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之前,白夫人命人拿了許多東西給她,幾乎裝了半馬車。
有五六匹上好的細布,兩包衣服,都是柳青蘿這幾天穿的。幾袋碧粳米,許多菜蔬魚肉等物,各色點心,甚至還有一隻小匣子,裡面裝的是釵飾和一些銀子。
柳青蘿原本想推辭不要,但白夫人抬出了「長者賜,不敢辭」出來。
這句話的意思是,長輩給的東西,若是說「我不要我不要」,這是極大的不禮貌。往嚴重里說,若是皇帝賜東西給臣子,臣子敢說不要,那可是殺頭的罪過。
柳青蘿就算再怎麼不想要,也必須要收下了。
她一心想和林家脫離關係,卻欠的越來越多,只讓她心裡覺得不安。
無奈林瑾玉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
這一次離開,她也完全沒有能夠看到那位壞脾氣林二爺的影子。
「呵呵,我們二爺每天必定要到半山腰去晨練的……」白夫人見她眼睛朝莊子裡看,自以為了解她的想法,笑著開解,「姑娘放心,以後見的機會多著呢。這是夫人定下的親事,二爺不會反對,你只管放心的回去。」
柳青蘿苦笑,卻也無法分辨什麼,只得點頭應了。
白夫人吩咐五夜小心的護衛,拉著柳青蘿的手,又囑咐了許多,才放她離去。
林家的馬車看起來雖然普通,但裡面的裝飾卻極為華麗舒適,坐在厚厚的長毛絨毯子上,甚至還有精緻的茶具,供她渴了喝茶。
她靠在大靠枕上,正默默沉思著林瑾玉的病情,忽覺馬車停了下來。
前面隱約有喧鬧的聲音。
「發生什麼事了,五夜哥哥?」柳青蘿探出頭。
五夜策馬靠過來,笑道:「前面那裡啊,是胡郎中家,門口擠了那麼多人,想必是找他看病的……」
這南橋村和北橋村,兩個村子裡,只有胡郎中這一個大夫,上次柳青蘿生病,還是這位胡郎中來治好的,說起來也是柳青蘿的救命恩人。
這時一個侍衛回來報告說:「五爺,前頭是個婦人在吵鬧,把路堵住了,馬車過不去,您看——」
堵住了?
從北橋村通往南橋村的,也不是就這一條路,但已經走到這裡了,再調轉馬頭,去找另外一條路,繞的距離就更遠了。
索性五夜跳下馬,對柳青蘿笑道:「妞妞,不如等一等?」
現在正是上午時分,天還早得很,柳青蘿雖然心裡很想早些回去見到父母,但也不急於這一刻,便點頭應允。
一行人下車的下車,下馬的下馬,不遠不近的站在胡郎中家附近,瞧熱鬧去了——
胡郎中家是個四合小院,四周圍了不少瞧熱鬧的村民,一個三十許的婦人,手裡拉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站在門口大吵大嚷。
那婦人農婦裝扮,手裡牽著的小姑娘,身體瘦弱,臉色青白,正一臉痛苦的捂著肚子。站都站不穩的樣子。
「胡郎中你開門!我知道你在家!你這個庸醫,為什麼我閨女的病,吃了幾服藥,還是不見好?昨晚兒都暈過去了!你說,是不是你給吃的藥有問題!」
婦人拍打著門,口中罵罵咧咧。
一個憨實的男人,站在她們身後,滿臉尷尬之色。
聽了一陣,柳青蘿也是聽明白了。
原本這小姑娘一直腹痛難忍,來胡郎中這裡看病,開了幾服藥回去,卻絲毫不見好,昨晚更是嚴重,這不,一大早一家子就鬧上門來了……
正是秋收後的閒暇時節,村里人沒什麼消遣,聽見這裡有吵嚷聲,就全都湊過來瞧熱鬧。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大夫畢竟不是神,有能治的病,也有許多不能治好的病,難免會遇到想不開的病患家屬。
柳青蘿對此深有體會。
這時門終於被拍開了,胡郎中一臉疲色的出現在門口,無奈道:「不是老夫不盡力,實在是……」
「你就是賺昧心錢的庸醫!」婦人上前一把扯住胡郎中袖子,叫道,「你要是害了我姑娘,我今天跟你沒完——」
胡郎中是個獨居的矮瘦老人,如何能是這強壯婦人的對手,被她扯的幾乎站不穩,又急又氣。卻是無可奈何。
周圍瞧熱鬧的,竟然沒有一個上前勸阻的。
柳青蘿看著心中氣惱。
胡郎中雖說醫術不高,但也是個頗有醫德的大夫,哪家生病了,他都是不辭辛苦的上門醫治。一個這樣的老人,竟然得不到該有的尊重嗎?
「這位大嬸,有話好好說,動手動腳的做什麼!」五夜年輕心熱,早已經忍不住,上前斥喝道。
那婦人一看來人,是個衣著光鮮的少年人,不敢放肆,嘴裡卻不饒人:「這庸醫,差點害死我閨女,我來討要個說法,你管得著嗎!」
五夜冷道:「你閨女活的好好的,來討什麼說法?再胡鬧把你送官府見官!」
五夜年紀雖不大,畢竟是林家莊子的外院管家,嚴詞厲色的時候,還是頗有威嚴的,一下子就把那婦人鎮住,不敢再撒潑。
婦人訥訥的還要說什麼,忽覺手中一沉,耳邊聽到一陣呼痛聲。
「娘,我肚子好疼——」她手中的小姑娘,一下子蜷縮在地上,疼的臉色發白,頭上汗珠直冒。
「天啊,怎麼又疼了,這可怎麼辦——」婦人急的團團轉。
有好心的村人建議:「二丫這是怪病啊,還是趕緊送到鎮上去吧,可不能耽擱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
婦人被嚇得哇的嚎哭起來,「二丫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啊……」
「快,我來看看——」胡郎中畢竟是個大夫,見到病人本能就要去號脈診治。
「你這個該死的庸醫,給我滾開!」婦人紅著眼珠,一把推開胡郎中,指著他大罵,「要不是你亂開藥,我姑娘怎麼會變成這樣,她要是不好,我讓你償命!」
在這片混亂中,沒人發現,一個圓潤的小小身影,已經蹲到了患病小姑娘的身邊。
她抓起二丫的手腕,兩根手指搭了上去。
四周一片吵鬧,絲毫也不妨礙她認真感受脈搏的不同之處。
前一世遠隔世人的患病生活,讓她的性子和內心,都變得沉靜和安寧。
「二丫姑娘,我問你——」柳青蘿把嘴湊到二丫的耳朵上,嘀嘀咕咕的說了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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