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煉山河 第1266章 惡性循環

    十三天了。

    如果不是籠罩在，這片天罰之地上的恐怖意志，仍舊存在的話，張中實幾乎就要懷疑，引落天罰的那名小輩，已經就此死去。

    能夠在暗無天日的地底，死寂無息狀態下，連續堅守十三天……好吧，或許有不少修行者，也能夠做到這點。

    但不要忘記這裡是失落園，代表了無盡機緣，每一息時間都無比寶貴，沒人能夠承受，十三天時間白白浪費的代價，哪怕張中實也是一樣。

    而且更關鍵的是，至今日失落園開啟已一個月，隨時都有可能關閉，想到這裡張中實皺緊眉頭，他忍不住擔心難道裡面的那小輩，要一直呆到失落園關閉不成？

    若當真這樣，就真的麻煩了。

    第十四天。

    第十五天。

    整整半個月，天罰之地內毫無動靜，就在張中實考慮，是否要做點什麼的時候，藏身暗無天日地底的他，驀地睜開雙眼，其內有精芒炸開。

    幾乎同一瞬間，似被大手橫抹而過，只餘一片空白、死寂的天罰之地，其中心某處突然破碎，接著一道身影鑽出來。

    一身血色長袍，通體猩紅無比，充斥著灼熱與暴躁，就像是剛剛才從，高溫加熱至沸騰的血漿中取出。

    粗重喘息聲，自長袍下傳出，只是鑽出地面的動作，似乎便已經耗盡了他的力氣。

    站在原地，大口喘息了一陣，血袍人抬頭似在辨識方向，幾息後朝著一處離去。

    但過程並不順利，他腳下踉蹌，整個人似虛弱無比，突然身影一個不穩，差點倒在地上，猛地橫踏出一腳才勉強穩住。

    隨著這一腳踏落，驚天轟鳴驟然爆發，大地劇烈震盪之中，瞬間出現恐怖裂紋，以這一腳踏落處為中心，向四面八方瘋狂蔓延，密密麻麻直至視線盡頭。

    血袍下，似響起一聲苦笑，接著繼續遠去。

    片刻後，張中實來到這一腳踏落之處，低頭看著地面上，縱橫交織的無數裂紋，他眼神很認真很凝重。

    很恐怖的力量！

    若是在外界，他自然不懼，但這裡是失落園，他現今狀態並不具備完整的力量。

    所以煎熬等待半個月，人出來了，他卻沒動手。

    沒動手當是因為，他沒有絕對把握，一旦出手或許殺人不成，反而會送上人頭。

    但這並不意味著，張中實便就此罷手……他當然不會，哪怕真的葬送掉這具傀儡身，也要試一試。

    不過現在還有時間，既然開啟時間超過了一個月，就表明這一次，失落園是長期開放狀態。

    不出意外，至少還有半個月時間，甚至更久。

    目光微微閃動，張中實腳下邁出，向秦宇離開方向追去。

    ……

    東海壽宴之後，許世很是消沉了一段時間，他根本不願意相信，聖道圈中流傳的消息。秦宇那個小人，居然完成了屠聖的壯舉，一躍而起成為各路二代們，敬畏敬仰之人。

    後來，隨著桃園官宣，桃女、秦宇之間的事情，他更是差點氣炸肺，不敢在公開場合多說什麼，怕被人恥笑也怕招惹麻煩，將自己關在修煉密室里，怒吼發泄了一整天。

    憑什麼？憑什麼？秦宇小人不僅聲名鵲起，更得到了高貴的桃女師妹，許世一點都想不通。

    更讓他痛苦的是，自己居然成了，秦宇揚名過程中，一塊給他墊腳的石頭。儘管在屠聖之事被確認後，基本上已沒有人在意，他曾輸一拳被秦宇打敗的事情——可越是這樣，越讓人難以接受啊！

    因為許世發現，他甚至連在秦宇身邊，留下名字的資格都沒有，這是一件多麼令人悲哀，且難以接受啊事情啊！

    許家半聖察覺到了兒子的低沉，弄清楚其中緣由後，嚴厲警告了他一番，日後不要再惹事，然後就想辦法，幫他弄到了一個，進入失落園的名額。

    嚴父也有一顆柔軟的心，對許世這個兒子，許家半聖還是很看重，希望他能知恥後勇，在失落園中有所收穫。

    而今天，許世覺得屬於他的機緣，屬於他的未來，終於要展開了——感謝我親爹！

    秦宇小人你且給我等著，等到這次失落園封閉，我許某人必然要以全新姿態，出現在你面前！

    因為，他找到了一處生命之源，且品質極高，高到眼前這片泉水，呈現出淺淺的紫色。

    生命之源基本都是綠色狀態，存在越久品質越高，綠色會不斷加深，而其中最頂尖者，就有一絲可能蛻變，形成紫色的生命之源。

    單純的力量對比，一處紫色生命之源，至少能抵得上，十處綠色普通生命之源。

    這是什麼？造化，天大的造化啊！若非如此，許世豈敢生出，離開失落園後，就去找秦宇的念頭。

    還有什麼好猶豫嗎？沒有，一點都沒有！

    許世縱身一躍，他感受到了，空氣中濃郁至極的，屬於生命之源的氣息，還有微風拂過面頰，穿過他衣角時帶起的波動。

    近了，近了！

    那紫色就在眼前……然後，一切都停止了！

    許世瞪大眼，再瞪大眼，他拼命蹬腿就像是一隻，頭下腳上的大蛤蟆，卻根本紋絲不動。

    整個人都被無形力量，凍結在半空中，徹底冰封！

    啪——

    啪——

    腳步聲響起，許世拼命要回頭，張口大聲咆哮，「混賬！是我的，這處生命之源是我的！放開，你給我放開！」

    但可惜的是，這腳步聲的主人，根本沒有與他說話的意思，更加不會被拖延時間。

    一抹血色出現在眼前，全身上下皆覆蓋在，赤紅血袍下的人，看到他時頓了一下。

    許世頓時掙扎的更厲害，「你認識我？你一定認識我！我是許世，我爹是半聖，你敢搶我的生命之源，許家肯定不會放過你！」

    他不是真的蠢，也知道現在這種時候，說這些話最大的可能，是自己被人幹掉滅口。可衝動易怒的人，就是這種火爆性子，理智根本就壓制不了，脫了韁就是野牛。

    最主要的是，眼前這片紫色生命之源，可以說是許世這輩子，除了投胎那次外，最大的一次造化，甚至能夠改變命運，讓他的未來無限光明。

    可如今，他卻被人定在半空中，距離生命之源咫尺之遙，卻再也動彈不了半點，像是隔了天與地之間的距離。

    他能不瘋嗎？

    血袍人收回眼神，繼續走向生命之源，一步兩步三步，他馬上就要進去其中。

    許世破口大罵，可這一次他剛開口，腦門就挨了一記，「啪嗒」一聲橫飛出去，陷入昏迷狀態。

    另一邊，收手的血袍人，口中喃喃道：「下手似乎有點重，多少算是個熟人，又搶了人東西……算了，反正沒有死，活著就可以了。」

    一步邁出，他踏入生命之源，瞬間沉入其中，淺紫色冰層瞬間凝聚。下一刻，驚奇一幕出現，這片紫色冰層，竟突兀消失不見。

    若非在原地，留下了一處巨大空洞，幾乎讓人懷疑，剛才看到的都只是錯覺。

    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許世一個鯉魚打挺，猛地蹦了起來，張口就是咆哮，「王八蛋，別動我生命之源！」

    然後，他就看到了不遠處，地面上的巨大空洞。像是當頭挨了重重一棒，許世一陣天旋地轉，「噗通」一聲又倒在地上。

    緊接著，悲天哭地的詛咒謾罵，像是大河決了堤，在這片空氣里不斷迴蕩。

    如果罵聲也能殺人，秦宇肯定已經粉身碎骨，但可惜它不能。

    但即便如此，他現在的處境，也非常不好受。

    紫色品質的生命之源，的確蘊含著強大力量，但在經歷了「吃不下」靈蛇的絕望煎熬後，在秦宇看來只算是尋常。

    沒錯，就如你們所見到，秦宇他活了下來，從那場靈蛇大宴中，硬生生保住了性命。至於規則之體，勉強算是成了，否則他也不可能，真的一吃到底。

    但既然說是勉強成了，就表示這裡面，還是存在一些問題的……咳咳，好吧，問題還不小。

    比如秦宇身上，如今赤紅的血袍，是因為它本身就是血色，也因為吸足了鮮血。秦宇現在的狀態，大概可以看成，就是一個被摔碎之後，又拼湊到一起的人偶——也不是太貼切，或者說是一個，身體埋滿地雷的炸藥包？

    總之，勉強凝聚的規則之體，在並不完美的狀態下，強行吞噬容納了太多的力量，就導致了這個局面。

    比如秦宇的身體，隨時都處於崩潰邊緣，如今血色長袍下，大概是一副恐怖場景，血肉隨時都在崩潰又修復。

    只不過，秦宇覺得自己現在的鮮血，實在是太珍貴了，這是拼了命才得到的，肯定不能浪費，所以就讓紫背青翅蟻都給吃了下去，血袍也就越來越紅。

    囉嗦了，簡單說就是，秦宇雖然沒被撐死，但狀態也非常遭。他必須繼續尋找生命之源，吸收它的力量，維持規則之體不徹底崩潰，同時在這過程中，想辦法進行修復。

    許世這傢伙，秦宇是有些印象的，但怎麼說呢，就算他運氣不太好吧。現在這狀態的秦宇，為了保住性命，別說許世了，就算換大師兄在這，他說不定也要敲一記悶棍。

    可事實是，即便紫色的生命源，也不能對秦宇現在的情況，形成有效的實質改善。

    規則之體的崩潰，被暫時壓制住，但也僅僅只是暫時，實際上想要徹底修復過來，難度比想像中更高。

    按照「老烏龜」的說法，這都是殺死一隻先天之靈，所必須付出的代價……不論殺靈蛇之前的艱難，降臨天罰的恐怖，殺它之後的考驗，煉化奪取其血肉的生死難關，甚至成功之後，也要面臨隨時，都要死去的結局。

    先天之靈，伴隨天地孕育而生，具備某些與天地共通的屬性。說的不客氣點，殺死靈蛇就跟幹掉了，一個小號的簡易版天地分身一樣。

    一點代價都沒有，呵呵，你想啥呢？

    殺個聖道，都會有天地降罰，更別說秦宇如今做的這件事，他如今還能繼續活著，都算是奇蹟了。

    秦宇聽得咬牙切齒，如果不是現在的狀態，實在不能動怒，他真的要暴起出手，給這混蛋一個教訓。

    這些事情你之前怎麼不說，現在講風涼話，是覺得我的大刀不能動，膽子就肥了？等著，再給你記一筆，等我好了的，咱們慢慢清算！

    可事實上，秦宇非常清楚，即便當初「老烏龜」說的再多，他都不會輕易罷手。

    不，是絕不可能罷手！

    一隻幼生狀態的先天之靈，遇到的概率有多小，簡直可以說是，開天闢地來頭一遭。如果因為畏懼後果，就選擇退避，那秦宇一定會後悔，這輩子都走不出陰影。

    況且修行者修行，本就是迎難而上，如在獨木橋上，哪一步不是危機重重，隨時都有喪命的危險。若瞻前顧後，或畏難不前，也就不會有今日的秦宇。

    所以，這件事大概是怨不到別人頭上的，秦宇心裡明白，轉動念頭只是用來，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同時宣洩幾分內心的惱火與不安。

    任誰時時刻刻，都行走在死亡邊緣，整個人就像是，坐在隨時爆發的火山口上，心情都不會太美麗。秦宇覺得他現在，還能保持冷靜思考，其實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都這麼不容易了，難道懲罰還沒過去？不就殺了一隻先天之靈，而且是它先惹的我，如今殺都殺了，吃也吃了，我勉強成了規則之體，跟先天之靈也差不多，就不能高抬貴手一次？

    繼續亂七八糟想了一會，紫色生命之源的力量被耗盡了。

    秦宇嘴角抽搐，這吸收速度，簡直比想像中更快。而且更可怕的是，這副身體如今的損耗速度，就現在這狀態，他撐不了太久啊。

    規則之體崩潰，秦宇死。

    他不想死，就要繼續尋找生命之源，還得是高品的，吸收力量進行壓制。

    可之前說了的，秦宇之所以落得，如今悲慘的下場，就是因為不完美的規則之體，吸收了太多力量導致。

    所以，「飲鴆止渴」這個詞，用來形容此時秦宇的舉動，大概是非常貼切的。

    吸收生命之源壓制規則之體崩潰，然後體內吸收力量更多，造成規則之體隱患更大，於是崩潰風險更高。

    這是個惡性循環。

    秦宇非常清楚，但他沒辦法，只能撐一步算一步，希望以後能找到轉機。

    不能耽擱了，現在的時間，實在太珍貴了。

    之前覺得珍貴，是要全力尋找生命之源，如今雖然也是，繼續尋找生命之源，可意義卻完全變了。

    一個是為了變強，一個是為了保命！

    很明顯，是越混越難了啊。

    ……

    之前曾經提過，張中實所在的張家，在昊陽世界中頗具名氣，能夠以無聖道資質，躋身聖道圈中且人人信服，就是其強大能力的表現。

    再加上之前，圍殺白鳳的事情，如今並未在失落園中傳開，所以張中實的信譽度，還是很高的。

    所以他非常順利的，就找到了第一個交易目標——理由是，他通過張家秘陣之力，能夠隱約感受到，一絲屬於生命之源的氣息，但這種辦法違背了失落園的規則，他不能親自動手，否則就會引落降罰。

    所以，張中實需要一個合作者，雙方一起動手，尋找生命之源，具體分配規則很詳細，詳細到讓他選定的合作者，很容易就相信他早有準備，絕不是信口胡說。

    具體不多說，總之一番密談之後，被選定的交易目標，一臉興奮快速離去。目送此人背影走遠，張中實臉上笑容，一點一點散去，最終只余冰冷、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