推薦的背後還有什麼故事。
白宋來了興致,拖了一張板凳過來蹲在上面,對著眾人招了招手,示意都靠攏一些:「嘿,這其中可有不少故事了!要說怎麼跟公主相遇,那就得說一說兩個月前在薊縣爆發的一場洪水」
白宋教王小花說書,自己講起故事來也是有些功力。
只聽白宋在人群中繪聲繪色地講述著當初薊縣西城發生的故事,只不過他省去了自己落水的時候,把救人的墨竹換成了自己。
那講的是,公主落水命懸一線,公子撐竹捨命相護,當日渭河的洶湧澎湃被白宋形容得淋漓盡致,當時場景之危險,所有人都緊張得要命。
好在最後公主被救起,兩人共乘竹子,摟抱在一起,一路回到岸上。
「從此,公主殿下便對在下有了感恩之心,也有了幾分親近之意,隨後便通知幽州刺史安排她住到了我的家裡。」
眾人還沉寂在白宋摟抱公主時形容的肉感,各種細膩的小動作之中沒有回過神,突然聽到白宋說公主住在了白宋的家裡,頓時驚呼了一聲,那一雙雙瞪得溜圓的眼睛好像在說:「這瓜可真頂!」
「等等等!」好看小弟紅彤彤臉,打斷了白宋,「你說什麼?公主住到了你家裡?」
「哼!不信就算了!」
「我信,我信!你趕緊說,後來怎麼了?」
「告訴你們,這可是公主主動要住到我家的,我可一句話沒說過!」
「嘶!」
小書房各自是倒抽一口涼氣,這也太勁爆了吧?
「哎!」白宋卻在這時候嘆了一聲,「實在是白某年少無知,這汝南公主入住不久,我我」
白宋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把一群人急得都快瘋了。
那長孫渙忍不住了,急忙問道:「你你你,你怎麼了?!能不能把話說清楚?你把公主怎麼了?」
「我我不小心犯了大錯!」
話到此處,房門嘎吱一聲被人推開,閱卷的青年喊了一聲:「考場已經清理完畢,第二輪考試馬上開始。」
「哎呀!」白宋趕緊把話打住,「第二輪考試開始了,這事兒以後再說吧。」
「白兄,你你你你把話說完啊!」
「就是!」
一群人急得頭皮發麻,也不知犯了大錯是什麼大錯?
這孤男寡女的住在一個屋檐下,犯了錯
嘖嘖不敢去想!
長孫渙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雙手擰著扇子好像擰著這該死的鄉巴佬,恨不得就這樣把他攥在手心裡給掐死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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