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煉山河 第1649章 眼中日月

    古槐瑟瑟顫抖,院落中一片死寂,秦宇靜靜看著它,眼眸逐漸深邃。

    幾息後,浮現出的古槐真身,突然變得凝實,赫然是一名青袍男子,姿容俊秀背負槐杖,此刻眉頭輕皺面露不解。

    「你是如何發現我的?」

    秦宇微笑,「從進來這裡的第一眼。不然你以為,之前那個讓你感到害怕的人,為什麼總在樹下觀天象。」

    「一開始,我也想不通,只是覺得一株修煉有成的槐木,或許是為自保隱藏自身。但剛才,你雖未動手,還是露出一絲氣機,便被我捕捉到了。」

    古槐精魅男子,聞言面露苦笑,「在你們跨入徐家時,我便猜到,一番謀劃必生變故。時也命也,著實讓人捉摸不透,大概這便是天道演變,繁衍萬千的脈絡。」

    秦宇道:「這些話,我聽不太懂,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古槐精魅男子略微沉默,「因為不敢。」他抬手點了點面前虛空,「一位主宰初境,居然能夠分割小世界,這也就罷了,世間總有出類拔萃之輩,可你為何能夠,做了這方小世界的老天爺?這點我想不通。」

    秦宇眼眸平靜,「你知道的很多,眼界絕非東極郡城裡,一株修煉有成槐精該有的,是在藉此提醒,你來歷不凡背有靠山,要我思慮清楚再決定如何去處置嗎?」

    槐精微笑拱手,「閣下智慧高絕,我確非東極郡城原生,這株古槐也並非我本體,只是借居的一處軀殼。」

    秦宇想了想,轉身落座,「還有什麼話,一次全部說完,記得考慮清楚,千萬別藏著掖著,否則丟掉性命,別怪我沒有提前告知。」

    槐精笑容微頓,眉頭皺了皺,神色露出肅然,他看了一眼坐在石凳上的秦宇,沉吟幾息緩緩道:「我家主人,是中荒神州中一位得道高人,早在千年歲月之前,便尋覓到蛛絲馬跡,因而派我分神降臨到這東極郡城徐家,寄居於這株古槐之中,暗中照拂徐家,等待恰當時機到來。」

    「這樁機緣,涉及我家主人大道修行,是志在必得之物,若閣下願意退讓一步,定會得到我家主人的感謝,日後-進入中荒神州,可去盪雲峰上拜訪,結下一樁善緣,對日後閣下行走中荒,自然裨益多多。」

    秦宇沉吟不語,手指輕敲桌面,似乎沒想到對方,身後居然是一位中荒高人,因而陷入兩難境地。

    槐精臉上浮現幾分笑容,語氣越發從容,「好叫閣下知曉,我的本體,乃是一株萬年黑槐,如今分神降臨,實力不及本體十分之一。而我的境界、力量,與主人相比,更是脆弱至極,拂袖一揮便要化為齏粉。」

    秦宇抬頭看來,「皇境?」

    槐精笑而不語。

    秦宇點頭,「多謝。」

    槐精有些發懵,不知謝從何來,他卻是不知,肉肉為幫秦宇快速積攢修為,準備的旁門左道之法,絕非只有一種。

    按照肉肉的說法,這都是之前跟她做交易的一些人,為償還債務給出的補償。能被她看在眼裡,願意收下來抵債,當然絕非尋常。

    例如其中一門,其名饕餮,好處是只需要張口一吞,可轉化獵物三成修為收歸己用,壞處就是千年之內都只可使用一次,否則就會爆體而亡。

    謝這槐精,當然是因為,它給秦宇提供了一位,非常合適的可選對象。當然,這都是以後的事,雖說皇境這種存在,給秦宇的感覺就是強的不可理喻。

    但有肉肉在,秦宇覺得還是可以搏一搏……當然,最關鍵的原因是,徐芝若眼中日月,肉肉說的很清楚,不僅可以加速秦宇修行,更能在日後成為,消弭根基不穩隱患的關鍵之物,絕對不能錯過。

    既如此,中荒得道高人的面子也不好使……唔,有肉肉幫忙遮掩氣機,應該不會被輕易找到才對。

    槐精有些摸不清楚眼前之人心思,本能生出幾分不安,他深吸口氣咬了咬牙,「閣下……」

    沒等開口就被打斷,秦宇微笑拱手,「再見。」

    莫大恐懼,瞬間襲上心頭,槐精爆喝,「我乃盪雲峰黑槐護法……」又被打斷,但這一次比之前,就血腥暴戾了許多。

    一株更大的樹,不知何時悄然出現,無數枝椏瞬間撲出,將院中這株古槐捲住。就像是一張,陡然張開的大口,將它直接吞掉,槐精男子七孔流血,慘叫一聲煙消雲散。

    整個過程悄然無聲,若非地面多出一隻深坑,幾乎讓人懷疑,之前一切只是幻覺。

    咀嚼有聲的酒樹,對著秦宇彎了彎腰,就此消失不見。

    房內,徐芝若拼命捂住嘴巴,才讓自己不會因為恐懼而尖叫,臉色呈現一片蒼白。

    很小的時候,她就發現了,自己眼睛的不同之處,可以看到很多不想看到的事情。

    便比如之前,那名不斷殺人的婢女,又比如今夜,發生在院中的廝殺。

    她沒有想到,這名看似「懼內」男子,居然會是這麼一位,實力可怕的強者。更沒有想到,家中的這株古槐,居然隱藏的這麼深。

    千年以來便紮根在徐家,目的是什麼,以徐芝若的聰明,其實很容易就能猜到。

    難道,徐家從一方郡都望族,日益敗落直至今日,都是因為她的這雙眼睛?那麼當年,因為父親的風流濫情,而導致的家族大劫,所有親眷近乎死絕,只剩她跟哥哥兩個,原因真如她所知,還是其中另有隱情?

    想到這裡,徐芝若臉色越發蒼白,身體輕輕顫抖。

    突然間,她慘叫一聲,雙手抱緊頭部,在床上不斷打滾。


    院外,正看著徐芝若房間,眼神流露一絲憐憫的秦宇,臉色微變身影瞬間飛出。

    震開房門,身影竄入其中,便見徐芝若雙目之中,各有光芒湧出。一者璀璨耀眼,有大日虛影從中浮現,一者清冷高潔,隱約可見圓月痕跡。

    所謂生而背負大機緣,雙眸藏日月,便是如此。

    徐芝若眼中日月,雖非真正大日、圓月,卻蘊含日月精華,可將其視為天地之中,因緣際會之下,所形成的日月之源。

    若她機緣足夠,能將眼中日月煉化,徹底收歸己有,便是一樁不可想像的大造化,日後這天地間,註定將會誕生一名超強者,甚至能夠藉此跨過天人門檻,成就無上皇境。

    但可惜,這樁日、月造化,早在千年之前,就被人提前察覺,繼而布局斷了徐芝若的修行之路,讓她跌落塵埃之中。

    沒有名師引導,踏入修行大道,這些年來眼中日月,一直都在汲取她的精氣神髓。

    所以最初相見的時候,秦宇覺得這位眼睛漂亮的女修,膚色白則白矣,給人感覺卻不好,有些氣息虛弱。

    如肉肉之前所言,機緣太大拿不住,如果繼續硬拿,是要死人的。現在的徐芝若,只有交出眼中日月,才能保住性命。

    而今夜,她心神震盪之下,引動日月波動,便出

    現了眼前這一幕。與之前不同,今夜兇險至極,若無外力相助,徐芝若甚至有可能,被硬生生掠奪一空,就此香消玉殞。

    當然,其眼中日月,也要隨著她的死去,就此煙消雲散,一樁天大機緣歸於天地,不知要等多少年,才會再有這麼一位,眼含日月的嬰兒出世,繼承下這樁機緣。

    秦宇當然不會,眼睜睜看著此事發生,中荒得道高人都已經得罪,若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那才是真的悲劇。

    一步向前,他抬手點在徐芝若眉間,其雙目之中日月,「飢餓」多年之後,終於感受到了美食在前。

    轟——

    恐怖吞噬力量,瞬間自她雙眸爆發,牢牢吸住了秦宇。

    臉色微變,秦宇沉聲道:「徐芝若,快清醒回來,徐家變故雖因你而起,卻絕非你能決定!」

    對面的徐芝若,依舊緊閉雙眼,沉浸在痛苦之中,對他的話沒有半點回應。

    秦宇眉頭皺緊,深吸口氣,「徐芝若,我不知你是真的心神淪陷,還是在有意假裝……我數三聲,如果你再不醒來,我就要收手了。到時候,不僅你要死,你哥哥也會死。」

    「一。」

    「二。」

    徐芝若睜開雙眼,依舊痛苦,卻又有幾分平靜。

    靜靜看著秦宇,其內有日、月之影盤旋,好似九天之上神明,讓秦宇心頭微沉。

    可他並未露出懼意,眼神也沒半點退縮,手指依舊落在眉間,任憑恐怖吞噬力量,瘋狂掠奪體內力量。

    「徐芝若,你如果想要逆天改命,守住自身的機緣,儘管可以嘗試……因為,你的確有這份資格。」

    「但我要告訴你的是,相信我,你不可能成功,是繼續活下去還是帶著徐向林一起死,你現在可以選擇了。」

    徐芝若眼眸之中,露出幾分掙扎,她閉上眼,雙目中日月虛影,快速暗淡消失。

    「咬住」秦宇的吞噬力量,隨之消失不見,他收手退後幾步,口鼻之間輕輕喘息。

    自他手指點落,到如今收手退走,時間不過幾息而已,卻足足讓秦宇損耗了,近乎三分之一的力量。比之前院外,一場廝殺加起來都多,足可知局勢恐怖。

    若被奪走超過自身半數力量,秦宇就真的成了,砧板上的魚肉,再難掙脫出來。

    徐芝若睜開眼,輕聲開口,「你剛才故意提及我哥哥,是因為內心在恐懼吧?」

    秦宇喘了幾口,看了她一眼,略微猶豫點頭,「沒錯,我的確有些忐忑,你會冒險一搏。」

    聽完這一局,徐芝若倒在床上,陷入昏迷之中。

    秦宇深吸口氣,轉身走到院外,臉色微白間,神色一片平靜。

    他是真的有辦法,強行斷開眼眸日月的吞噬,只是這樣做,徐芝若肯定就會死。

    而徐芝若最終之所以罷手,並非她不敢放手一搏,而是非常清楚,即便她僥倖成功,真的借秦宇之力,煉化了眼中日月,結局還是要死。因為肉肉絕不會允許,她繼續活下去,眼中藏有日月的徐芝若,早就看出了對方的可怕。

    那是真正的,足以讓她絕望的存在,所以當初肉肉提出,與她交易的時候,徐芝若毫不猶豫點頭答應。

    不答應,是會死的。

    徐芝若並不懷疑,即便她真的死了,那位夫人也一定有辦法,能夠拿到想要的東西。

    頂多,就是多費些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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