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煉山河 第1085章 廖師「消散」

    秦宇確認自己不會看錯，見到奧法長老的一刻，廖師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自然。

    儘快很快就消散不見，卻足夠證明他之前的猜測……她果然與這位魔龍長老間存在秘密。

    而且，又是一個十日之約，這女人究竟要做什麼？

    沒等秦宇多想，廖師推碗起身，嘴角露出微笑，「奧法長老來的倒是挺快的啊。」

    從這話里察覺到一絲不滿，奧法長老神色謹慎，「當然，小姐您吩咐的事情，老夫豈敢拖延。」

    「哼」了一聲，廖師轉身就走，「跟我來吧……」說完嘴裡小聲嘟囔了一句什麼，只是聲音太低，根本聽不清楚。

    奧法長老微笑稱是，眼神落在秦宇身上，停頓一下微微點頭，這才跟了上去。

    瀑布旁邊有一座石洞，或許很久之前，曾有魔獸在這裡居住，如今已經被捨棄。

    狐老收拾了出來，廖師昨夜卻沒住進去，如今正好拿來，跟奧法長老進行交談。

    「轟隆隆」的瀑布落水聲，源源不斷灌入腦海，將一切動靜遮掩，沒人知道他們兩個說了什麼。

    大概過了一個時辰，奧法長老才從山洞中出來，他臉色微微發白，眼底猶有震動餘波，似乎之前遇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

    眼神再度落到秦宇身上，奧法長老嘴角動了動，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眼中神色更多了幾分複雜。

    有些不解，有些羨慕，似乎……還有那麼一絲不忿？

    「廖師小姐讓你進去。」說完，奧法長老走向旁邊。

    秦宇皺了皺眉，大步走向石洞。

    裡面面積並不大，狐老精心布置後，算得上很舒適。寬大案桌後面，廖師坐在軟榻上，她眼睛發亮，看著走進來的秦宇，道：「你來了。」

    秦宇點點頭，覺得這句話實在多餘，可又莫名其妙的，不想跟她鬥嘴，索性開門見山，「你的十日之約，到底怎麼回事？」

    廖師擺擺手，「等下再給你解釋，我先安排幾件事。」說著抬手指了指，擺在桌上的一堆瓶瓶罐罐，「上面標了名字的，就是我特意準備的，沒標註的留給你以後用，效果都寫好了。」

    「黑天罡的潛力很好，如果不是早年，他受傷很重體內血脈萎縮，早就已經達到今日境界，甚至有那麼一絲機會，衝擊魔王境界，獲得深淵意志認可。我能給他的，就是填補上這些年，他在修煉上的缺失，送他一個衝擊魔王的機會，一旦成功你就算是多了，一尊魔王階的超級打手。」

    瞪了秦宇一眼，示意他不要插嘴聽自己說完，廖師頓了頓繼續道：「老-胡這個人，做飯的手藝的確一流，可惜魔種血脈差了點，就算用了我給他的魔藥，突破魔帥階基本上，就是他這輩子的終點了，幾乎沒可能再向前一步。」

    「至於無影魔……這傢伙的狀態最奇妙，不知道經歷了什麼，他體內魔種血脈突變，才有了現在這種，超強的隱匿手段。當然，強是強了，可壞也壞在這個地方。因為是突變血脈，他找不到合適自己的提升方向，基本也註定了成就有限。我給他的魔藥，只是一個嘗試，或許能幫他打開一條截然不同的路，也可能對他沒什麼用處，總之結果看他的運氣！」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廖師舔了舔嘴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愜意的吐出一口氣，「當然，這世上沒有不勞而獲，雖說他們也算出了不少力，但我的魔藥可不是那麼廉價，輕輕鬆鬆就能夠拿到。魔藥裡面，我都留了後手，如果他們願意奉你為主……當然，不是深淵奴隸契約，那種變態的東西，但至少也能保證掌控他們，不敢對你生出背叛之心。」

    「他們同意的話，自然就能完整的吸收藥力，有資格衝擊更璀璨光明強大的未來。如果拒絕，藥效也會被他們吸收一部分，就當是對這段時間用心做事的回報，但想達到我之前說的效果，根本就不可能，這件事你不需要多說，讓他們自己選擇就好。」

    秦宇面無表情，仔細看就會發現，他此刻的漠然平靜，給人一種僵固刻板的感覺。

    就像是，強行偽裝出來，遮掩住了內心中，真正的情緒波動。他看著廖師，口中緩緩吐氣，「你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廖師，你究竟要做什麼？」

    廖師白了他一眼，「先別打岔，能不能讓我一口氣說完了，然後再換你問我問題？」

    她拂袖一揮，不見半點力量波動，空間微微扭曲中，又有三方玉盒出現。

    與之前的瓶瓶罐罐相比，這三個玉盒明顯不一般，通體漆黑沒有半分雜質，就像是最深沉的夜色匯聚而成，盒體表面篆刻著，一道道複雜精緻的紋理，彼此串聯在一起，儘管不知道是什麼，依舊給人一種，神奇玄妙的感覺。

    「噹噹當，頂級魔晶製作成的玉盒，我上次從奧法那頭老龍手裡敲來的東西，能夠盛放各種珍貴物品，而不懼力量流逝或氣息外泄。」廖師挑著眉毛一臉的得意，「也就是我，換另一個人試試？敢對生性喜愛財寶的深淵魔龍進行敲詐，絕對活的膩歪，一口就把你撕咬成渣渣！」

    廖師瞪著秦宇，「雖然你這小子，平日裡對我多有不敬，而且還生出過，一些非常失禮的念頭，但我終歸大人有大量，不會與你一般見識。所以這三個玉盒裡面的東西，是我精心給你準備的禮物……嘖嘖，如果有人能為我，這麼費心的準備禮物，那可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啊。可惜……可惜……所以秦宇，你現在一定開心壞了吧！」

    「哼哼哼！第一個玉盒裡面，是剛才從奧法那頭老龍身上放出來的新鮮熱乎的龍血，你用這東西沐浴之後，魔軀會自動吸收變成半龍之體。雖然比真正的深淵魔龍，還弱了那麼一點點，但也足夠讓你的身軀，比現在強大十倍不止。深淵魔族，一切力量源自體內魔種血脈，但他們似乎並未意識到一點，只有足夠強大的肉身，才能容納更強的魔種血脈。」

    「第二個玉盒，放的是之前血眼魔族首領死後，凝聚出的那顆血球。如果以後你準備，煉製分身的話，它將是最好的材料。具體的你別問了，總之如果要煉分身，千萬別忘了這東西。」

    「至於最後一個……可以強化你體內的泰坦血脈，當然因為時間及材料的問題，最終效果如何，我沒有太大把握。但想來應該不會比現在更差，畢竟有千幻魔鏡在，最不濟也能維持住，你現在能夠召喚的泰坦真身。」

    廖師抬手揉了揉眉心，臉色微微泛白，似乎說這麼多話，耗費了她不少的心神。

    抬手將杯子裡的茶水一口喝完，隨手將杯子放下，她看了秦宇一會，突然笑出聲，「這麼乖啊，說讓你聽著就一直安靜，現在我該說的都說完了，輪到你問吧。」

    秦宇眉頭皺緊，眼神凝重，「廖師，你到底怎麼了？」

    十日之約什麼的，現在都去見鬼吧，他突然意識到，事情似乎跟想的不太一樣。

    廖師大笑，「是不是覺得，我剛才說的話，就跟在交代遺言一樣？你這個人啊，就是太聰明了。」她打了個響指，又指住秦宇，「那麼，再一次恭喜你，你答對了！」

    秦宇臉一黑，咬牙低吼，「廖師！這樣的事情，也能拿到開玩笑？我是很認真的在問你！」

    「知道啊，所以我現在也是，很認真的在回答你。」廖師還在笑，眼睛彎彎的越發明亮，「我真的要死了啊！」

    秦宇身體微僵，他眉頭皺的越來越緊，眼底沉凝的情緒，像是一座肆虐的火山，馬上就將噴發出來。

    廖師縮了縮腦袋，不滿道：「什麼啊，你明明都感應到了，這件事我真的沒說謊，還這麼凶的看著我？我都快要死了，你難道一點同情心都沒有？要知道，我剛才還給了你，那麼多的分別禮物啊！」

    秦宇嘴唇動了幾次，終於緩緩開口，聲音嘶啞的嚇人，「我再問最後一遍，你……真的要死了？」

    廖師點點頭，眼眸深處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但不等被捕捉到，便已消失不見。

    她拍了拍身邊的軟榻，對秦宇招招手，「坐過來，我時間可不多了，你有什麼想問的趕緊問，能回答的我都告訴你了。」

    秦宇點點頭，走到她身邊坐下來，第一句話便是，「你是不是真的死？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所以我要你真的很認真的回答我。」

    扭頭，他直直盯著廖師的眼睛。

    「當然……不是真的啊！」廖師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用一副大佬的語氣道：「小子，咱們還會見面的，而且我覺得，應該用不了太久了。當然，前提是你得活著，從深淵世界離開……話說，我給你準備了這麼多好東西，如果還是被深淵魔族幹掉，可是真的很丟人啊！」

    秦宇沒理會後面的話，眼神落在她臉上，捕捉著最細微的情緒變幻，沒有任何破綻。

    她說話時的理所當然，是發自真心……也就是說，他們真的還會再見面。

    廖師口中的死……應該用「消散」這個詞語來形容……才會更加的確切一些吧……

    秦宇早就有過預料，她應該是生靈世界中，某個極其強大的存在，降臨下的投影意志。

    因為這就可以，解釋發生在廖師身上的一切，比如她不能輕易動用力量，是避免引起深淵意志的察覺，她能夠快速成長為強大的煉魔師，是因為擁有一雙洞徹真相的雙眼，而魔龍長老奧法的敬畏，也能夠表明這點。

    只是一道投影，最多就是分身之類的存在，就能夠擁有如此威能，那麼廖師真正的強大，將超乎想像之外。

    這麼神秘、強大的她，又怎麼會死掉呢？「消散」的投影或分身，都之是她力量的一部分。

    兩人以後再見，廖師還是廖師，彼此共有的記憶永遠存在。

    想到這裡，秦宇心頭壓抑稍散，可不知為什麼，整個人還是被一股低氣壓籠罩著，感覺對什麼都提不起精神來。

    或許是因為，進入深淵以來，一直都有廖師陪在身邊，因為她的存在才有了今日局面。

    一旦她離開，自己一定會很不適應……或許，也會有那麼一點，想念這個女人吧。

    吸一口氣，壓下心頭亂七八糟的念頭，秦宇向後仰倒，「放心，我一定活著回去……到時候，你可別躲著我……」

    「不躲不躲，但想見本姑娘，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得看你自己有沒有那份實力。」廖師一臉得意，「我在生靈世界的身份，那可是很不一般啊，你以後就會知道，自己抱住了多粗的一條大腿，只要你別作死，簡直就能在生靈世界裡來回平趟！」

    秦宇道：「那就請大腿以後多多籠罩了！」

    「小意思，一句話的事！」廖師笑了幾聲，略微沉默，她伸手推了推秦宇，「別的不想問了？」

    秦宇想了想，「似乎也沒什麼好問的，而且我覺得，我想問的東西，你不會告訴我。」

    廖師撇撇嘴，「粘上毛比猴都精明，原本還想著，再讓你鬱悶一下的。」略微沉默，她繼續道：「你念念不忘的，關於萬魂道的問題，我雖然還沒找到答案，但萬魂道的建立，根基來自於深淵夢魘一族，解鈴還須繫鈴人，按照這個方向，或許你能找到答案。」

    秦宇「嗯」了一聲。

    廖師舒展了一下身體，向後躺過來，「老-胡這個人，管家做事都是很不錯的，這張軟榻布置的就很不錯。」

    她翻騰了兩下，扭頭鑽進秦宇懷裡，「不許動，也不許亂想，我就是躺著不舒服，隨便找個東西抱抱。你就把自己，當成一塊石頭或者木頭，總之給我挺著別亂動彈。」

    秦宇點頭，「我不動。」

    「困了，睡一會。」廖師說完閉上眼，呼吸很快變得均勻。

    秦宇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最終他沒有說什麼，只是抬手攬住了她。

    這個大大咧咧，表現非常大佬的女人，也就只是一個女人而已，身材很嬌小，他一隻手就能抱住。

    廖師「哼哼」了兩聲，對秦宇的冒犯似乎有些不滿，但也只是這樣，並沒有要他把手拿開。

    很快，她就睡了過去，像是做了一個夢，夢中發生了什麼秦宇不知道，但看她不時輕笑出聲，應該是個美夢吧。

    唔……居然吧嗒著嘴巴流口水了，這女人該不會，在夢裡都是各種美食大餐吧……

    秦宇臉上露出一絲無奈。

    洞口的光線，一點一點昏暗下去，廖師似乎疲倦的很，陷入睡眠後就一直沒醒。

    秦宇就那麼躺著，瞪眼看著頭頂，心中一片安靜，甚至是一片空白。

    不知道想什麼，也什麼都不願想。

    直到某一個瞬間，他突然感覺，懷裡的那個女人，似乎變輕了一點。秦宇心頭一跳，急忙低頭看去，廖師依舊在懷裡睡著，呼吸均勻嘴角帶著一絲笑容。

    可她整個人，像是遮掩了一層霧氣，變得有些模糊，讓人無法看得太過真切。

    但這種朦朧，一下子讓她整個人，變得無比美麗……

    秦宇這一刻才有些感受到了，深淵魔族看到廖師時，那種心神遭受衝擊的感覺。

    因為這一刻的她真的好美！

    越來越美的廖師，隨著時間點滴過去，也正在變得越來越輕，就像是一道影子，輕飄飄的毫無份量。

    她整個身影，逐漸越來越淡，像是白紙上墨汁正在消散的仕女圖，逐漸只剩一道淺影。

    就在秦宇認為，她就將這樣在睡眠中，直接消失的時候，廖師突然睜開了雙眼，她看著秦宇，嘴角綻開一絲微笑。

    沒有辦法去形容這個笑容，它似乎包含了這世間一切的美好，直接將秦宇心神吸走，念頭陷入空白。

    等他恍惚之間，從這個笑容中回過神的時候，廖師已經消失不見。便如她到來時一樣，很突然的出現在秦宇身邊，今天又很突然的離開。

    一滴滴微涼的液體，落在地面摔得粉碎，秦宇抬手摸了摸臉，發現自己居然哭了。

    似乎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哭過了吧……這真的是一種，非常非常久違的情緒啊……

    可是為什麼要哭呢？廖師「消散」了，但她並不真的死去，他們還有再見的時候。

    對，就是這樣！

    或許，要怪只能怪這個女人，最後笑的那麼好看幹嘛，騙掉了他的眼淚。還好沒人看見，這件必須爛在肚子裡，絕對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否則，秦宇似乎已經看到了，他日再見的時候，廖師那副得意萬分，擠眉弄眼的表情。

    哼！

    絕對不能讓她太得意！

    擦乾眼淚，轉身看了一圈石洞，秦宇整頓好情緒，將廖師留下的東西收起，邁步向外行去。

    儘管這一天什麼都沒問，但秦宇相信，廖師「消散」之前，一定做好了所有準備。

    所以，深淵魔龍長老奧法，並不會對他造成威脅……甚至於，似乎還是他在深淵中的一大助力。

    洞外，奧法長老站在那裡，眼神落到走出來的秦宇身上，眼底閃過一絲波動後，很快歸於平靜。

    他淡淡道：「老夫與廖師小姐間的約定，此刻起正式生效，記住我之前說的話，不論任何局面，你都有召喚老夫降臨一次的權利。」

    語落，奧法長老又看了一眼石洞，轉身就走，魔氣閃過直接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