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楊諒這李秀寧三字出口,霎時間席間眾賓客不約而同地齊齊回舉目,將注意力盡數集中到了唐國夫人身邊的這名小丫頭身上。之前楊昭和衛王楊爽、榮鳳祥等人對答說話,小秀寧也聽不大懂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只是規規矩矩地坐在祖母身邊,連筷子也很少動。忽然間成為視線焦點,那包含了各式各樣強烈感情的灼灼目光,當場令小秀寧心跳加,如坐針氈,甚至更有猶如溺水般喘不上氣來的感覺。
忽爾之間,梵仙子幽嘆著微微側轉半身,妙目流盼,向坐在下席處的祝玉研望去。陰後輕聲冷哼,迫不得已地將目光從小秀寧身上收回,抬迎向梵仙子的凝視。電光石火之際,當世武功修為最高,同時也是最美麗的兩名女子,嬌軀同時為之輕顫。明顯非出自然的一抹赤霞與紫氣,分別從各自的玉頰之上浮現而出,卻也只是稍縱即逝。隨即但聽有極輕極微喀~咯~兩下裂響傳出,原本放在梵仙子與陰後面前的兩個酒杯,突然齊齊綻開道裂紋。內里如胭脂般顏色的新釀冬酒,亦隨之源源流淌,全是浪費了。
修為到達梵仙子與陰後這等境界,若要殺人的話,甚至已經不必當真動手。只需以本身氣勢施以壓迫,則被鎖定的目標自能產生感應與幻覺。氣機呼應之下,一切在幻覺中所受傷害,都會實實在在地反應在身體之上。換而言之,就是可以殺人於無影無形之間。陰後心中原本已經存有極濃烈的怒氣,得到聽見漢王楊諒說河南王在太原又和李秀寧定下了親事,更加當場為之勃然震怒。怒氣轉為殺氣,竟然不顧正在眾目睽睽之下,就要把小秀寧擊殺當場。梵仙子無可奈何下出手阻攔,卻是拼了個旗鼓相當。
掌門師姊既然已經動手,陰癸派眾人同仇敵愾,面色當場齊齊為之激變。**雙修辟守玄將手中筷子用力往酒案上一拍。喝道:梵連第二個字也還未曾來得及吐出,面前早有風聲颯然。他心頭微驚,不假思索反臂撈去,只覺入手物件光滑堅硬,赫然竟又是個酒杯。抬頭看時,只見坐在對面席上的李靖微微一笑,向自己捧杯為敬。他眼眸內此際依稀顯現出點點紫色星光,氣勢大是不凡。
辟守玄心下凜然,自問雖可勝而過之,但決計無法能夠像掌門師姊那樣舉重若輕。畢竟是大庭廣眾之下,他也不敢輕易造次。回頭見陰後雖然面色鐵青,但並沒有出指示讓自己繼續行動。當下勉強哈哈一笑,舉杯向李靖點點頭,仰飲盡。他既然如此,邊不負當然更不敢輕舉妄動。聞采婷和旦梅則分別向小王爺瞥了兩眼,目光中各有幽怨之色,
楊昭微微苦笑,刻意移開視線,向李靖望了一眼,感激地向他點點頭。當日小王爺在秘境獵族之事完結而回到洛陽之後,就曾經交代李靖和張須陀,率兵馬去那處山谷,將死者安葬,把僥倖生存的老弱婦孺等人帶返洛陽,再打散了分別擇地安置。而李靖在打撈起龍十二的屍體之後,卻現他貼身衣袋裡收藏著紫薇寶鑑秘笈,並且帶回來交給了小王爺。
紫薇寶鑑練成後威力之強,當日楊昭就確實領教過了。不過既然自己已經有無字真經,便沒有必要再花心機時間去涉獵別家武學。於是乾脆就把秘笈轉送給李靖。再世臥龍深通天文地理之學,以此為基礎修習博大精深,繁複玄奧的紫薇寶鑑,正可謂相得益彰。故此一經上手,其進境之快,竟是名副其實地一日千里。以他往日本領,即使和邊不負平手相鬥也是勝少敗多。但現在竟能震懾辟守玄於無形。雖然時間尚短,造詣未深。但只要持之以恆下去,其將來成就,必定不遜於邪王或陰後等當世絕頂高手。
陰後、梵仙子、**雙修以及再世臥龍的種種動作行徑,除去當事人還有如楊昭這種水準的高手之外,即使是司馬荒墳和榮鳳祥等輩,亦只能隱約察覺出其中端倪。至於內里詳情,那就難以完全觀察得明白了。
無形壓力驟爾消失,心跳回復正常頻率,也不再有吸不上氣的感覺。曾經在近距離接觸過朝陽天妖,更親眼目睹過父母在面前慘遭殺害那幕悽慘情景,小秀寧對於死亡的感覺卻是無比敏銳。原本蘋果般的小臉,霎時間唰~地變得慘白。她本能地向後縮了縮,緊緊抓住了萬姨娘的衣角。萬貞兒雖然也不明所以,卻察覺得到漢王楊諒那句話,已經讓小秀寧成為了眾矢之的。她仰向河南王張望了幾眼,心下黯然一嘆,回臂將小秀寧摟在懷裡,滿心儘是自憐自傷之情。
衛王楊爽聽聞小王爺和小秀寧先前已經在太原定下親事,不由得也是怔了怔。他半生宦海沉浮,早便鍛煉得目光如炬。此刻兩眼只對唐國夫人略微一掃,心中便已經對此事背後的意義全然瞭然於胸。這樁婚事嘛,雖說政治意義是太過濃了一些,不過暫且撇開年齡不談,雙方家世倒確實是門當戶對。加上小秀寧麗質天生,如今已經是位美人胚子,得到再大幾歲,想必更會出落得傾國傾城之貌,楊昭以之為婦,也算是男材女貌。他習慣地捋捋鬍鬚,呵呵笑道:哦,是小秀寧啊。好,好。確是天作
叔公,且慢。楊昭深深吸口氣,肅顏正色,沉聲道:之前在太原,五叔確實曾經自告奮勇地要替我作這個大媒。不過,侄孫可還沒有答應這門親事。回向唐國夫人拱了拱手,道:唐國夫人美意,本王心領。但是秀寧表妹年紀還小,本王認為現在就來說親,實在也太急了。對於秀寧表妹而言,未必是什麼好事。還請唐國夫人收回此意吧。
唐國夫人見河南王當面推搪,心中就有幾分不悅。眾目睽睽之下也不便作,只勉強笑道:這事先前在太原也曾說過了,不是要昭兒你和秀寧現在就成親,而是等三年之後啊。旁邊漢王楊諒同樣笑道:呵呵,昭兒年來做下了不少驚天動地的大事,卻想不到這麵皮居然還是如此之薄。哈哈,自古以來,都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昭兒又何必害羞?哦,對了對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這大媒五叔替你做了,父母之命麼二哥二嫂好象還不知道吧?這也沒什麼為難的。回頭回到大興,咱們將這樁親事稟告父皇母后,料來亦必無不允。
楊昭嘿聲低哼,凝聲道:五叔,可能是侄兒之前的態度不夠清楚,以至於讓您產生了些什麼誤會。既然如此,昭兒迫不得已,只好再講得直白一些了。當日那妖孽襲擊太原留守府,我救援來遲,以至於竟讓秀寧表妹父母雙雙遭遇不幸,實在有愧於心。正因如此,所以日後我當盡己所能,好好照顧秀寧表妹。無論赴湯蹈火,盡皆在所不辭。但是婚姻大事,關係終身。總需要兩情相悅的才能過得美滿。秀寧表妹現在不過十歲,三年之後也才十三,能懂得什麼?這樁親事,請恕侄兒眼下萬萬不能接受。唐國夫人,本王明白您愛孫心切,更想藉機復興李閥的良苦用心。但是本王也想請您明白,秀寧表妹她先是個獨立的人,可不是一件用來復興李閥的工具。
唐國夫人聽小王爺講得這樣直截了當,當場自覺老臉一片火辣辣地,羞慚之下,頓生慍怒。她伸手在酒案上用力一拍。凝聲道:豈有此理,河南王,你這是責怪老身麼?淵兒和他媳婦既然都已經不在,老身就是秀寧的唯一親人了。老身所有打算,都只是為秀寧著想,豈會更有其他用意?皇天后土,均可共鑒!
責怪兩字,實不敢當。但是也請唐國夫人稍微體諒一下本王的感受如何?楊昭雙眼正視著唐國夫人,毫不退縮地道:本王尊敬您是長輩,可是唐國夫人為什麼就不能先問問本王願意不願意,然後再提親事?而在本王明確拒絕之後,唐國夫人您又為什麼將本王的意見,一再視若無睹?如此種種,未免也有些兒僭越了吧?須知道,本王可不是只有十歲啊。
楊昭這接連幾句詰問,直讓唐國夫人無法招架。平心而論,她確實在這件事上完全忽視了小王爺自己的意見,但由始至終,她也並未感覺到自己這樣做究竟有什麼不妥,更意想不到居然會引起小王爺如此強烈的反彈。霎時間竟是無言以對。漢王楊諒肚裡暗暗冷笑,同樣用力一拍几案,作色道:昭兒,你是這樣和長輩說話的嗎?秀寧卻是究竟有哪裡配不上你了?你這樣推三阻四,難道還真想將那名叫什麼明月的歌姬娶為正室?荒唐,簡直荒唐!
楊昭亦不惱怒,只淡然侃侃道:不是配不配得上的問題。我只是希望秀寧表妹將來若要尋找夫婿,能夠真正依照自己心意而行,而不是為了一姓一家之興衰,平白背上原本不該由她來承受的重擔。再且,明月曾經與侄兒一起共過生死,歷過患難,對侄兒情深義重。所以,還請五叔說話之時,可以稍微尊敬她一下,也稍微尊敬侄兒一下,如何?
表、表哥。你不要和奶奶吵架,好嗎?小秀寧忽然鼓起勇氣,怯生生地開聲道:其實其實秀寧自己也也喜歡表哥,不是因為***關係才才那個的。表哥,你難道很討厭秀寧麼?
楊昭聞言,禁不住愕然一怔。隨即放軟了口氣,柔聲道:當然不是。小秀寧這麼乖,這麼可愛,表哥怎麼會討厭妳呢?但是喜歡是一回事,成不成親,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啊。妳現在年紀還小,搞不懂這些的。總而言之,妳要牢牢記住一點。自己的人生,就應該由自己來選擇究竟該走什麼路。可以接受長輩的指點,但是一定不能讓他們控制了妳的方向,不管這個人是誰也不可以,明白麼?
唐國夫人越聽越怒。楊昭如此說話,簡直是當面落她的面子。她一生長於富貴權勢之家,從來只有教訓別人的時候,哪曾受過別人教訓?更何況如今教訓自己的,更是自己的侄孫?心中火氣上涌,她自覺再也坐不下去了。當下怒聲冷哼,嚯~地起身,喝道:如此大逆不道,公然鼓吹不孝的忤逆言辭,多聽半刻也污了老身的耳朵。秀寧,河南王不歡迎咱們呢。咱們又何必繼續留下礙了別人的眼?走吧。當下不由分說,拉起小秀寧就往廳外大踏步而行。小秀寧心裡不願就走,可是才喊得一句表哥,早被祖母厲聲呵斥道:什麼表哥?這裡沒有妳的表哥。記住,咱們李家的親戚早就死盡死絕了。今後什麼都要靠自己,省得別人說咱們祖孫倆是想沾他的光呢。竟是絲毫不顧眾賓客在場,直將楊昭罵個狗血淋頭。萬貞兒連忙起身跟上。眨眼之間,三人都去得遠了。
衛王楊爽見唐國夫人鬧得如此,禁不住一聲嘆息,搖頭道:昭兒,你剛才說的那番話麼雖然也不無道理,但語氣卻嫌過分了。唐國夫人雖然咳咳,但她終究是你長輩,怎可如此對她說話?頓了頓,又道:小秀寧年紀確實小了點,你現在不願娶她,那也怪不得你,此事暫且作罷便了。嗯剛才你五叔說的歌姬明月,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楊昭不願意接受小秀寧,歸根究底,就不是嫌棄她年紀太小什麼的,而只在於對唐國夫人與漢王楊諒不顧自己和小秀寧兩名當事人本身意願,意圖強行將他們自己的意志加諸別人身上這種行為,產生強烈的反感。可是自己說來說去,別人始終都不能理解,衛王楊爽依舊將自己拒絕婚事,看成是因為不喜歡小秀寧年紀太小,這可讓小王爺當真覺得十分無奈了。他長長嘆口氣,勉強提起精神,解釋道:叔公,明月以前是歌姬,但現在早已經不是了。
衛王楊爽皺眉道:優娼隸卒,最是下九流。這種女子,昭兒你只是收入房中倒無所謂,但要說正式娶為妻室,怕是大大的不妥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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