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國夫人
李輕容身為甘泉宮女書,又深得蕭皇后的喜愛,這種場合自然少不了她。今日她身上的任務不輕,其中之一便是照看側殿內的女學一干人。幾位宮娥簇擁著她來到各所女學執掌人面前敬酒,輪到賢安夫人時,她額外多謙遜了幾句,使得賢安夫人倍覺面上有光,南陽郡主則微微冷笑。
李輕容將目光調至學生所在的那一列席位,沒發現沈娡,只看到一臉掩不住興奮的徐夜四處張望,不由得暗自嘆息一聲。
皓月當空之時,按照慣例,會有一批新的歌舞藝人上殿獻藝,可今日有些非同尋常,半天不見那些人來,察覺到了什麼的王公貴族們開始面面相覷,竊竊私語。
&必各位也都注意到了,這次甘泉宮多了許多嬌客呢。」蕭皇后微笑道:「今日拔齋,若是表演尋常歌舞雜耍,未免有些單調乏味,也不太相宜。我與聖上昨日閒聊時想起,往常女學的開春行御皆是御筆親點,不假思索,實在是有些過於輕率了。依我看,不如趁此佳節,舉辦一次小比賽,亦可當遊戲看,使大家既能欣賞這些蕙質蘭心女子的才藝,又能得出一個令人心服口服的結果,如何?」
難得有這樣新鮮的趣事,眾人自是贊同,尤其那幾位年輕好色的皇子王爺,更是欣然鼓掌喝彩。太子聽了這番話,知道皇后心中對其有所不滿,但也只是微笑應和。
他悄悄派人去看沈娡今日是否在場,得到回覆說不在之後,心中放下一截,又莫名悵然若失。太子妃見其神色有異,以為是在擔心東宮內沈奉儀的病症,心中不快,面上也有些流露出來。
賢安夫人早有預料,故而對蕭皇后此語並不感到意外。她在來之前琢磨過,在今上面前所能進行的考驗,無非是詩詞歌舞之類吧,難不成還能考嗎?若是猜謎對句,未免有些太兒戲了。如果蕭皇后刻意刁難,明顯偏袒玉水書院,敏仁帝豈能坐視不理?況且用這種手段取勝,也是給玉水書院抹黑。
其實,徐夜在方面的缺憾,賢安夫人此時也多少看出來了,好在她其他方面不輸於他人,今夜自有別的機會替她爭臉,思及此,她便橫了心帶徐夜過來,為徐夜後日接任職位做鋪墊。
賢安夫人之所以如此殫精竭慮,無非是不忍看到良馥夫人的後代過於淪落。
良馥夫人專美前朝,名動天下,讓不知道多少身有賤民血統之人重新看到了希望,在她之後,大景的朝堂也陸陸續續出了好幾位高的半賤民官員將領,雖不及她當年風光,在那時候看來已經是相當了不得了。賢安夫人怎麼也想不到徐家如今成了這番光景,倘若那位夫人在世,該有多麼傷心難堪呢?至於沈娡,她實在是顧不得了。她父家如此顯赫,似乎也很會媚於貴人,今後想必有自己的辦法吧。
豈料,蕭皇后所說的遊戲規則讓她大吃一驚。
蕭皇后將她自己與敏仁帝,以及宮中的男女文博士,內學士閣諸生等製作出來的考題都封在紙做的彩花燈內,花燈顏色根據燈內題目的難易各有不同,顏色越深的,題目越難,分數也越高。答對了得分,答錯了則要扣掉相應的分。譬如白色的花燈內題目是二分,若是答對了,則被寫上答題人的姓名掛到該女學的燈繩上去;答錯了,此燈就要被銷毀,且該女學的燈繩上將被銷毀等同四分的花燈,花燈全沒了則該女學出局。也就是說,十分的花燈內的題目若是被答錯了,答題者的學校就要被減掉一百分,實在是越往後頭越加兇險。
蕭皇后的話音剛落,一群內侍便排著隊迅速進入正殿的中間場地,手腳十分麻利地拉起了燈繩,掛上花燈,拉開帷幕,並引領著這十幾所女學的學生們入場。說不得那一剎那間千燈絢麗,光彩迷醉,美人如雲,真是令人心動的盛景啊。
花燈的顏色有五種,白色,粉色,黃色,深紅色和紫色,錯落有致地分布著,看起來煞是精緻雅趣。
為了確保公平,學生們都只能在燈區內活動,不得出場,且每一盞燈下皆站著一位小宮奴,負責監視答題人是否是獨立完成,不能與人交頭接耳。答題之前同一所女學的人倒是可以站在一起商量對策的,鍾芮遲看了看玉水書院的人,只見她們不過是湊在一起短短數語,便分散開來去尋燈了。
&住,從低分的燈開始答,動作要快,儘量搶白色的花燈。」鍾芮遲說:「等差不多的時候我會通知你們放慢速度。」
程依這個時候自然不會和她唱反調,而是平靜地說:「鍾大小姐說的沒錯,不要貪功,若是錯了才會得不償失。另外我要特意囑咐一句,哪怕是到了最後,寧肯去拿顏色最深的紫花燈,也不要拿深紅色的花燈。」
&什麼?」孫文英好奇地問道。
&照宮內身份,那深紅色的花燈是皇后出的題。」
徐夜皺皺眉:「可是,不是說花燈的顏色是按照難易程度……」
&你了解這宮裡的規矩,還是我了解?」程依冷冷道:「聖上的問題,就必須是最艱深的,一個宮人博士能問出比皇上還要富於智慧的問題嗎?」
徐夜啞口無言。
商議定後,玲瓏苑的人也開始分頭行動了。徐夜見許多人都在搶答白色的燈,心下著急,忙拿了筆腳下生風也往最近的白色燈而去,豈料一個個頭嬌小的女孩兒搶了先,姿態曼妙地撞開了她,她剛要生氣,卻聽得噗嗤一聲。
回過頭,只見一個華美的年輕公子站在不遠處的帷幕外,正看著她笑呢。
此帷幕並非遮醜,只是為了將學生們和外頭的人隔開來而已,故而並不高厚,攔不住正殿席位上那些貴人們。公主和妃嬪們端莊的坐在席上看著這邊的進展,低聲交談說笑,年輕的男子們可就不一樣了,有面生的美人兒這樣遊戲,怎麼能不靠近好好觀賞呢?
而這個公子正是當朝的六皇子,他容貌和太子相似,雖不及太子出眾,卻也算得上是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風流之名與太子也不相上下,但凡是稍微平頭正臉一點的,只要被他遇到,都要暗送秋波,言語戲之,何況是漂亮的徐夜呢?
徐夜的臉頓時紅了,她本想去別處答題,卻又捨不得離開他的視線,只在原地躊躇。
女學的執掌人們都在觀賽區,除了抱有「貴在參與」心態的幾位老命婦十分從容地說笑之外,其他人皆是凝神屏氣,十分緊張。白夫人看到徐夜在那不動,頓時心焦,對賢安夫人說:「她這樣,怕是要壞事!」
賢安夫人明明看見了徐夜和六皇子的眉目交流,此時卻只裝看不到:「或許是在思索題目吧。」
白夫人聞此言,見四下無人,終於還是沉下聲音道:「阿萱,你真的要執迷不悟麼?」
賢安夫人靜靜地站在那兒,沒有回答,仿佛什麼都聽不到。
半晌,就在白夫人快要死心的時候,賢安夫人才說了一句:「事已至此,不能回頭了。」
趙王妃無聊地坐在自己位上一個接一個地吃西域送來的紫莓漿果,對自己夫君抱怨道:「一群乳臭未乾的小丫頭玩鬧有什麼好看的,我還想早點回去和娡兒吃節飯呢。她今天一個人在府里,肯定很無趣吧?」
趙王的重點顯然和她不一樣:「我聽皇甫學士說過,娡兒在學中很優異,可謂是數一數二,為何今日不見她呢?」
趙王妃被他這麼一提醒才想起這碼事,過了一會兒才瞪著遠處那群女學生道:「我剛才好像看到太子妃家的老三了,肯定是那個老太婆為了討好叔父,擠走了咱們娡兒的位置,畢竟是未來的國丈爺麼!」
趙王嘆了一口氣。
趙王妃的心情頓時不好起來,她放下裝漿果的小盤子,怔怔發著呆。趙王尋到她的手,安慰地拍了拍其手背。
&難過了,回去後,咱們帶娡兒到處玩玩吧。」趙王說:「要不,去神雀寺燒香?」
&到底什麼時候和皇上說過繼的事情?」趙王妃瞪了趙王一眼:「老這麼拖著,你是不是不喜歡娡兒?」
趙王大覺冤枉:「哪有的事情?娡兒這樣聰明伶俐,你和她在一塊兒這些時日,連身子都好了不少,我可是喜歡的很。但你也知道,娡兒的親生母親是……」他壓低了聲音,用趙王妃才能聽到的音量道:「所以這事急不得,我原本想的是,等哪天皇上高興了再求恩賞。不過是一個郡主之份,只要她不改姓,血統什麼的就無足輕重了,更別提還有沈令那個老狐狸呢,他的孫女兒皇上怎麼樣也要給幾分面子的。」
&好。」趙王妃不大信任地看著趙王,輕聲說:「那你快一點,可別拖到皇上換人呢。」
&什麼?你不知道,就算換人也沒事。」趙王想到什麼,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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