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真身是一件嫁衣,王公貴族的陪葬品。百年前,隨著主人的墳墓被挖掘,我也重見天日,擺在宮內,供人欣賞。
「可是……好景不長。
「具體我也忘記了是什麼時間——畢竟存在的時間太長,我也經歷了太多的戰亂和動盪——我只記得,一群隊伍闖進來宮內,為首的,都是金髮碧眼的異族人……他們神情兇狠,佩戴的兵器都是我們看不懂,也壓根沒見過的玩意。
「他們把宮內的東西燒的燒,毀的毀,破壞了大部分,還挑了一些感興趣的帶走。我的運氣比較好,沒有被毀掉,是被他們帶走的那部分東西。
「他們把我放在了自己的宮中,不久以後,又把我拿出去拍賣……他們叫囂,這是他們擄來的戰利品,是他們勝利的象徵。
「我大概明白髮生什麼了,可是我不願意接受……
「異國他鄉不是我的家,即使存在的時間再久,我也不會把它當成我的家;他們也不是我的主人,我對他們只會有痛恨。
「於是我陷入了沉睡……你們可以理解為眼不見為淨。」
說到這裡,姑娘閉上了眼睛,沉默了一會兒。
半晌之後,她又道:
「也不知道沉睡了多久,突然,我再次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雖然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變化很大,甚至我當初所在的那個王朝都已經不存在了,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這裡是我的家。兜兜轉轉,我又回到了自己的家。
「再次回到這片土地,已經是太久太久了,一切都讓我感到陌生……我很想看看,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故鄉到底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所以我……我化成了人形,從展櫃裡走了出來。我想到處逛逛來著。
「但是我還沒有能走幾步,就被你們抓到,帶來了這個地方……」
常璇:「。」
不過聽到這裡,他大概已經明白了嫁衣姑娘的遭遇了。
嫁衣姑娘曾經被擄到外國去,淪落到y國富豪的手裡。她不願意流落異國,看著異國強盜就心煩,於是自己選擇進入了沉睡。
直到這次展覽回到了故土,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她才再次甦醒。
常嘉言在一邊聽得一愣一愣的。
這段歷史,他只在書上看到過。現在親耳聽到一個文物用人類的口吻對自己講述出來,感覺是不一樣的。
面對沉痛的歷史,文物想要回家的心情,不比人類要遜色半分。
「所以,我真的是回家了嗎?我不會再流落到國外,落入那一群金髮碧眼的人手裡吧。」姑娘說到這裡,忽閃著小鹿一樣的眼睛,充滿希望地問。
這個問題很沉重。
一時間,眾人都不忍心再回答。
畢竟,嫁衣現在的主人是那位y國的富豪先生。現在嫁衣已經找到,遲早得物歸原主。
雖然,嫁衣真正的主人,根本就不該是他們……
姑娘似乎也從眾人的沉默中,看出來了些許不對勁。
她很聰明,立刻領會了眾人沉默的含義。
「沒關係,雖然只是短暫地回了一趟家,我仍然感覺很幸福了。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
「我只有一個請求……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帶我出去看看,我想看看,我的家鄉到底變成什麼樣了。」
常嘉言立刻答應了:「好呀。」
他會開車。正好這次,他也是開車來的。
嫁衣姑娘很高興。「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既然如此,我就不計較你們把我一直關在這裡的事實了。」
常璇擦著汗道:「失敬失敬,但是我們讓你暫時地待在這裡確實是有理由的,因為我們不能確認你的身份……有一個大盜正在逃竄,還差點把你也偷了去。」
嫁衣姑娘聽不懂。
不過,這也不關她的事情。
她只是個文物而已,人類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跟她有什麼關係?
她跟在常嘉言的身後,走了出去。
終於,正大光明地,踏上了她的故土。
坐在穿梭的車裡,看著窗外車水馬龍,高樓大廈,一切都和當初她印象里的很不一樣。
穿梭的人們穿著她不熟悉的衣服,行色匆匆。臨近雙旦佳節,人們的臉上大多數都帶著幸福的微笑,時不時與並肩而行的人交談兩句。
國泰民安,不再有紛飛的戰火,不再有金髮碧眼的強盜。
嫁衣姑娘的心情很複雜。她的嘴角微微揚起。
幸好,不管她的命運如何。
至少那樣的日子,不會再在這片土地上重演了……
…………
紀禾和常璇仍然待在展館內。
沒有抓到花無痕,常璇的心中還是有些遺憾。
他捧著茶抿了一口,恨得牙齒痒痒。
花無痕就這麼出現在他身邊,又擦肩而過。
簡直是堂而皇之的挑釁。
紀禾安慰他道:「花無痕畢竟是流竄了那麼久的大盜,行蹤莫測,要是這麼容易就能抓到才奇怪。」
話是這麼說,但常璇很難心情平靜。
「呵呵,我常老活到這把年紀了,也沒有什麼別的事情了……在我徹底進墳墓之前,一定得把這個混賬給送進監獄。
「對了,我會試著派人去聯繫一下y國的那位富豪先生,看看他願不願意將這件嫁衣出售。如果在我常家的承受範圍內,我願意做主將它買下來。」
紀禾一頓。「為什麼?你想收藏它嗎?」
常璇搖頭道:「倒不是這個原因。那件嫁衣,本來就不該是y國的東西,不想看到我們的東西落在他們手裡。這麼多年了,搶來的東西,也該物歸原主了。
「如果那位先生願意出售,買下來之後,我會將嫁衣上交給國家。」
紀禾明白了常璇的意思。
她莞爾一笑。「常老還是挺有格局的。」
「不然呢?」常璇捋了捋自己的鬍子,換了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怎麼說也是道教協會的副會長,還是有點格局的,要起到帶頭作用嘛。」
…………
街道上。
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留著長發的男子,正步履匆匆地前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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